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芳和白茶买完水,刚从便利店出来就发现A大剧场所在的一整栋楼一下子都黑了,没有一丝光亮。
“老大,你看,怎么就单单剧场那栋楼全黑了?其他地方明明你还有电。”白茶疑惑地说。
“可能是电路出现故障了吧,咱们快回去看看。”
余芳和白茶加快了脚步,俩人用手机照亮摸索着回到了剧场。
余芳举着手机扫了一圈,无不揶揄地说,“这帮人还睡着呢,停电了都不知道。”
“都喝多了早断片了,不过也挺可爱的,你听还打呼噜呢。”
白茶刚放下手中的袋子,瞬间又来电了,剧场里一片灯火通明。
“这是几个意思?电力故障排除了?这一惊一乍的,太戏剧化了。”余芳讶然地说。
“哎,怎么那么快就来电了,真是没意思,本来我还想弄个‘午夜凶铃’吓吓老大你呢。”
“这是老天疼我,不让你这个坏丫头得逞。”余芳四下环视了一周,“诶?晓珊呢?怎么不见人影?”
“她喝大了,会不会跑去厕所狂吐去了?”白茶说。
“那咱们去后台看看吧,以防她一不小心掉坑里,咱们去捞捞她……”余芳狎昵地说。
“好……老大,等一下,我拿瓶水给她带着。”
白茶从袋子里拎出一瓶水,和余芳俩人肩并肩向后台走去,拐过七扭八弯的过道,说笑着来到后台深处。
白茶和余芳离洗手间越来越近,忽然,一种意味不明的声音飘飘忽忽传过来,俩人脚步一滞,对视了一眼,笑容立马僵在脸上。
白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稍稍顿了一下,加快步伐继续往前走,余芳连忙跟在白茶身后。
空荡荡的后台,暧昧的声音越来越浓烈,厚重的喘息声一下一下,狠狠地敲击着白茶那脆弱的神经。
余芳不知哪里来得第六感,心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她现在很想不顾一切地拦住白茶,不让她再前进一步。
余芳刚想伸出手拉住白茶,白茶却先她一步定住了,再也没有前进一步,她手上的矿泉水突然滑落到地毯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
白茶如雕塑般定在那里,不发一言,余芳从白茶身后绕过来,抬头只看了一眼,三魂七魄便一下惊到了九天开外。
她双目圆睁,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嘴唇不由自主地上下翕动。
“天啊!”两个字从余芳口中将出未出的那一刻,便被眼疾手快的白茶及时捂住了嘴,这两个字一下便淹没在了嗓子眼里。
只见洗手间旁边的更衣室半开着门,史忆寒抱着宗晓珊,他背对着白茶和余芳,而宗晓珊香肩半露,坐在桌子上正搂着史忆寒的脖子忘情地亲着……
一室旖旎。
白茶捂着余芳的嘴,哀伤地冲余芳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余芳心里一紧,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盯着白茶。
白茶缓缓放开了余芳,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如溺水般喘不上气来,脚更是有千金重,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白茶惊得指甲生生嵌进了肉里,都没觉得疼,她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用尽自己最后的勇气一步一步走到更衣室前,把门轻轻带上了,白茶每走一步都有万箭穿心的感觉。
在她临关门之前,宗晓珊居然还对着她邪魅地笑了一下……
白茶关上门,转身就跑了,等余芳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白茶早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这夜色深沉,一眼望不到边,余芳在猎猎寒风中崩溃地喊着:“白茶~你在哪?”
余芳心里涌起阵阵恐惧和悲凉,她眼神空洞地望着这苍茫大地,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中间还裹挟着细密的雪花,她无助地后退了两步,不停地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果然变成‘午夜凶铃’了,茶儿,我要去哪里找你?”
余芳突然抬头,福至心灵:寝室,对,白茶可能回寝室了,无论如何先回去看看。
余芳顾不得多想,拔腿就往寝室的方向跑去。
一推开寝室的门,余芳的心就凉了大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白茶她到底能去哪儿?她可千万不能出事。余芳坐立难安,在寝室里转了三四圈都没想出头绪。
而后余芳又在公寓楼下转了好几圈,还是不见白茶的影子。
无奈之下,她只能返回A大剧场去叫人,她也顾不得许多了,人多力量大,找到白茶最重要。
此时的天空中渐渐露出了鱼肚白,余芳从凌晨3点多折腾到5点还是没有一丝白茶的消息。
她不知给白茶打了多少通电话,始终处在关机转态。
余芳急了,回到剧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宗晓珊打了一通急电。
刺耳的手机铃声在更衣室突兀地响起来,把昏睡中的宗晓珊和史忆寒都给震醒了,史忆寒扶着沉重的头,一眼便看到了依偎在自己身旁,衣冠不整的宗晓珊,脖子、胸前大片青紫痕迹……
“怎么是她?”史忆寒立刻就清醒了,兜头罩脸被现实打醒,锤心刺骨的寒意瞬间漫上全身,虽然他喝醉容易断片,但昨夜零碎的记忆片段却争先恐后地涌进了脑子里,他大脑一阵轰鸣,怎么会这样……
“谁呀?”宗晓珊还没有从宿醉中清醒过来,胡乱地摸到自己的手机,闭着眼蹙着眉,不耐烦地问道。
“我!余芳!赶紧穿好衣服,和史忆寒到前台来!”余芳说完,不容分说就把手机挂断了。
宗晓珊一下子坐了起来,看了看身边的史忆寒,彻底清醒了:原来这是真的,不是梦……
她拢了拢自己的衣服,脸上扫过一丝隐忧,可当她看着史忆寒失魂落魄地懊恼神情,却有越发恋恋不舍起来,这是一张多俊朗的脸啊。
她一把抓住史忆寒的胳膊,轻轻地试探:“哥哥~余芳她好像知道了……”
史忆寒:“!”
