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烈是被冻醒的。
他被河水冲到了下游很远的地方,所幸是龙,本就生活在水里,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水淹死。他被冲到了岸边,冰寒的北风一吹,他马上打了个寒颤,睁开了眼。
少年浑身湿漉漉的,精疲力尽地爬上岸,前面不远处有个村庄,或许能暂时在那好好休息一番。村子里静悄悄的,似乎很少有人出来走动,敖烈刚刚走到村口,只看见几个六七岁的孩童,手里拿着风车和糖葫芦,在一起玩耍。孩童心性最是单纯,或许能问问他们,得到有用的消息。
敖烈上前跟几个孩子打招呼,语气温柔:“几位小友,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孩子们打量了他一会儿,其中一个天真稚气地答道:“大哥哥,原来你是从外面来的呀,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嘻嘻嘻。”
熬烈一笑,摸了摸小孩的头:“那你可以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小孩脆生生地回答:“我们村叫七星村,往东十里是万寿山,大哥哥是要去万寿山的道观吗?”
道观?还是算了,想来他也没心思再待在一个道观里了。
“好的,谢谢你们。”
几个小孩还想说点什么,突然有一个妇人急匆匆地走来,拉过几个孩子,训斥道:“天色这么晚了还敢乱跑,到时候妖怪把你们捉走吃了!还有,说了多少次,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你们怎么就不听……”妇人将目光转向敖烈,看到那对显眼的龙角,吓得后退几步,“龙,龙……你是妖怪!……”
妇人惊吓之余,连忙带着几个孩子跑走了。
村里的街巷小道寂静无声,正是黄昏逢魔之时,敖烈立在村口,兀自思索,这里是西牛贺洲,自然环境不比东胜,且治安混乱,作乱的妖怪也甚多。刚刚那妇人口中所提的妖怪,以及这奇怪的村庄,说不定,这里真有妖怪欺压村民呢。
敖烈眸光黯淡,什么天界仙人,统治三界,不过是趁着千年前的封神一战,登上神位,然而,占了神位也无非是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驭使愚钝的世人,无端地接受香火供奉,至于人间苦难,哼,这些人的生死在天界众仙看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少年揉了揉额角,步履沉重,看来,得在这村里找个地儿安身一晚。
熬烈找了处破庙,夜色深了,他正在打坐,闭目养神。忽然,村里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房屋倒塌的声音和邪祟妖物的笑声。敖烈猛然惊醒,果真是有妖怪。他走到破庙门口,正好看见一团青面獠牙的黑影追着一个妇人跑,妇人手里抱的孩子正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个。
罢了,总归有一面之缘,就让他再管一次闲事。熬烈随手在一片杂物堆里找到把生锈的刀,朝着黑影的方向追了过去,眼见妇人跑进了死胡同,吓得泪流满面,怀里的孩子也哇哇大哭,那妖怪正是得意之时,伸出魔爪就想取人性命,危急之际,敖烈终于赶上了,他一刀砍向那妖物的头颅,只觉双手被震得生疼,飞速连砍几刀,也不见血。
黑风怪被人袭击,转身一看,忍不住桀桀怪笑:“原来是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是龙呢,哈哈哈哈!今天我就放过他们,抓你这条幼龙吃了,肯定能修为大涨!”
说罢,那妖怪化作一团黑气,冲着敖烈飞去。少年拔腿就跑,大概是最近跑得多了,敖烈的速度丝毫不逊那黑风怪,他跑出了村,身手敏捷地钻进一片林子,树林里地形复杂,他好歹能躲一躲,没那么容易被抓住。林子里的雪没有全化,他只能在树上不停跳跃奔走,奈何黑风怪穷追不舍,已经跑了好几里地了,仍没有甩掉。
熬烈好不容易恢复的体力又渐渐透支,速度慢下来,踩着树枝跳跃的步子也越发不稳,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竟从树上跌落。黑风怪趁机猛冲,魔爪出击,又准又狠地扣住了熬烈的脖子:“好小子!还挺能跑的,老子现在就掐死你!”
少年原本白皙如玉的脸变得通红,然后渐渐发青,即便身处如此窘境,他的眼睛里依然没有惧色:“……就凭你……”
“哼,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看我怎么将你生吞活剥!”魔爪开始加大力道,敖烈几近窒息。忽然有一瞬,大脑好像被夺去了意识,他的眼睛竟然射出一道耀眼的强光,刺得那妖怪连连遮眼,同时一只手握住掐着自己脖子的魔爪,咔嚓一声,力道之大,竟卸了黑风怪一只爪子。
只是瞬间,意识重回大脑,熬烈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气,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感到全身都在颤抖,身体虚脱,明明是天寒地冻,他却在此时满头大汗。
那黑风怪被卸了一只手,暴怒起来:“臭小子!我杀了你!”
敖烈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使出仅剩不多的体力狂奔,跑出了树林后,似乎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田地,全身的力气抽空,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他被田里的杂草绊倒了几下,最后终于昏了过去。
黑风怪见熬烈跑进了田里,却没再追过去,他凶神恶煞地啐了一口,骂道:“算你走运!这儿的主,老子惹不起,你也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