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在天空中嘶吼出一道闪电,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血腥气,断臂残肢四散在战场上,狰狞恐怖。马蹄声,嘶吼声,哀鸣声,声声入耳,双方阵型早已散乱,尚在马上的抡着大刀左冲右踏,已经坠马的迅速跃起砍向附近马腿或者同样落马的敌军士兵。
双方将领早已缠斗多时,交手数十回合,姚天殊毕竟年轻气盛,越战越勇,李广平小心应付,虽尚未力竭,却已经略显疲惫。
只见红袍姚天殊一击十面埋伏直刺黑甲李广平,李广平长戈一缠,欲缠住姚天殊递来的定坤火焰枪。姚天殊借势前冲,并未收枪,越过李广平,一击苍龙摆尾回马枪使得行云流水。李广平躲避不及,胸前护心镜碎裂,所幸一身横练武夫罡气,膨胀到极致,才未被定坤枪穿胸而过,但也伤了肺腑,借势后越,落下马来。
姚天殊转身正欲趁机一击伏虎势痛打落水狗,突见一青衣胖道人怵然越来,抓起李广平腰间鞶革,退于三十步开外。
“姚将军枪下留人!”道人对着姚天殊作了个揖礼道。
“道长所为何来?凭什么要我放了这枪下败将?”姚天殊知是遇到了高人,能在这万军厮杀的战场如入无人之境,并能在定坤火焰枪下救走李广平,境界绝对在己之上。
“姚将军业已经屠尽河间城数万百姓,难道还想再将这无双城也屠杀殆尽吗?”胖道人斜瞄了一眼姚天殊,将李广平轻轻放下,平淡的反问道。
其实河间城的屠城之举,本非姚天殊的本意,作为什方国的振武将军,快速的拿下橘子洲,才是他此次出战的目的。一旦发生屠城之举,必然使得后面的城池更加负隅顽抗,要想再势如破竹的一路拿下后面的城池,就困难了。
被玉真子道破河间城的憾事,姚天殊显得有些不自然,但是,输人不输阵,姚天殊故作傲然的抬起胸脯,将手中的定坤火焰枪半举,大声说道:“道长欲救下此僚,问过我的火焰枪再说!”
玉真子闻言,呵呵一笑,拂了拂衣袖,又拿起酒葫芦嘬了一口,然后举起酒葫芦,做出欲递给姚天殊的姿势,笑着说:“姚将军要来一口不?打打杀杀多无趣,不如饮酒,来来来,喝一口?”
就见玉真子刚刚话音一落,一道气势如虹的酒柱,自葫芦中飞出,做抛物线状向姚天殊飞去。
当酒柱就快飞至姚天殊面前时,姚天殊慌忙持枪一挡,双臂一沉,便觉这酒柱似携带了千钧之力,虽然被他打散,但是他也差点坠下马来,酒水溅了姚天殊一身。
“可惜了,可惜了,这可是我从我那抠抠索索的师侄那里弄来的上好的竹叶青,就这么糟蹋了,心疼死老道了!”玉真子做出一副心疼不已的表情,嘴上嚷着,手上葫芦一收,那被姚天殊打散的半截尚未落地的酒柱就被吸回了葫芦。
“我什方国三千铁骑千里奔袭而来,不可能因你一人阻拦就退兵。放了姓李的莽夫可以,至于这无双城,且看道长有无这破甲三千的本事。”
姚天殊自知以自己四品武夫的境界,论单打独斗,绝对不是眼前这胖道士的对手,但是,自己身后可都是什方国身经百战的悍旅,虽然对方背后还有无双城的士卒,但是也不一定是自己三千铁骑的对手。
“贫道下山时,曾许诺保无双城百姓不受那屠城之祸,今日贫道就为无双城出一剑,以背上这把青罡剑劝一劝姚将军。”玉真子语毕,一把浮着青灰色剑气的青罡剑悬停在半空,飞剑,玉真子竟然祭出了本命飞剑!
此时,战场上的厮杀仿佛静止,空气开始凝固,从士兵身上滴落的血珠滚瓜儿圆停在半空,不再下坠,不知何时,青罡剑上青白色半月形的剑芒以玉真子为圆心划弧开去,划过姚天殊腰间,碎成星星点点的碎片,却未消失,竟然扩散到方圆百丈范围,没入两军士兵腰间。
一剑,仅仅一剑……
“滴答、滴答……”一剑过后,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悬在半空中的血滴终于落地……这是怎样恐怖的一剑?
两军士兵并未感觉到剑气入体的痛苦,愕然低头,“嘭……”的一声闷响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嘭嘭声,两军残存近六千士兵藏于铁甲内的腰带纷纷碎裂,裤子开始松垮垮往下坠。那些早前落马徒步厮杀的士兵,瞬间就有光着腚,露着腿的,不计其数。
姚天殊腰间的鞶革在剑气过后就已断开,所幸玉真子目的只在止战而非羞辱于他,所以并未割去他裤子上的腰带。
这一剑,竟然割去所有士兵的腰带却未伤一人。轻重的拿捏恰到好处,多一寸,就是血流成河,杀人数千。受天地规则影响,修道之人不能轻易出手伤及凡人性命,否则轻则自损功德,重则受到天罚,身死道消。
玉真子此一剑,只为震慑,不为杀人。
姚天殊面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心中惊惧且大恨,然而已经知道今日所图必定铩羽而归。
“道长惊天剑意,晚辈自知今日不敌,就此别过。山高水长,他日再向道长请教。”姚天殊向玉真子抱拳道,然后骤拉缰绳,调转马头,向着麾下三千人怒吼道:“撤!!”
