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界.首山矿
首山,传说中藏有升仙之密的剑界圣地。
升仙,一个无比简短的词汇,却能引来修界最炽热的目光,最疯狂的热血。
升仙,意味着长生,意味着众生膜拜,意味着翻云覆雨,意味着出人头地。
没有一个修真者,敢说自己抵挡得住这两个字的蛊惑。
铁与血,血与火,都是随这两个字,降临到世间。
然而飞升之密毕竟飘渺。有志者如过江之鲫,事竟成者屈指可数。
上亿年的求索无果后,渐渐也就无人问津了。
渐渐地,飞升之密沦为佐酒的谈资,只为眼花耳热的醉汉所热衷。
倒是山中取之不尽的优质仙矿,无意间造就了剑界的鼎盛时代,也成就了“天下之器半首山”的美名。
可,那也是多少岁月之前的光景了。
首山仙矿,就像上天赐给剑界的一场盛宴。饕餮一场后,终归是要散场的。
某一年,偌大一个高品质仙矿,不知为何竟一夜间彻底衰败。
自此,首山再无采矿人。
也因此,那些取材自首山的稀世法宝也越发有价无市了。
靠山吃不着山,剑界表示很受伤。
今天,荒芜已久的首山破天荒地重新迎来了第一名,不对,是一对访客。
“这地方到底是哪里,我不是在博物馆么?”
说话人姓卫,名为卫竞。
他努力回忆,但无论如何,都不记得走出过博物馆。
是的,他本应该正在豫省旅行才对。
在出现在这里之前,他是在某博物馆的。
他最后的记忆,是在一卷残破竹简的展柜前。
而现在,他因为不明原因,出现在这处荒凉,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硫磺味的大峡谷。
“中原…有这么高的地方?”卫竞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两片悬崖高耸入云,狭窄得只够刚好夹住正午的太阳。
他想到昨天在石窟下看到的,那尊巨大的路舍那佛像。
那尊佛像放到这里,都简直小跟不存在一样。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没去过雪域,就算是那里的山也没见高得这么夸张的好吧!
我被绑架了?
还是在做梦?
拧住嘴角揪一下。
“嘶!看来不太像做梦。”
管他呢,趁太阳还能照进来,赶紧离开峡谷才是正经事。
他抬头瞧一眼笔直的山崖:“呃,爬是没指望能爬上去了,希望山谷不要太长吧。”
他有些头疼,打算试着走出峡谷尽头。
山上三三两两掉落些石屑,他小心留意着两旁,认定一个方向,快步跑去。
“咕噜...”
一阵低沉响声从前方峡谷转角处传来。
像是小兽低沉的娇鼾。
只是声音实在震得不像话,他的耳朵还没听到,就已经被地面传来的声音震得双脚发麻了。
紧接着传来一声响彻山谷的咆哮:
“喵”。
随后一道仓皇逃窜的白影撞向卫竞。
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也就罢了,它猫脸上居然浮现一个人性化的得意笑容。
卫竞被突如其来的白影震惊到了:“好快!这好像是……猫?”
“砰”这是他被撞飞到崖壁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他想到在全球第一巨大问答社区“懂乎网”看到过的提问:“人可以徒手打死老虎吗?”
现在他有答案了,并且觉得该把提问的懂乎er扔过来自己体验下小猫咪的爱抚。
管他呢!晕了算球,这么荒谬,不可能不是梦,撞一撞就醒了。
峡谷深处,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随后,一老一少跟着冲出来。
老者手中持着弩箭,一脸戒备地对准疼晕在地的卫竞,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猎物。
随后,扣动扳机。
“铛!”箭矢离弦而去,狠狠钉在卫竞膝上,箭羽震得一颤。
见一击得手,老者心下大喜,当即谄媚地向身旁锦衣少年一礼:
“三殿下放心,中了属下的毒箭,此妖没个三五十年是别想苏醒了。”
“生擒盗宝贼,追回陛下重宝的大功非三殿下莫属,到时陛下立储三殿下,还请莫要忘记老朽犬马之劳。”
老者绝非说笑,他对这支箭有绝对的信心。
这支箭绝对当得上“无往不利”四个字,他根本不认为有失手的可能。
一想起当年第一次触摸箭头,他便忍不住菊花一紧:那一次他可是不省人事三百来年,险些把小命给交代了。
这小贼敢来首山行窃,也真是不知死活。
可老者不知道,地上躺的家伙是个怎样的奇葩。
他更不知道,今天的败绩将会给整个修真界带来何等巨大颠覆。
被称为三殿下的那名锦衣少年,一面大步上前准备拔回射出的箭,一面头也不回地应付:
“那是自然,屠老鞍前马后多年,又助朕追回重宝,拥立之功自不会忘。”
言语间,这锦衣少年似乎连储君都还不是,却自傲地以君王自居。
屠老眉目含春……风得意之色,仿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然地位正等着自己,志得意满的他不免有些飘飘然:
“天可怜见,我屠无休年轻时惹下大祸,躲了几千年的仇杀,总算暂时抱上三皇子大腿,勉强身家性命无虞。”
“可惜任我磨破嘴皮,这小兔崽子就是不肯真心信我,不愿为我除掉敌人。”
“好在天助我也,这盗宝贼鬼迷心窍盗走首山君宝物,惹得首山君震怒之下悬赏追宝。”
“若我助三皇子立下大功,成为其心腹,则有机会被引见首山君,那时彻底为我清楚仇家也未必不能!”
屠老越想越开心。一旦免除杀身之祸的烦恼,再也没有心魔困扰,他多年未进的修为将更上一层楼。
甚至,首山君那宝物的来路他也有些猜测,若他能先于首山君参透其中奥秘…首山君,呵,彼可取而代之!
