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冥王府上上下下一片肃穆。
苏九本来被幽禁在揽月轩,外面的任何事情都是不应该被传进来的,可是一墙之隔以外,行人来往步履匆匆的声音,以及鹃禾明明人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子,实在让苏九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都难。
拽住刚想离开揽月轩的鹃禾,这已经是她今日第六次急匆匆的离开揽月轩了。
苏九很好奇,最近府里是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急匆匆的。
“你去哪里?”苏九拽住鹃禾的胳膊,声音冷冷的(杀手啊喂,声音冷冷的是习惯好嘛,真的不是故意装酷好吧。),直让鹃禾打了个冷颤。
鹃禾本就急着去前院,被拽了一个趔趄就老大不高兴,又被如此语气对待,顿时火冒三丈,早忘了往日伪装的恭谨,“放开,王爷命在旦夕,你不要添乱。”
苏九下意识的松开了手,看着鹃禾急急离去的背影,怔愣了许久,反而不知是被鹃禾突发的气势给惊的,还是...
他、命在旦夕。
脑海里只余下这四个字。
怎么会?几日前,他还好好的,几日前,他还与她喝茶谈天,虽然谈的并不怎么愉快。
“命在旦夕。”苏九立在门前喃喃道,怎么会是命在旦夕呢。
深夜,弯月照人,却照不真切。
苏九轻轻的从窗户翻出,四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无人,才三步并作两步,一跃越过了高墙。
避开来回巡视的侍卫和蹲在暗处的暗哨,苏九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到了离园。
静。
苏九同样翻窗而入,屋子里却静的吓人,没有呼吸声,甚至、没有心跳声。
大步来到床前,男人安静的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一片青紫。
苏九忙按上他的脉搏,细弯的柳叶眉紧紧蹙着,眼睛紧紧盯着那张惨白惨白的脸。
许久,久到苏九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终于,他的脉搏极微弱的跳动了一下。
长舒了一口气,苏九从怀里掏出金针,迅速的扎进了几处重要的穴道。
活下来,苏九心想,一定要活下来。
一炷香过后,苏九又迅速的收了针,再看向床上的人,毫无生气的样子,倒是有所缓和了些。
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原路返回,全程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她想,她的实力应该已经达到雇佣兵时巅峰的状态了吧,甚至可能比雇佣兵时的她还要强一些。
一连几日,苏九每夜夜深人静时就会偷偷去给赫连容离施针,然后再若无其事的待在揽月轩里被幽禁。
揽月轩,对于此时的苏九来说,仿佛并不存在任何的约束力,即使揽月轩四周都有重兵把守,更有个武功高强的鹃禾,但是苏九仍然可以来去自如。
但此时此刻,苏九却并不想就这么离开。
或许是为了想要治好赫连容离吧,已经连续施针半月有余了,再有几日,他体内的毒素就能全部排除,他也能醒来了,到那时在离开,也不迟,苏九如是想着。
这日,苏九如同往常一样,为赫连容离施针,每日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成了一种习惯。
苏九闭了闭眼睛再又睁开,那张脸却仿佛一下子和萧煌的脸重叠,怔楞的看了半晌,却是一下子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赫连容离,还是萧煌。
用力的甩了甩头,苏九紧紧蹙眉,发现她居然记不起萧煌的脸,那张自己爱了二十年的脸,那张自己曾经爱惨了也恨惨了的脸,她却居然记不清了。
眼前不断出现的是赫连容离的脸,他面无表情的问自己可是有事,他愤怒的质问自己对他的柔儿做了什么,他冷漠的对自己说自己生是冥王府的人,死是冥王府的鬼...
萧煌、萧煌、
苏九双手捂着头,痛苦的蹲下身子,撕裂般的感觉再次袭来,痛不欲生。
许久,疼痛感逐渐消失,苏九已经汗湿了衣襟,颓废的坐在地上,仿佛再一次重生。
有泪水自眼角滑落,那是对前世痴心错付的悔恨。
又等了半晌,苏九从地上爬起,却是浑身酸软,没有一点力气,一步一步的挪到床前,目光复杂的看向赫连容离。
将金针一根一根拔起,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赫连容离,萧煌,从今日起,都见鬼去吧。
他曾说过,作为一名出色的雇佣兵,最忌讳的便是动情。
可偏偏,最出色的她,却对他动了情。
杀她,是他给的惩罚。
可她,又错了吗?
苏九深呼了一口气,将金针揣进了怀里,又看了一眼床上安静躺着的赫连容离,转身又翻窗而去。
而苏九刚离去,床上本应该昏迷的赫连容离便睁开了眼睛,目光迷离而又深邃。
看着紧闭的窗,出神。
这段时间以来,苏九每夜替他施针,他都知道,从一开始的疑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到后来的试探,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对自己动手,再到后来,放心的配合她替自己医治。
他一直都是清醒着的。
而今日,他也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她的痛苦,她的泪水,她的无助,她的哀伤...
还有,萧煌。
她痛苦的低语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赫连容离望着床帐出神。
苏九,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