什方国军队如潮水退去,然而滑稽的是,人人一手握马缰,一手提着裤子。
李广平惊愕于什邡国军的骤然撤退,一脸迷茫,呐呐的不知应该如何感谢身前的胖道人。
倒是玉真子面色如常,一手抚须,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又拿出了那只碧玉酒葫芦,准备喝上一口。
无双城士卒回神之后皆欣喜若狂,激动万分的看看远去的什邡国军,再看看那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玉真子此时在他们的眼里,无异于神仙下凡,救无双城于水火。
“晚辈李广平谢过老神仙助阵活命之恩!”李广平铺胸纳地,叩首道。
玉真子手掌轻抬,一股真气将李广平轻轻托起,透过黝黑铁甲,没入李广平肺腑之间。李广平感觉到肺腑间的内伤不再疼痛,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知道是玉真子在为其疗伤,心下更为感激。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李将军是有福运之人,贫道不过是顺天命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贫道就此别过。”玉真子笑着稽首还礼道。
“晚辈恭送仙长!”李广平再叩首道。
玉真子抚须颔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御剑飞回了上清宗。
三日之后便是李久童正式拜入上清宗玉真子门下的大日子。以玉真子在上清宗的崇高地位,加上玄璞亲眼目睹了李久童测试“道心石”时的各种玄妙之处,所以对举行这次拜师仪式份外郑重。
三天的准备时间实在是有点仓促,本来想广发邀请贴,请五大道宗都派人来观礼,但是玉真子收徒之心比较急切,李久童更是想早一点拿到这长期饭票,免得再下山受那颠沛流离饥寒交迫之苦,所以师徒二人都拒绝了玄璞真人延期的建议。
李久童在凌云峰修养了三天,身体恢复了很多。三日后的清晨,因凌云峰的几位嫡传弟子都已经下山了,玉真子也懒得一一召回。且丹崖峰的清风和李久童相熟,便由清风到凌云峰帮助李久童准备拜师礼仪。
只见李久童头顶总角,换上了崭新的道袍,脚下亦是四方鞋,虽然面色仍然微黄,但是整个人干净清爽,一双丹凤眼熠熠生光。
玉真子已经先行前往,所以便由清风独自御剑带领李久童前去。
虽然准备时间仓促,但是还是被玄璞真人置办得比较热闹。
门内各峰主和一些主峰弟子,以及附近一些亲厚的势力,皆来观礼。
拜师典礼在上清宗的主峰老宵顶举行,这老宵顶层峦拥翠,巉岩宿云,登临其上,顿感天近云低,有如离尘绝世。
为了以示虔诚,清风带着李久童御剑来到峰顶的上清宫前百米,远远能够窥见宫门,便落地开始步行入宫。
上清宫前有百级台阶,拾阶而上,只见正门上金字匾额上书“上清宫”三个大字,左右各有两个侧门,门洞上各有“瑶台阙”、“玄圃门”两匾。
两人从玄圃门入,便见一座开阔的庭院,庭院前方搭起了高台,中间整齐划一的放着数十把椅子,椅子上已经坐了大半观礼的客人,正在互相寒暄,窃窃私语。
两人不敢逗留,径直快步从两边回廊绕过,又跨过一个石砌卷洞,进入上清宫的内门,便能看见上清宫的正殿“老君殿”。
这老君殿供奉的便是道家三清祖师,太清道德天尊、玉清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
门内的庭院上,三三两两,站着许多身穿青色道袍,高筒白袜,脚踏四方鞋的上清宗同门。年长的,见到二人,都微微颌首,有些与李久童年纪相仿的少年道士,却用充满好奇的目光对李久童这位未来的小师叔上下打量行着注目礼。
二人并未进入老君殿,而是直奔老君殿侧面的朱雀殿,这里是平时掌门玄璞真人招呼同门商议大事的地方。
此时玉真子和上清宗掌门玄璞已经在这朱雀殿中,其他六大主峰峰主:养剑峰峰主江笑凡、丹崖峰峰主齐云斋、玄皇峰峰主陈玄机、云鼎峰峰主诸葛丰、白云峰峰主常百川、玄女峰峰主叶晓冉,也均已经到来。
玉真子今日倒是刻意打扮了一下,穿上了多年未穿过的紫色法衣,滚圆的肚子撑起法衣上的仙鹤图案,更显栩栩如生,几欲展翅而飞。那只从不离身的碧玉酒葫芦,里面定是装满了好酒,显得沉甸甸的。一张圆润的胖脸,笑开了花,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玉真子见到李久童换上青衣道袍的样子,很是满意,觉得自己这个小徒弟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已经有了一点仙风道骨。
其实玉真子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李久童现在虽然比三天前整洁干净了,吃了三天饱饭,脸上的蜡黄也褪去了不少。
但是,毕竟是常年营养不良的灾民底子,他依然瘦骨嶙峋,道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
也可能正是这份清瘦,让玉真子看出了点自家弟子身上的仙气。
待到玄璞真人将李久童一一介绍给各峰峰主,李久童向众人行礼后,玉真子就让李久童站到了自己身边,而清风站到了丹崖峰峰主齐云斋的身边。
原来,这清风是丹崖峰的弟子,而其身世的传奇程度,与李久童竟然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