“殿下当心!”屠老心花怒放,上前正要抢先一步拔回箭矢时。却忽然惊觉提醒三皇子。
姜还是老的辣,他很快察觉到些不对劲:
是,盗宝之妖已经穷途末路,的确可以伪装人类来逃生甚至反杀。
宝物也确实是在这人身上不假。
他身上隐约露出没藏住的妖气同样是真的…
但,结结实实被箭上酒气冲得不省人事,竟然没有退回本相?
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
“晚了!喵~”
一阵毛骨悚然的声音出现在三皇子与老者之间。
三皇子面前白光一闪,脸颊拂过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而后脖子一凉,被一对细小的獠牙死死钉住。
命悬一线的他大惊失色,心念一动,额头浮现一张金色符箓。
那是他父皇首山君所赐保命之物。因在首山地位尊崇,无人敢动歪心思,故而三张都还完好。
符箓一经催动,三皇子体表立刻金光流动,这是替命符生效的征兆,他马上就能脱身了!
“哼!既然马上就能逃离险地,哪有不讨些利息的道理,今天小爷就让你知道知道首山地界谁说了算!”
“首山之内,无人敢触我逆鳞!”
一声闷响后,三皇子恶狠狠地炸掉右臂,化作一道金色条纹印在小猫儿身上。
有这金纹在,他要这小畜生受到首山全体生灵不计代价的追杀!
他面露疯狂之色:
“小畜生,今日我定叫你后悔来世上走一遭!”
金纹名为戴天印,在暂时无力杀死仇敌时,以一定代价种于敌身,以求事后循迹报复。
种印双方不共戴天,但凡尚同存于世一天,金纹便一天不会消退。
他笑得满脸狰狞,他要在走之前,再望一眼这小畜生。
他想从这小畜生的脸上,读出恐惧,他喜欢看猎物惊惶到扭曲的脸。
……
尴尬得很,想象中的逃离并未如期发生。
非但没有逃离,三皇子更是骇然地发现,自己原本充沛的寿元,竟然顷刻间被戴天印抽至濒临油尽灯枯。
他陷入了有生以来最真切的恐惧中:
“以我修为,即使种印对象是父皇,也远不该有如此强烈的反噬才对。这来历不明的小贼究竟什…”
小猫儿布满倒刺的舌头狠狠一刮,不等三皇子激发第二次符箓,他半边脖子已消失不见。
倒霉的三皇子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被结果掉一条小命…
随后,小猫儿舔着嘴角的鲜血,回过头望向屠老,阴森一笑。
大喜大悲来得太过突然,屠老前一秒还觉得幸福正在向自己招手,此刻却如坠冰窟:
三皇子!那可是是最受首山君器重的皇子。
他本想来混一场大功勋,如今一无所获不说,还把三皇子的小命也搭进去了。
三皇子是最受宠的皇子,在他的庇护下身陨。这要是让首山君知道了,能把他屠无休的脑袋拧下来。
还说什么将来傍上大树逃脱追杀,这下怕是连整个首山,都找不到容身之所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早知道还不如继续胆战心惊天天躲仇杀算了。
可偏偏身为首山矿灵,天生体质有弊,虽进境神速,却任修为高低也难以踏出首山半步。
能耐再大,还能躲一辈子么?千日防贼,迟早还是要殒命的。
最为要紧的,他敢一路追杀这白猫,唯一的倚仗就是那支箭。
说箭矢并不准确,是充作箭头的那枚青铜碎片才对。
可此时箭还插在地上那烂醉如泥的替死鬼膝盖上。
寻常法宝也就罢了,心念一动即可招回。
可偏偏这古怪箭头十分棘手,连神念都碰不得。它一旦射出,就只有亲手拔箭杆装回弩中,才能重新使用。
那盗宝贼似乎还极为识货,竟然一眼看出箭矢不凡,只顾躲闪,就是不肯正面硬拼。
直到设局骗掉自己唯一一次攻击。
屠老面如土色,保护三皇子不力,首山君的怒火是万万受不起的。
跑是跑不掉的。
至于将功赎罪捉拿凶徒?眼前这盗宝贼别看外表毛茸茸的惹人爱,实力绝对轻松碾压自己。
逃得一时算一时吧,打不得又跑不掉,只好搬来首山君下起狠话威胁:
“孽障,你可知你偷走的是首山君之物。”
“喵”逼近。
“随我面见首山君认罪伏法,尚有一线生机”
“喵”继续逼近。
“首山君可是我剑界最强高手之一,你可要想好”
“喵”晃着尾巴逼近。
“啊~嘎嘣”
“嘁!下界修士不但修为不济,连脑子都不怎么好使。”
这傲娇的小猫儿完全记不得之前狼狈地被满山撵的是谁了,嗲声嗲气鄙视着屠老。
小猫儿收拾完追杀者,又回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卫竞身边,钻进领口左翻翻右扒扒,却大失所望。
小猫儿钻出领口,气呼呼地踩着卫竞的肚皮,迈着优雅的猫步到他的膝盖上。
它伸出小爪子,费力地拔出箭矢,似乎想要验证些猜测。
小猫咪狭长的瞳孔直直盯着光秃秃的箭头位置。
果然,那枚青铜碎片找不到了。
“这就…认主了?”
“这剑祖酒器怕不是装了假酒吧?”
“你那是馋他的身子!你下箭!”
“你主子可是古往今来第一剑修,漫天仙佛哪个不敬重有加。”
“哪怕摔碎了流落诸界,哪怕白璧蒙尘,该有的矜持你总得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