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府,朱门迎喜,红绸满天,饶是在后院,也能听到宾客满堂的热闹喧哗声。
赫连容离穿着大红喜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英俊不凡,和三月前娶冥王妃时的冷若冰霜相比,今日的冥王,才更像是大婚之日。
新娘子孙梦柔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现身,她步态轻盈袅娜,风情无限。
还没开始拜堂,就已经有人忍不住赞叹,这双新人郎才女貌,真真是天作之合。
“吉时到,新郎新娘准备拜堂——”
赫连容离牵着红绸一端,柔柔的看向孙梦柔,两人才双双转向门外的方向。
“一拜天地——”
两人齐齐弯身,孙梦柔整个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婚礼,她怎么能有丝毫懈怠。
然而,这一拜,使四周安静的落针可闻,紧接着,是一阵阵抽气声。
赫连容离因为坐着轮椅不方便,所以拜堂的时候只是弯了弯身子而已,此时感到异样,忙抬头去看,冷不防就与喜堂门前正中间,负着手,姿态傲然的女子四目相对。
也只是怔楞了一瞬,赫连容离就冷下脸来,“你来干什么?”
“冥王好本事啊,你我大婚不过三月,今日竟又急着纳妾了,真不知是何等妙人啊。”苏九双手环胸,大喇喇的站在门口,受了两人一礼。
“滚回去。”赫连容离强忍着怒意,眸色阴冷。
苏九却像没听到一样,顾自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上首,俨然一副当家长的模样。
孙梦柔终于忍不住,一把揭开了头上的喜帕,甫一对上苏九的视线,脸色已然铁青。
“滚回你的榕园去。”赫连容离看不惯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再次低吼道。
“那怎么能行,冥王爷的喜酒,我这个冥王妃怎么能不喝。”苏九一只脚踩在椅子边缘,右手搭在膝盖上,一副慵懒的模样,尽管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华丽,却隐约透着一股万人瞩目的高贵。
赫连容离一张脸黑的像是刚从煤堆里捡出来的,边上的孙梦柔委屈的拽着他的衣袖,可他却无可奈何。
苏九看着堂中间脸色铁青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赫连容离,你不让我舒坦,我也不会让你舒坦的。
“别愣着,继续拜堂啊,我还等着喝妹妹的茶呢。”
赫连容离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没记错的话,他之前警告过这个该死的女人,柔儿是他的女人,她若敢动柔儿,他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今日是他给柔儿的婚礼,断不能委屈了他的柔儿,这个该死的女人,等婚礼结束,再跟她算账。
按照规矩,新妾在拜堂仪式完成以后,要向嫡妻敬茶,苏九就等着这口茶。
喜婆呦呵道,“新娘子向嫡夫人敬茶——”
早有丫鬟准备好了茶水在一旁等候,孙梦柔接过茶水,迟迟不肯上前,一双眼睛哀怨的看向赫连容离,这杯茶敬下去,以后她可就是个妾了,这怎么可以。
“敬茶就免了。”赫连容离适时开口缓解了尴尬,他答应过柔儿要让她当冥王妃的,怎么能让她给这个该死的女人敬茶呢。
“免了?那她嫁进来以后,府里的规矩是不是都可以免了?”苏九微微笑着,叫人看不出半点难堪,好像她问这一句不是善妒,不是恼羞成怒,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嘴而已。
“柔儿嫁进来是要跟你平起平坐的,这些规矩自然可以...”赫连容离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打断。
“既是平起平坐,那就是平妻了,既如此这杯茶苏九更该喝了,省的叫妹妹以后嫁过来拘谨,搞得好像我不肯承认妹妹似的。”苏九打断赫连容离的话头,仍旧笑的恰到好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既是平妻,又不是嫡妻,自然要向冥王妃敬茶的。”
“这大婚之日连杯茶都不敬,摆明了不把冥王妃放在眼里啊。”
“是啊,这平妻说的在好听,还不是个妾嘛,拽什么啊。”
“这哪里是娶个妾啊。分明是娶了个佛爷啊。”
......
议论声越来越多,来参加婚礼的都是各个府里的嫡夫人,向来都是瞧不上小妾的,这个时候逮到机会,自然所有难听的话都说的出口了。
孙梦柔咬碎了一口银牙,强按捺住心底的愤恨,换上一副柔柔弱弱的表情,柔柔的道,“不碍事的王爷,这是柔儿该做的,不要因为柔儿伤了王爷和王妃之间的和气。”
这话说的很有水准,好像苏九就是给妒妇,故意要给新嫁娘立规矩似的。
果然议论声又发生了变化。
“看新娘子委屈的样子,冥王妃也太不近人情了点吧。”
“是啊,这新娘子以前就住在冥王府,还不知道暗地里受了多少欺负。”
“可不嘛,看新娘子委屈的,不就是一杯茶嘛。”
......
