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蟠桃宴这种如此隆重的场面,竟然有人敢当着西王母的面忽视礼仪,甚至调笑道歉,整个神界,除了玉辰风还能有谁呢?
众仙皆知西王母一向与青华帝君交好,甚至连青华帝君迟来宴会都可以不追究,场上诸位自是琢磨其中关系,似乎有传言说西王母是青华帝君的长姐,因此二者才关系密切。
仙台最中央的宝座上,西王母的脸上依然带着笑,仿佛是无奈:“也只有你敢这样拂了本宫的面子,辰风啊辰风,你该怎么跟本宫谢罪呢?”
玉辰风从降落到仙台落座,行云流水,丝毫不拘于烦琐的礼节,潇洒自如,倒是令敖烈佩服。
只听他笑答道:“正好,本座以礼谢罪。”只见青华帝君掌心中亮起一道光芒,随后便有一面精致小巧的镜子出现了,飞到西王母手中。
“此物名曰玲珑镜,所谓镜像为倒影,物损而像不损,想必王母娘娘也猜到了它的用处。”
“镜像?莫非是修复受损之物?”西王母奇道,手中持着玲珑镜,望着镜中的自己,眼角微小的皱纹竟然在悄悄变淡,她随即又看向盏中清酒的倒影,自己的脸确实变得年轻了。没想到此物的修复能力居然如此强大,西王母顿时欣喜。一个女人,当然在意自己的外貌了,现在拥有了这般宝物,怎能不开心呢?
“辰风果然了解本宫,这份大礼,我收下了,”西王母似乎还有疑虑,问道,“咦?你那个宝贝的小女儿呢?许久没见那丫头了,我还真是想她了。”
玉辰风叹道:“可不是那小丫头,害得她老爹不能及时赴宴。”
“哦?这丫头干什么去了?”
玉辰风只是一笑,并未再开口。
只是下一瞬,仙台上出现了一名女子——那人一袭淡蓝色的曳地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材,轻薄的白纱松散地披落在肩处,随着风轻轻摇曳,一头青丝绾成了柔美的飞天髻,清澈的眼眸灵动有神,嘴唇点一抹胭红,更显娇艳。
坐在席上的悟空本来还在吃东西,手里刚拿起一块莲花糕,看到仙台上出现的女子,手里的糕点啪嗒一下掉在桌上,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轻轻施礼,乖巧道:“今日恰逢王母娘娘寿宴,小女愿为娘娘献上一舞。”
这熟悉的声音……
敖烈将目光投向了女子,刹那间,仿佛是产生了幻觉,原本冷寂许久的心突然悸动了一下。仍然是她,只不过,她不再是少时道观里身着灰袍,清丽朴素的少女,眼前的她,早已出落成了一个风姿卓绝的美人。敖烈突然明白,紫黎不仅仅是紫黎,她是——玉紫黎。曾经在道观时,紫黎也是隐了姓,谁能料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姑娘背后,是神族也忌惮的青华帝君。当初玉长安替敖烈解围的时候,他只觉面熟,未曾想,玉长安竟是她的兄长。
敖烈饮下一杯酒,握住酒樽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渐渐泛白,很久之前的种种浮现在脑中,多年之后,谁能知晓他们竟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重逢,只是再见,他们不再是道观里亲密的师叔师侄,而是隔着遥不可及的身份。
敖烈蓝眸微阖,如同星海的眸中依旧倒映着她嫣然的笑颜。仙台之上,空灵动听的弦乐奏起,衣袂已经随着她曼妙的身姿翩翱。她仿佛就是月殿飘落的素女,轻盈脱俗。足尖一点,完美的旋转后,水袖在虚空中浅浅的一抹,就像是要拨开绵绵的云彩。在层层叠叠的裙尾纷纷垂下后,一切事物似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谁知她的裙角此时又悄悄扬起,不是风,轻巧的步伐却更甚风吹。
女子曼妙的身影仍然随着仙乐舞动,突然,从她袖中飞出长长的飘带,充盈着真气的飘带灵活地缠上仙台四周的玉柱,紫黎如同乘风归去的仙子,在空中优雅的飞旋。
在座诸位仙人皆沉迷其中,暗自称赞,青华帝君之女果然才貌双全,瑶池一舞,确不是其他仙子可比的。
紫黎面上依然带着美丽的笑容,可是眼睛却突然红了,刚刚的回眸,只是一瞬,哪怕是隐于众人之中,她还是看到了他。
那个人不复当初少年的模样了,墨衣锦绣,蓝眸深邃似海。刹那便失了神,紫黎袖中的飘带竟然没缠上玉柱,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仿佛折了翼的蝶,从空中徐徐坠落。
席上众人自是讶异,玉辰风眉头一皱,他显然发现了紫黎的异样,而坐在他旁边的玉长安似乎料到如此,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敖烈眸色一变,反应极快,手中弹射出一道玄风,风的力道轻轻地扶持紫黎的身体,让她恢复平衡,旋舞着落地。
一曲舞毕,席上响起一片掌声与赞叹,而紫黎却低垂着头,没有再说话。
敖烈的出手虽然并不明显,但是修为高一点的都会有所察觉,此时,已有个别人注意到了这个神秘的陌生男子。
西王母眸光闪烁,神情微妙,只是那表情转瞬即逝,不得让人深究,她慈祥地看着紫黎,亲昵的唤道:“黎丫头,快到姑母这里来,让我来瞧瞧往日的小丫头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
紫黎这时才回过神来,来到西王母身边。
西王母拉过她的手,让紫黎坐下,这姑娘似乎有些害羞,脆生生唤了句:“王母娘娘。”
西王母望着眼前的美人,手掌轻柔地抚摸紫黎的脸颊,嗔怪道:“这声王母娘娘真是让本宫伤心呢,你小时候可是成天姑母姑母地叫我,莫不是长大了,生疏了?”
紫黎连连摇头,急忙回道:“才不是呢,姑母对紫黎可好了。”
之前紫黎一直低着头,这一回话,西王母便看到了她红红的眼睛,连忙关切地问道:“哟,黎丫头,这是怎么了,不开心?”
一被戳破,紫黎顿时就窘了,脸颊绯红。
“辰风你也真是的,黎丫头不开心也不知道。”
玉辰风哂然一笑,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此舞,紫黎练了许久,为的就是在瑶池宴上献给王母娘娘,这丫头总说,众仙献礼总是些无趣的宝物,不如她亲自准备的礼物更有诚意。”
“哦?本宫这小侄女还真是用心呢,”西王母不禁笑道,随即又话锋一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似乎黎丫头今日也逢生辰?”
紫黎点了点头,回道:“与姑母同一日生辰,是紫黎的荣幸,那支舞,是紫黎送给姑母的礼物,也是紫黎为自己准备的生辰礼。”
“如此甚好,黎丫头,今日你便放心许愿,姑母能满足的,都会帮你实现。”
她的愿望,她想要什么呢……
紫黎心中泛起了苦涩与迷茫,不知不觉,又红了眼眶,许久,她才艰难地开口:“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百年弹指,心期千劫。”
听闻此言,敖烈心中一动,酸涩之感漫上心扉,即便百年未见,他和她的心中,仍有昔日的情。百年的时间,或许凡人已经历了生老病死,但对于神族与龙族来说,岁月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西王母目光一闪,随即了然:“黎丫头心里是藏了人吧。”
此话一出,在座的许多年轻男仙心都碎了一地,自己仰慕的女神居然有喜欢的人了?
紫黎不知该如何回答,踌躇间,宴上突然有人冒出一句话,言语莫名其妙,虽然极其不礼貌,但是西王母却意外地没有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