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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序言

爱德华·斯诺登 1983年——

表面上看,那个从某种意义上改变了人类历史走向的美国年青人所作所为和能源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兄弟以为,其内在联系是相当密切的。

对于香港赤鱲角国际机场的工作人员来讲,2013年6月23日是一个普通的星期日,每年有近6000万的旅客往来于此,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将在史上留名的年轻人,正悄悄地拖着行李,匆忙地登上了将于10:55起飞前往莫斯科的AEROFLOT-SU213航班。机场的工作人员谁也想不到,那个匆忙离去的年轻人,带走了多少秘密、多少关切及数小时后震动全球的爆炸性新闻。

以历史和未来的视角观察,兄弟坚信,当飞机仍在香港至莫斯科之间的天空之上时,有几个将在未来长久影响这个世界的人物都迅速地获知了相关情形。

当天下午香港特区政府立法会议员林健锋表态,年轻人的离境合乎法律。翻译成普通人嘴中的话就是,他走是他自己事情,和我们没关,关键是他的护照还是有效的,硬从法律上追究的话,也是你们美国人缺乏预见性地没把他的护照提前给废了。

当天晚上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表示,中央政府尊重特区政府依法办事,其他具体情况,尚不了解。

真的不了解吗?

北京和香港的核心决策者肯定比莫斯科的普京和华盛顿的奥巴马更早更多地了解了一些什么,不仅了解甚至还能预测到之后两个冤家为了这个年轻人的引渡与庇护将发生怎样的争斗,一个知道那个年轻人正在向自己飞来,另外一个知道那个叛国者正在向另外一个对手飞去时,对手们之间将缠绕着怎样的纠结。

以兄弟的愚见,比起热心考察历史真相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来,现实当中的多数外交家及政治家更热衷的是,掩盖事实。

回头望去,近代人类历史上很少有这样一个不到30岁的叛国者,能如此强烈而深刻地影响了整个世界的。由于他的出现,美国人过去很多政治手段与情报方式,不能再继续得以肆意妄为了;欧洲的政治家们开始纷纷对华盛顿一向道貌岸然的形象产生了极大的疑虑;南美的那些长期伙伴们开始纷纷对大哥的作派有了全新的负面审视;长期以来,受白宫操纵,一直被美国主流媒体描绘为不断在互联网上从事不道德勾当的中国政府,几乎在瞬间从蒙冤受曲转化为扬眉吐气了;令美国决策者愤怒的是,由于这位打着正义旗号青年的无情揭露,很多原本对美国一向感觉良好的全球的无数读者与观众,对美国的国家印象开始变得极为不良了;更糟糕的是,为了这个年轻人,美国内部的舆论开始出现可怕的分裂。

政府与国会同时愤怒了。

美国国家安全局已向美国司法部申请对斯诺登的行为进行犯罪调查;美国众议院情报特别委员会主席Mike,Rogers认为对那些危害国家安全的人,即使逃至国外,也必须加以引渡;美国众议院国家安全委员会原主席Peter,King呼吁必须将叛国者绳之以法;美国总统奥巴马放出狠话,那些可能为斯诺登提供外交庇护的国家,包括俄罗斯都必须理解一点,美国政府伸张正义的决定是不容忽视的,当然,我还不至于使用战机去拦截一个29岁的黑客(事实上,总统先生说话时,斯诺登已在香港度过了他30岁的生日)。

另一方面来自民间与媒体的声援呼声却愈来愈强。

曾经将违法的前总统尼克松间接地拉下权位的美国媒体英雄,丹尼尔·艾尔斯伯格(Daniel,Ellsberg)说斯诺登为这个民主体制做出了巨大的、无法估量的服务,自己等了数十年才看到这样一位真正准备好以公民身份为他的国家冒生命危险的人,显示出战场上的人们该有的勇气;几十万来自民间的请愿出现在白宫的网站之上,民众呼吁对斯诺登的任何与披露国家安全局秘密监听项目的犯罪行为或可能的犯罪行为给予完全的、自由的及绝对的宽恕;