苏九将议论声听进耳朵里,面上不动声色,仍旧微笑着看着孙梦柔,好像她的任务只是在等这杯茶。
孙梦柔听到议论声一边倒倒向她这边,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你不是想逞风头么,那就让你逞个够,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一点不显,反而装的更加委屈,眼中的泪水将落不落,让人看了更加怜惜。
然而还不等她伸手将茶奉上,苏九已经先她一步将茶杯抢了过去,紧接着摔在了面前,茶瓷碎裂,茶水泼的满地都是。
“再拿杯茶来,跪下重敬。”苏九指了指满地的碎瓷,气定神闲的开口道。
满堂宾客皆傻眼,早前听闻这个冥王妃不傻了啊,难不成传言有假不成?这分明还是个傻的吧。
赫连容离也是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该死的女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他的柔儿难堪。
“苏九,”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不要太过分。”
“王妃,何故要如此羞辱与我?”孙梦柔原本挂在眼眶里的泪水打了个转终于落了下来。
苏九看了一眼处在暴怒边缘的赫连容离,轻轻的将手腕抽回,又去看一脸无辜委屈的孙梦柔,嘴角始终挂着笑。
“给我敬茶,可是委屈妹妹了?”苏九森冷的目光直直看向孙梦柔,嘴边的笑容更大了。
“没,没有。”孙梦柔被看的心里直发颤,只好哀怨的看向赫连容离,希望赫连容离能替她解围。
“那你委屈什么,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我苏九想欺负谁,也该是这样光明正大的。”苏九指了指满地的碎瓷,又扭头看了看满堂的宾客,笑容一点点消逝,“往后进了门,把你那些花花肠子收一收,否则这就是下场。”
“哎呀,原来是这新娘子挑拨离间啊,我就说啊,这做妾的,哪有安分的。”
“就是,看她那狐媚子样儿,给嫡妻敬茶是规矩,她还想仗着王爷宠爱,枉顾礼法不成。”
孙梦柔听着底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心里早将苏九凌迟处死了,可面上仍旧装着委屈的样子,眼睛一闭,心一横,就跪了下去。
这一跪,今日往后,整个赫连王朝都会传,冥王妃善妒,大婚当**得新娘子一双腿险些废掉。
想着,孙梦柔又端了一杯茶,哆哆嗦嗦的要递给苏九,那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是苏九故意刁难,而她何其无辜,只要她一接茶杯,自己就松手,造成她打翻茶杯的假象,妒妇的名声,她做定了。
“哎呀。”
“啪——”
孙梦柔看着又碎了一地的碎瓷,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恶狠狠的看向苏九,她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哎呀一声,吓得自己打碎了茶杯。
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痛,孙梦柔强忍住火烧火燎的痛意,听着下方宾客间越来越不利于自己的言论,双拳在袖子里紧握。
“看来妹妹确实不愿敬我这杯茶,”苏九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笑容挂在脸上满是尴尬,“罢了罢了,原想着妹妹进门必得敬了我这杯茶才行的,看样子、哎,我还是继续回去禁足吧。”
“慢着,”一华衣女子拦住作势要走的苏九,柳眉倒竖瞪着孙梦柔,“你这女子好生狂放,向嫡妻敬茶是你的本分,你有什么可不服的。”说着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悉数泼在了孙梦柔的脸上。
苏九作势要去拦,却没来得及,看了看孙梦柔挂了一脸的茶叶,愣了好半晌,才来回踱步,一副不知如何是好模样。
“真是狐媚子,不知使了什么下作手段,能把王妃给禁足了去,过门以后还不知如何。”另有一名美妇人,也来拉起了苏九的手,怜惜的看着苏九。
“下作胚子,快敬茶——”
“给王妃敬茶——”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嗓子,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声音,全都在催促着孙梦柔给苏九敬茶。
而始作俑者——苏九,此时正一脸为难的,被美妇人给按坐回了首位。
孙梦柔分明看见了苏九眼底的得意和挑衅,气的浑身发抖,长长的指甲扣进了肉里才勉强冷静下来。
“王妃,请喝茶。”端着一碗茶,孙梦柔恭恭敬敬的递给了苏九,咬牙切齿的道。
苏九,今日之辱,百倍偿还。
苏九拘谨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没人看见她看向赫连容离时眼里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