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山君不耐烦地一把把卫竞推个趔趄,眉头阴冷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周身上下开始闪烁起火炉一样的红光,一股燥热的火气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出。
他骤然化身为万丈之巨的熔岩巨人。
化身巨人后也不再踏空而立,而是立于地面,沟通数百里地脉加固己身。
拼速度拼不过这诡异的小子,那就增强功防,它伤我十指,我断其一臂!
巨人一呼一吸间犹如晴天惊雷,庞大的身躯高耸云端,灼热的热浪让云层霎时间蒸发无踪。
巨人气势汹汹地合掌拍向卫竞,打算就地结果了他。
小猫儿却笑了,笑巨人不自量力:
文武相都好说,理智尚在,下手有分寸。
唯独痴相,动起手来没道理可讲,打死打活都全看天意。
面对此时的卫竞,首山君唯一正确的就是拿它当顺毛驴,哄开心了安安稳稳醒酒就算完。
但显然,一路苦修的皇者人物,哪里会对一个看似毫无威胁的酒疯子低眉顺眼?
他一定会忍无可忍下杀手。而这,是极为作死的行为!
果然,想象中血腥的一幕并未出现。
“妈~挡天线啦,电视黑屏了都”,卫竞一边带着哭腔一边往外挤。
“哎!”,躲得远远的某无良小猫咪悄悄答应,对于卫竞的截胡行为,它很愤怒,不放过任何占便宜的机会。
不过话说……殿试是什么?宗门试炼?黑瓶又是什么?是净瓶法宝的一种吗?
首山君摊开手,卫竞还好端端的趴着,手脚并用,死死抱紧骨棒。
那骨棒是首山君炼化多年的法宝,神念一收就能召回。
但今天,任他使劲浑身解数,骨棒竟然毫无反应。
“真是活见鬼,这小子油盐不进,手段也难缠得紧,究竟他酿的是个什么来路?”
这边首山君正满脑子问号,却不料卫竞居然主动窜到他腰间,向他丹田处伸手一掏,拽出一只紫金葫芦。
他坐到硕大的首山君巨人头颅上,两眼放光地仰头就往嘴里送。
酒呢?都不装酒这老家伙挂什么葫芦?送进嘴里才发现不对味:
“喂老东西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委屈,首山君更委屈,攒了五万年的黄泉浆,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更令他惊骇莫名的是,他的葫芦是贴身保存的。
这小子为了拿到葫芦,可是轻而易举连破开了他七层开山甲!!!
还是勾动地脉加固后的开山甲!
此子到底多深的来历,能做到他首山君都望尘莫及的事?
首山君一阵后怕。
还好先探清醉汉底细,否则若是直取那虎妖,势必被偷袭,那时猝不及防之下怕是性命不保。
“先取这醉汉性命!我就不信真有外修不怕惊醒老祖,到了首山,你就是龙王也得乖乖给我盘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分明境界比我只高不矮,为何老祖还毫无动静?”
提到老祖,首山君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却也壮了不少底气。
虽说笃定这醉汉万万不敢惊醒老祖,但总不能真指望老祖来收场不是?
他能瞬间破防七层开山甲,手段也着实非比寻常,不倾尽手段是杀不了那凶徒了。
想到此处,首山君巨人打定主意,挣脱体表石鳞,甩掉头顶的卫竞。
他在漫天明灭不定的血光中重新恢复常人大小,由肩胛处生出朱红色的两对手臂,两个头颅。
四只手各持錾,锤,锄,锹,各自操弄,勾连阵法。
原本两支手则飞速掐动指诀。
三个头颅则念念有词,赫然是三种不同的咒语。
同一时间,首山君脚下,原本血红色的地面竟然渐渐褪色,目力所及之处,都化作灰烬一样的白色。
那是地表的红色矿物被刮净,留下裸露的深层岩石。
若有见识颇丰的炼器师在此,定要心疼得骂娘:你个败家子省着点!那可是几亿斤鹃啼砂!
传言中,天界某鹃族妖帝战死前挂念后人,心忧啼血,化为鹃啼砂,有不凡的防御之力。
每百万斤鹃啼砂又能提炼一斤丹心铁。
丹心铁有价无市,是弥补天和、减轻天劫、非生死关头不可动用的至宝!
但,鹃啼砂有个致命的隐患:它是仙帝强者临终啼血所化。
不经提炼,连同仙帝死气怨气囫囵吸收,可是会大量折寿的!
即便提炼成丹心铁,哪怕有点杂质都要慎用。
这首山君居然一出手就刮空几座山头,还未经炼化,只是浓缩一番就直接吸收!疯子,简直是疯子!
话又说回来,首山君经此一役,怕是寿命所剩无几了。呵呵,倒是真心疼他那儿子。
不,不止是为子报仇而已。就在首山君内心深处,藏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恐惧。
那小子的反常之处太多,实力卓绝不说,甚至闹这么大动静都能瞒过老祖的感知。
如今已然得罪,若不趁早扼杀,未来不知会有多可怕的报复,毕竟,没法指望老祖的。
首山君刮走的鹃啼中,能量极为庞大,只吸收了少数,便已几乎爆体。
靠着高深修为,首山君勉力维持肉身不溃散。
至于剩下的绝大多数鹃啼砂,则用来勾画一个硕大无朋的阵纹,而阵纹的中心,则是卫竞腾空之处。
六臂化身,首山君自身的最强状态。
如今借由鹃啼砂,他强行维持六臂真身完整形态,更借此布下阵法。
他有信心拿这一人一猫头颅祭奠爱子。
这阵法的等级极高,绝非凡间の物!