美国《外交政策》杂志评选美国国安局承包商前雇员爱德华·斯诺登为2013年全球百名思想家榜首;

全球著名的2014普利策新闻奖授予了《华盛顿邮报》及《卫报》,因其首先报道了斯诺登的新闻,进而揭露了美国国家安全局的丑闻。活动提出应对斯诺登的行为做出新的评价。

《纽约时报》发表社论,认为斯诺登扮演的是检举人角色,其揭发的信息具有重要价值,呼吁对他予以赦免或从宽处理;由于得到全球民众广泛的支持,诺贝尔和平奖甚至将斯诺登提名为候选人。

更令世人极为惊讶的是,这位一个月前还躺在夏威夷海滩旁女友怀中的大男孩,由于他的一些决定,迅速地导致欧洲与南美国家间关系出现了裂痕;北京外交界与华盛顿国务院之间的关系因为他,瞬间变得异常的尴尬;由于被广泛揭露出美国政府放肆地监听欧洲政要的手机,欧洲各国纷纷开始谴责美国无德,随之德国宣布自此终止与美英的信息共享;证据显示,美国人不但利用网络全方位监控欧洲,同时将其恶手伸向了很多自称为美国盟友的南美国家,为此巴西总统坚称美国人一直以来在窃听自己的通讯,要求美国政府必须进行道歉,当美国方面并未就此而低头认错时,南北美洲的关系开始出现倒退。

今天看来,世上几乎从来没有过因为一个青年人的所作所为,而致使全球各大洲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如此重多的相互间指责、猜疑以及政策出现如此大幅度调整的情形。更令美国人自己感到无比难过的是,由于斯诺登的出现,愤怒的美国总统甚至差一点抵制不参加在俄罗斯圣彼得堡的G20高峰会议,全因那个俄国的新独裁者竟然敢违抗美国的意志,伸出手来把一个被吊销了护照,美国政府认定的“叛国者”保护了起来,这简直就是往美国人脸上吐了一口浓痰。

当这个美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叛国者”,由于护照被祖国吊销,而不得不缩曲地睡在莫斯科国际机场中那空旷而简陋的临时小旅店时,全世界的同情心几乎在瞬间被激发了起来。

你一个庞大得几乎无所不为的政府,犯得上如此大动干戈地将一个清瘦文雅的年轻人,置于如此非人道的环境之中吗?一个以正义姿态,揭露强权不良勾当的年轻人,就算是犯了错,何至于你一个美国总统亲自拍桌子挽袖子地大发雷霆?同情所在,正义所指,人心所向,一时间让那个年轻得志的黑人总统有点无所适从了。

呵呵。

这到底是美国的悲剧,还是今后历史学家们回忆往事时的一段笑料。

离开自己的祖国向另外一片陌生的土地飞去时,年轻人的脑海里本是有着一张庇护自己未来生命的主权名单的。

他首先选择了联合国安理会对任何议案都拥有否决权的常任理事国——中国。因为他知道,他行李箱里的那几个计算机硬盘中藏着的信息,北京可能会有极大兴趣的。

但是,以他的政治知识与职业资历,全没有料到,两个国家元首两周之前还躲开媒体,穿着便装走在美国南加州Annenberg庄园的Sunnylands球场上漫步聊天,北京与华盛顿那一刻里似乎正在蜜月之中。

那一刻里令北京纠结的不仅仅是情谊,更多考虑的还是利益,自身的利益。

北京比谁都清楚,实现中国百年之梦的一个重大障碍在于能源,能源安全与能源供给。2013年,中国石油进口2.82亿吨,天然气530亿立方米,对外依存度分别为58.1%及31.6%。能源进口一旦为外界所制,国民经济将即刻陷入瘫痪,百年之梦,随之幻为泡影。

