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孽龙,早已筋疲力尽,又失去了青萍剑,还妄想与我等抗衡吗?”卫陨川看着敖烈苍白的脸色,仿佛胜券在握。
“哼,你以为我是靠那把剑?”敖烈看也不看卫陨川,不屑一笑道,“没有那把剑,我也照样能离开这里。”
闻言,先前受了重伤的周衍也不禁挣扎着站起来,嘲讽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到了如此地步还敢口出狂言!今日就要让你……”话音未落,谁也没看清敖烈的动作,只听到一声惨叫,强悍霸道的紫电正中周衍的脑袋,被电得焦黑一片,而周衍的面部表情则被永远定格成了狰狞的样子。
他死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废话真多。”敖烈手中的紫电渐渐消失,这群纠缠不休的人已经磨灭了他的耐性。
“混蛋!”卫陨川只见周衍在瞬间暴毙,顿时怒火中烧,再次冲上前去要跟敖烈拼命,赤霄剑带着火红的烈焰直奔敖烈,卫陨川脚步生风,灼热的火光环绕在他身上,愈来愈盛!敖烈手中迅速凝出一把冰剑,双刃相接,炙热的温度将冰剑融化,而那些赤色的火光也灼伤了敖烈。
敖烈连忙向后退去,与卫陨川拉开距离,落在一块冰面上,他嘴角的血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即使身处逆境,只要还有力气,他仍然想搏一把。敖烈虽然不常用水系术法,可龙族的天赋在此,况且水是最能克制赤霄剑的。不等卫陨川靠近,敖烈手中捏诀,无数水珠从海面升起,包围了火光缠身的卫陨川,他伸出的手指轻触到水珠,就有一股极寒的真气侵袭而来,他的一只手被冻结成冰,就连赤霄剑刃辅一碰到水珠,其上强盛的焰火光芒也不禁暗了几分。卫陨川眉头紧皱,一运功,费了些力才破了手中的冰,这里的水珠数以万计,而且密密麻麻,极难躲闪,不过,敖烈的真气也不多了吧,只是这样,还想困住他吗?
“疾焱十字斩!”炽烈的火焰旋风在亿万水滴之中席卷开来,更可怕的是,其间有数道火红色剑气,横劈与立斩的剑气不停地叠加起来,终于在布满寒气的水滴之中破开了一道缺口!卫陨川顺势而出直奔敖烈斩来,敖烈立于海面不动,似乎又有所谋。
果然,卫陨川急速逼近敖烈,剑刃一线,生死之间!突兀的水声响起,一条巨大的碧蓝水龙从卫陨川脚下冲天而起,将他带上了高空,而敖烈手中不断掐着法诀,水龙更加凶猛,口中疯狂地喷吐出大片寒气,卫陨川的铠甲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坚硬的薄冰,就连露出的脸和眉毛上都挂着霜块,他怒吼一声,发起狠来,紧握的赤霄剑光芒暴涨,一路蒸发寒气,锋利的剑尖刺进了水龙的喉咙!
敖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他并没有罢手,这可是水龙,不是活物,剑,永远也不可能斩断水流。碧蓝色的水龙趁机一记甩尾,重重抽打在卫陨川脸上,呛水之余,水龙又开始对他吐息,这次不仅有寒气,还有无数霜刃。呼啸的冷风和寒气吹动霜刀袭向卫陨川,这刺骨的冷风竟吹得他睁不开眼,甚至不能顶着风向前一步,锐利的霜刃在狂风的带动下,速度快到看不清,卫陨川挥动赤霄剑,一刻不停地驱赶,奈何这霜刃数量巨大,且速度奇快,身上还是有多处受伤,冷风和寒流逼得他节节败退,根本无法逆风战斗。
卫陨川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他艰难的支撑了一段时间,终于吼道:“快把那东西放出来!”闻言,还在后方给卫陨川输送内力的殷月、薛涛二人立刻会意,从原地消失,不知去向,失了加持的卫陨川抵抗不住寒风霜刀,接连败退,敖烈分明快到极限了,还能把他逼入这般境地,情势紧急,他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很快,殷月与薛涛回转,再出现时他们似乎在给一个不明物体解封,不明物上法印逐渐变淡,轰然一声巨响,伴随着犹如婴儿的啼哭声,一条面目可怖的九头巨蛇出现在了天海之上!
围观在海面周围的虾兵蟹将和天兵天将被吓得惊慌失措,四海八荒有谁人不知凶兽九婴的可怕?九婴拥有九头,为掌控水火风雷之怪,水蛇两头,火蛇两头,风蛇两头,雷蛇两头,而最后一头,是最难对付的暗蛇。
九婴辅一挣脱开封印,凶性就爆发了,千年不见杀戮,这条九头蛇早已按捺不住!两头水蛇行动很快,一头对着水龙喷吐出寒气凝结成冰,见此,卫陨川抓住机会一举击碎了冰龙,成功脱离困境,迅速退回到殷月和薛涛旁边。与此同时,另一头则对着敖烈吐出了数枚水球,敖烈连忙闪躲,却还是不小心触到了,刹那间水球变成了一个囚笼将他困于其中,竟然无法突破出去。敖烈的蓝眸中寒气冒出,困住他的水笼顷刻间凝成冰,他指间电光跃动,紫电凶猛地扑向囚笼,“咔嚓咔嚓——”冰块碎裂,敖烈从中脱身。
谁知刚破开水笼,两头风蛇就口吐出由风灵珠形成的风刃,这些风刃不是真正的兵刃,却仿佛能撕裂空间,更要命的是如果被击中一次,就会连环受击,根本容不得失误。敖烈瞳孔骤缩,一道风刃贴着他的侧脸疾速削过,缕缕墨发从空中徐徐飘落,他发白的脸上甚至有不易发觉的冷汗。身体就快支撑不住了,暗处的伤口隐隐作痛,喉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可他不愿就此放弃,若此时收手,等待他的可能是肮脏的地狱,是永不见天日的黑暗,是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枷锁!