小猫儿吓了一大跳,从阵纹第一笔起,它的耳边就响起噼啪声,天地间的灵气疯狂燃烧,化为阵纹的力量。
随着阵法渐渐完善,天空中电光如游龙,雷鸣不绝于耳。
小猫儿十分清楚,决不能让他画完!可面对那令人心悸的阵法之威,它却没有勇气上前半步。
甚至它自身的灵力,也有被吸出体外燃烧殆尽的趋势。
比起之前熔岩长河,此刻妖力受到的禁锢之力更甚,几乎寸步难行。
“喂,快阻止他,别让他画完!”任由小猫儿大声提醒。
卫竞却充耳不闻,只作好奇宝宝状,盯着脚下红色阵纹出神。
小猫儿见喊不动,也决定任他自生自灭。
反正它是怂了,要自损开溜了。什么剑祖传承,哪有性命重要,大不了再偷一回。
“五魁首啊,六个六啊。你输了,说好输的把这老家伙脑袋拧下来,愿赌服输别赖账。”
最终小猫儿还是不忍心坑队友,在跑路之前再提醒一句。至于有用没用,听天由命吧,它也管不了了。
岂料酒疯子别的话听不进,对行酒令无比在乎,偏偏赌品又好,当真言听计从。
他不知哪来的神力,崩碎阵纹,直冲首山君跟前,左右双手齐齐探出。
这双手来得太快!
来不及看得分明,前一刻还处在疯狂杀意中的首山君,下一刻脖子就陷入巨大的痛楚中。
除此之外,还有有生以来空前的恐惧。
剑气,扣在自己两个脖子上的,至少是仙剑级别的剑气。
就是十指这十道锋利无比的剑气,在电光火石之间将阵纹毁坏殆尽,又锁在自己脖颈。
首山君甚至已经彻底失去反抗的勇气。
怎么打?
能怎么打?
那可是十柄仙剑绞杀!
别说什么反抗的傻话,这等实力只要不惊醒老祖,掀了剑界都问题不大。
现在的他,无比悔恨今天错误的追杀行为。
更悔恨的是,自己怎么生了那么一个勤于作死的不肖子。
即便三皇子立刻复活,怕是也会被盛怒之下的他重新拍死。
片刻之后,他的三头六臂,又只剩下原本的那个头颅了。
剧痛之下,掐诀的手一松,锄錾锹掉落在地,画到一半的阵法生生消散。
离体的头颅失去法力维持,也重新变回鹃啼砂的结晶块。
“嘿嘿我拿到了,接着来下一盘。”
卫竞回过身,得意地亮给小猫儿看,笑嘻嘻地催促小猫儿。
却见小猫儿右腿金光一闪,又多了一道金纹。
又是戴天印!
不过小猫儿反倒不紧张了,烙上戴天印,那就是说首山君已经黔驴技穷,暂时放弃追杀了。
至于戴天印?首山君是矿灵,至死跑不出首山地界,烙上也没机会追杀,怕他个鬼。
果然,首山君一打出戴天印,立刻逃之夭夭了。
一边飞速奔逃,一边还头也不回地放出狠话:
“孽障,我与你势不两立,但凡你在剑界一日不死,我便要叫你寝食难安,永无宁日~”
“日~日~日~”山体的回声让它的调子拖得很长,很长。
“呼~总算从这首山老狗手上捡回一条命了。”
小猫儿也有所忌惮,即便占据上风,也没敢让卫竞追杀过去,而是一番周旋将卫竞往山外骗。
只等酒祖三相自行退出,便将它拖出山来。
当然,途中少不了被这酒疯子提着脖颈一顿蹂躏。
“忍了,等你酒醒一定要挠你满脸花。”
“对了,我看看他这会儿在想些什么。”它抖抖脑袋,施展出某不知名神通。
可惜它的猫生里没听过“好奇害死猫”这句话,否则他也不用为眼下这次作死行为懊恼一辈子了。
话分两头,首山君这头可就惨喽。他没命地逃窜许久。
他隐匿全身气息,甚至连疗伤都顾不上,顶着两个空荡荡的脖子龟缩在一处地洞中。
直到天黑,确定了煞星已经远去,他才敢瑟瑟发抖地钻了出来。
“咳咳咳,我…我还没死,嘿嘿我还没死!”
“可怕,真是可怕,那酒疯子身处下界,竟然还能发挥仙人实力…”
“只是,为何老祖却听之任之。莫非,老祖也怕了?”
“不,绝对不可能,那酒疯子强则强尔,绝无可能震慑老祖!”
“莫非,老祖他出现什么变故了?”
首山君壮着胆将神念往地下延伸十里。
“咚”
一声强有力的心跳将首山君震得神魂一颤,鼻孔渗出血来,咳嗽又加剧了些许。
显然,老祖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首山君也无暇疑惑,开始处理自己的事。
破关反噬,阵法反噬,真身被毁,首山君伤势极重,就连寿命,也几乎油尽灯枯。
他只剩最后一个愿望,他要在有生之年看到那该死的猫的尸体!
趁着鹃啼砂的力量还能勉强维持真身,他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