欧盟诸国及日韩等经济发达国家与北京类似,制定外交决策时,不得不认真而审慎地考量来自能源方面的忧虑。

二战以来,美国以其强大的经济与军事能力,长期执全球政坛牛耳,鲜有他国与其匹敌,特别是苏联解体之后,美国在外交方面更是进入了为所欲为的境地。今天,当美国从国会到政府纷纷开口声明,谁也不许收留那个“叛国者”之际,多数国家面对老大的发话,均是默默无言。可谓,敢怒者多,敢言者少,同情的多,伸手的少。

当然,也有不怕老大的。

就在斯诺登一个人孤苦地生活在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Sheremetyevo,International,Airport,SVO)的小旅店之中,其银行卡储蓄账户上数量在一天天地减少之际,有个主权国家主动地向他伸出了同情之手。

位于南美洲的委内瑞拉新任总统尼古拉斯·马杜罗(Nicolás Maduro)注意到,那个充满了勇气的年轻人引发了美国政府怎样的愤怒。

举世瞩目都在关注着年轻的逃亡者困顿于莫斯科机场之际,为了不得罪老大,多数主权国家纷纷向后躲闪。2013年7月初,世界天然气出口国第2次论坛峰会在俄罗斯召开,期间各相关国的领导都在讨论这个当时全球媒体关注的热点。甚至连一向极为强势的俄国总统普京都以一种担心烫手山芋上手口吻建议,伊朗、沙特阿拉伯、委内瑞拉、玻利维亚等国适当地伸伸手。这才有了后来,玻利维亚总统专机从俄罗斯返国经过欧洲领空时,由于多数国家怕被美国找麻烦,纷纷拒绝可能藏着斯诺登的玻利维亚总统专机经过其领空,致使随后南美国家集体对欧洲大陆的决策者展开了愤怒的指责。

从俄国总统普京建议的那几个可能伸手帮助斯诺登的国家背景中可以发现,他们有两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这些国家都敢于对美国说不,二是上述几个国家都是著名的能源大国,其国土之下既有原油,又有天然气。

沙特阿拉伯不必说了,这个国家的原油储量全球第一。也正是因为有油有气,尽管当年参与制造“九一一”事件的恐怖分子多数手中持的是沙特护照,美国政府报复的时候,却没有将炸弹扔到沙特的头上,而是选择了一个至今没有发现有重要能源资源的阿拉伯国家——阿富汗。

从某种意义上讲,沙特阿拉伯是当今世界上最不讲人权的国家,谁在公开场合喝酒,一旦发现要关一星期;为防范观看电影而出现公共场合男女同室,至今整个国家没有电影院;一旦有人偷东西被发现,惩罚形式将是砍去窃贼的手脚;如发现女人通奸,涉事者将被乱石砸死,然而男人却可以公开地娶4个女人于家中;国民每天必须按时作5次礼拜,届时所有的商店都必须停止营业;男女生分别上课,男老师给女生上课,只能通过闭路电视;甚至公共汽车车厢也分男女区,时至今日,这里的法律仍然不许妇女学习驾驶汽车;为了防止受到外国文化影响,政府不允许国民下国际象棋;所有的新闻都要实行严格的伊斯兰法律审查,不容忍任何批评政府政策意见存在,视所有持不同政见者为敌人;甚至,时至2014年4月,政府竟颁发新法,认为国内的所有持无神论观念的人均为恐怖主义者,一经发现,有可能将其投入监狱。

对此,一向高举人权大棒的大哥又说过什么呢?为什么美国总是对沙特搞双重标准呢?如此,美国一向自我标榜的所谓公正公平国际形象何在?