“没关系,我喜欢哥哥,我是自愿的,不用你负责,可是白茶她昨晚好像看到了,不过我可以替你跟她解释……”
宗晓珊不管前一晚上喝多少酒,醒来后从来不会断片。
她也搞不懂自己昨晚在酒精的作用下,为什么看到白茶时会向她邪魅一笑,是心底里一直想向她示威吗?宗晓珊强压制住脑子里胡乱蹦出的邪恶想法,用理智狠狠谴责了自己一番。
就在宗晓珊感觉自己要精分的时候,史忆寒突然剧烈晃着宗晓珊的肩膀,用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宗晓珊,“你说什么?你说她看到了?白茶真的看到了……”
宗晓珊紧紧回握住史忆寒的手,“哥哥,冷静点,你想怎么样我都配合你,咱们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
史忆寒感觉天都塌下来了,他木然地跟着宗晓珊来到剧场前台。
余芳正在那里挨个儿把人从睡梦中叫醒,“大刘学长,醒醒,快点……”
刘伍元酒量很好,余芳一叫,他很快就清醒了。
余芳又去晃姜磊,“姜磊,快醒醒……”
“干嘛?别吵……”姜磊全当了耳边风,翻个身抱着酒瓶继续睡。
余芳顾不了那么多了,拿起一瓶矿泉水,扭开盖子,劈头盖脸就往姜磊脸上浇。
“哎呀!谁呀?有病……”姜磊一下子给浇醒了,炸毛属性立刻上线。
余芳没理会他,转头把贝贝捞起来,“贝贝,快起开,有急事……”
贝贝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瞪瞪地问,“老大,怎、怎么了?”
姜磊上前一步拽住余芳的胳膊,质问她:“我说余芳你到底怎么了?吃错药了吧,天还没亮干嘛拿凉水兜头浇我?”
刘伍元看余芳的样子像要吃人,忙说,“老姜,你先放开她,别无理取闹,余芳一向稳重,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余芳没时间废话,她跑了大半宿,精神已经几近崩溃的状态,她狠狠甩开姜磊的手,一回身看到史忆寒和宗晓珊并排站在不远处。
余芳眼睛血红,乍一看到他们一时胸口犯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剧烈捶了胸口两下,闷气才纾解出来,她换了口气,痛心地说道:“宗晓珊你听着,现在马上、立刻回寝室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在我回来之前,不准出寝室大门一步。其余人听我说,都出去……出去找白茶,我已经回寝室找过了,她并不在,她现在情绪极不稳定,大概凌晨两点半三点左右从这里跑出去,之后就不见踪影了,你们赶紧帮我出去找,她绝对不能出事,先找到她再说,快点,快……”
余芳最后的尾音都哑掉了,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大家立刻沉下脸,要不是觉得事关重大,余芳不可能这个样子,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磊拍着脑袋,刚说了三个字:“她为什……”
史忆寒就在他眼前像一阵旋风冲出去了,刘伍元也抱起衣服跑了。
“别问了,先去找白茶……”
“那我也……”宗晓珊隐隐觉得不妙,刚想挪动脚步。
“你别动,我说了你不用去,她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你,老实给我回寝室待着,贝贝,你跟我走。”
余芳第一次对宗晓珊说话这么不留情面,她已经顾不得疲惫了,拉着贝贝又出去找白茶了。
姜磊打眼看了一下呆愣在原地的宗晓珊,脖子上的青红痕迹清晰可见,他的心陡然像被针狠狠扎到一样,默默无声地抽痛起来,如今这个情形,姜磊大概明白了个七八分。
他走到宗晓珊面前,轻轻抬起手,想顺顺她凌乱的发丝,可手刚伸到半空中就顿住了,他艰难地说:“宗晓珊,你告诉我,是我想多了,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不会的,不是,对不对?你说,只要你说了我就信。”
宗晓珊突然笑起来,不屑地说,“我要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唾弃我还是鄙视我?无所谓,都随便你。”
“好,很好!”姜磊低着头,紧紧攥着拳头,他慢慢披上衣服,一眼也没有再看宗晓珊,转身走了。
看着姜磊远去的背影,宗晓珊一下子泄了气,瘫坐在地上,喃喃地说:“都随便你们,随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的时候,夜里雪雨交杂的槽糕天气已经消弭于无形了。
陶然有晨跑的习惯,数十年如一日。他穿着一身运动装刚打开家门,就看到自己门边蹲着一个长发女生,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腿,瑟缩地蜷在角落里,活像一只被主人丢出去的流浪猫。
“你是……”陶然弯着身子问。
白茶木然抬起头,一身霜雪。
“白茶?你怎么在这儿?”陶然从没见过这个小丫头如此狼狈过。
白茶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说出话来。
“快进来,进来再说……”陶然伸手把白茶拉起来,白茶蹲得久了,腿部发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被陶然一把扶住,“小丫头,你到底在这儿蹲了多久?为什么不敲门?”