全因为这里的石油全球最多,就这么简单。别的国家内心一定不服,那又怎么样,你有能源吗?大哥发话了,你要有,我也对你不高喊人权与公正。

2013年10月18日,沙特外交部突然宣布退出联合国安理会,事先竟全没有和美国方面有所沟通,令美国政界惊讶不已。回头看,世界上敢于给美国脸色看的国家不多,沙特算一个。

伊朗就更不用说了,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伊朗人公然无视全球外交规则,竟然占领了美国驻德黑兰大使馆,并扣留了52名美国人质,美国人开始狼狈地营救自己的外交人员;在世界多国惟恐惹怒美国之际,这两年来,为了抵抗美国人发起的伊核问题,伊朗革命伊斯兰卫队一次次携枪示威,全无畏缩屈服状;更令世人吃惊的是,2014年2月,为了纪念伊斯兰革命35年,伊朗海军竟然将其军舰经大西洋驶往美国领海。

2013年6月底至7月初,当年轻的“美国叛国者”身陷莫斯科机场,近于绝望地向多达21个国家寻求政治避难时,得到的回应是,多数国家在收到申请后当即表示拒绝,不少国家以沉默回应,其中也包括那个号称已经醒来的雄狮之国。那些曾经态度积极的拉丁美洲国家政府也只是对斯诺登表达支持,或是表示有意“考虑”提供政治避难,却始终没有作出正式决定。就在全球众多观众无不为那个年轻人关注担忧之际,2013年7月5日下午,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在首都加拉加斯发出了声明:“作为委内瑞拉国家元首,我已决定向年轻的斯诺登提供人道主义避难,保护他免受帝国的起诉。这个具有反抗精神的年轻人,是一个勇于说出事实的年轻人,他揭露了美国对全世界的监视,令全球人类看到今天看谁才是有罪的人,谁才是全球违法者?为此,我国政府宣布,我们决定给予他国际人权,保护这名年轻人。”

闻之,全球观众无不长叹大恸,伸张之气跃然。

至今,我们仍然不知道,当俄国决策者意识到那个被美国政府通辑的“叛国者”于6月27日向自己飞来时,他们是怎么想的。我们也无从知晓,6月30日晚,滞留在谢列梅捷沃机场中转区的斯诺登通过“维基解密”英国籍法律顾问莎拉·哈里森(Sarah,Harrison,受南美能源第三大国厄瓜多尔政府庇护的网络斗士阿桑奇助手),向俄罗斯递交了政治避难申请后,俄国的核心决策者打算怎样处理这块温度极高的山芋的。我们只知道,很快的俄国总统面对媒体做出了这样的陈述,如果他想留这里,必须满足这样一个条件,他应当停止目前所从事的对我们的美国伙伴造成损失的活动。

地球人都知道,伤害通常有两种,一种是外边大家都可以看得见的那种,再是一方偷着乐,另一方将牙齿往肚子里咽的那种。

长期以来,普京大人一向与奥巴马面和心不和,全因为他有着与老大不和的资本——能源。

美国可以很多方面,卡着很多国家的脖子,惟独卡不住他普京的。相反,在能源问题上,普京却可以随时卡住不积极与俄国合作的那些欧洲国家,利用天然气这张至为关键的能源牌,胁迫利用西方诸国及东方大国舞于其左右。

由此,不要说保护一个很可能给自己国家带来无数机密的黑客,就是私来一飞机一船舶一列车的黑客,他普京都不惧其他政治实力,低三下四地看老大脸色。相反,当俄罗斯与欧美在乌克兰及克里米亚等问题上较劲时,更多的时候是欧洲各国因能源受制于俄国而要小心翼翼地查看普京的脸色。

当普京先生向几乎身处绝境的“叛国者”伸出手来提供保护时,无数观众都觉得,至此,一出惊险的大戏进入了幕间休息,俄国人的手远比委内瑞拉的胳膊硬,原因全在这里不但有石油与天然气,还有核武器及储量丰富的煤炭。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发现,从沙特、伊朗、委内瑞拉到俄罗斯,在全球政治环境中,凡敢挑战老大权威的国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在能源方面不受制于美国,要石油有石油,要天然气有天然气。其他那些表面上有工业基础,有制造能力的国家,更多的时候,在承受外交压力时,能源短缺都是其发展的短板、主权的软肋。

能源,曾经并且仍将是人类政治游戏当中的一张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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