陶然把白茶扶进屋里,白茶没穿外套,她身上滚烫的热度隔着衣服传到陶然手上。
陶然抬手摸了摸白茶的额头,脸上一惊,“那么烫,傻丫头,你发高烧了,来,我扶你去屋里躺着。”
白茶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凭陶然带进屋里,被安置躺好,盖上厚厚的被子。
陶然掖好被角,又利落地出去拿药箱和水,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又转回屋里。他拿着电子体温计给白茶一测:39.3℃。
看着白茶惨白的脸,陶然怜惜地摇摇头,又拿出听诊器仔细检查了一遍,毕竟学医出身,向来一丝不苟。
白茶全程不动不说,陶然叹口气,从药箱里拿出退烧药,试探着说,“小丫头,乖,听陶然哥的话,起来先把药吃了……”
白茶看了陶然一眼,僵硬地坐起来,乖巧温顺地把药吃了,还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白茶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慢慢开了口,但声音却十分谙哑低沉,“谢谢你,陶然哥。”
陶然眉心微蹙,“小白茶,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帮你。”
“陶然哥,我冷,能给我多加两床被子吗?”
“被子够厚了,不能再加了,吃完了药一会儿发了汗就不冷了,乖,躺下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既然白茶不愿意说,陶然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赶快好起来。
白茶没有再要求,乖乖地躺下了,可她不敢闭上眼睛,怕梦到昨夜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她侧过身,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身体微微发颤。
陶然隔着被子轻轻地抚着白茶的后背,柔声说:“小丫头乖,别怕,有陶然哥在,好好睡觉,我数一二三就闭上眼睛,一,二,三……”
陶然那春风化雨般的声音像有魔力一般,让白茶顿时安心下来,当陶然数到三的时候,白茶真的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睡不着的,本以为即便睡着了也会做噩梦的,可是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白茶竟然安稳地在陶然这里睡了一个好觉,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中午都过了。
白茶缓缓地坐起来,慢慢地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开机一看,38个未接电话,16个微信留言,她一个也没看,直接给余芳发了条微信:我没事,只想静一静,放心。
然后把手机设成了静音模式,扔到了一边,这个时候,她谁的电话也不想接。
“咦?醒了。我估计你睡得也差不多了,我看看还烧吗?”陶然端着一碗粥推门进来,他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拿起电子体温计又给白茶测了一遍体温,“37.8℃,温度降下来了,虽然还没有完全退烧,但有我这个‘蒙古大夫’在,只要按时吃药,遵医嘱,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来,先喝点粥,很香的……”
白茶摇摇头,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陶然哥,我冷,很冷很冷,求求你,先给我多加几床被子……”
陶然这次没拒绝白茶,只问了一句:“加被子可以,但加了要乖乖喝粥。”
白茶木然地点点头。
陶然又拿出两床被子,把白茶连脑袋一起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他耐心地哄着白茶把粥喝完。
白茶麻木地配合着张嘴闭嘴,她的味觉像失灵了一样,完全品不出是什么滋味。
陶然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裹成粽子的白茶,一针见血地说:“小丫头,跟我说实话,你根本不是身上冷,你是心冷。逃避不是办法,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陶然哥,你知道吗?一天之内,我生生失去了两样最宝贵的东西,老天不用那么狠吧,我也是个人啊,我也会痛,刻骨铭心的痛……”
“白茶,我这儿没外人,你若心痛就发泄出来,我陪着你……”
白茶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冷,刺骨的冷。陶然哥,你觉得爱情更可贵还是友情价更高?”
“干嘛这么问?你觉得呢?”陶然茫然地说。
“我的答案是二者皆可抛。”白茶突然把被子从头上扯下来,“陶然哥,我想我该回去了,我今天就洒脱一把,成人之美,他们我都不要了,全抛掉……”
“丫头,不急,我这儿清净,你可以慢慢想,彻底想清楚明白了再走,千万别一时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在你家门口蹲那几个小时的时候,我就想清楚了。”
“丫头,别那么急做决定,听我的,再给自己一些时间,好好想想。”
“不用了,想好了,就要速战速决,不然我怕自己挨到明天会舍不得,这捆乱麻还是快刀斩了好,大家都能解脱。”
“真要现在回去?”
“嗯,回去。”
“你真的可以自己处理?”
“可以。”
“好,那我开车送你,你带着药,记得按时吃,还有,小丫头,你记住,我这儿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有需要随时过来,一定答应我,千万不要自己死撑,陶然哥永远当你的后背。”
“谢谢你,陶然哥。”
“别傻了,说什么谢谢,我们不是忘年交吗?我是你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