敖烈一咬牙,掠影神虚的身法在风刃之中腾挪转移,快到出现了幻影。他本来擅长的青萍剑法中就有关于御风的修行技巧,可现在失了青萍剑,无从施展,否则对付这两头风蛇也不会困难至此。
刚逃离风蛇的纠缠,雷火四头蛇马上紧咬着进攻,两头火蛇分别从两侧吐出一波扇形火球,这可不是凡火,而是离精之火,触之即燃,极难熄灭,而且吸附性强,沾上了就别想摆脱。而雷蛇则眼看着火球将敖烈逼入死角,找准时机,降下一道落雷!这道雷击可以说是避无可避,若是换作其他人被击中,定会被电得眼冒金星、浑身焦黑,甚至可能当场毙命。可敖烈长年修习紫电心法,早已不惧雷电,操控雷电于他来说不过瞬息之间。他毫不犹豫地接住了两头雷蛇降下的落雷,却迟迟没有松手,两道雷电就像牵制着雷蛇的傀儡线,敖烈一边躲避着其余蛇头的攻击,一边疯狂的抽离雷蛇身上的雷电之力,因为极度的痛苦,两头雷蛇咆哮翻滚,又发出瘆人的婴儿啼哭声。这时,最难缠的暗蛇终于出动了,血盆大口吞吐之间,数波圆形的黑洞追击着敖烈,好几次敖烈堪堪与黑洞擦身而过,险些被吞噬进去!但他仍然没有松开两头雷蛇,而是与九个蛇头苦苦周旋,手掌上的电光越强盛,雷蛇就越萎靡,他就等着先吸干这两条蛇的法力,顺便还能稍微补充一下自己的真气。
另一边,从敖烈和九婴开始激战,卫陨川等三人就在商量些什么。“事到如今,战况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迫不得已之下才将凶兽九婴放出,王母娘娘既然将任务交给我们,就只许成功,绝不能失败!”卫陨川面色如黑铁般凝重,“趁着那条孽龙跟凶兽搏斗,我们三人找机会用锁魂链制服他。”
“不可,”殷月微皱了眉,望了眼远处的战况,马上否决了,“他已吸干了雷蛇的法力,九婴,恐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再上前,胜算亦不大。”
卫陨川默然,殷月说的确实在理,可眼下势如水火,无论如何都该有一个决断。
殷月深深叹了口气,像是内心在挣扎,他终是说道:“由我去和他正面交战,吸引注意力,二位则在旁伺机而动。”卫陨川刚想反驳,却见殷月又语气沉重地补了一句:“还请灵应真君相信殷某,这次,定会成功。”
说罢,殷月飞身朝敖烈而去,而卫陨川和薛涛则各持着一根漆黑的、可任意伸缩长短的锁链在周围等待时机。殷月的明华剑由最初的灰色变成透明,哪怕在这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下,日剑的光彩也依然耀眼夺目。
紫电狠狠地击在了九婴的七寸上,奈何这凶兽有上万年修为,这一击也只是令它陷入了短暂的眩晕。殷月急速地向敖烈杀去,明华剑的招式似乎还和那日的瑶池论剑一般,他没有咄咄逼人,反而趁着近距离的打斗平静说道:“就此收手吧,我不想看到你们两败俱伤。”
敖烈笑了声,既然殷月不忍对他下手,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就要重伤对方,他只答:“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你为天界卖命,而我,为自己而战。”
只是几句话之间,两道锁魂链缠上了敖烈的腰部,而被紫电击晕的九婴也醒了过来,玄冰水球、离精火球、暗虚黑洞、御空风刃在空中群魔乱舞,场面一度混乱。然而,敖烈受制于锁魂链,动弹不得,他的神色越发凌厉,双手死死拽着缚在身上的锁链,剧烈地甩动起来,而锁链另一端的卫陨川和薛涛也被迫甩向了空中,他们用尽全力保持着自己的身体平衡,愣是没有松开锁链。
敖烈的眼睛里掠过一抹冷厉:“哼,就看你们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他手中的紫电窜上锁魂链,一路传递到卫陨川和薛涛身上,霎时间,二者身上竟能看到肉眼可辨的紫电!他们的脸已经被电得焦黑,头发也被烧焦烫卷,可却一直不曾松手!
殷月一狠心,再次执剑杀去,直取敖烈的咽喉,就在这时,卫陨川二人终于承受不住紫电了,锁魂链才松开他的腰,敖烈扭身躲过封喉一剑,而殷月也在此时与他快速过身。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敖烈突然呆滞了一瞬,双眼中的冷厉变成了难以见得的惊骇。
只是这须臾之间,就足够了。
卫陨川和薛涛强提着最后一口气,锋利的锁链头刺进敖烈的身体,从他的琵琶骨两侧交叉穿透而出!一切动作在敖烈的眼中仿佛都变慢了,锁链摩擦着骨骼的声音,清晰又刺耳,血液浸透了玄色的衣衫,顺着前襟和袖口滴落。
这是何等的痛苦!可他却没有叫唤一句,就像是接受了这个结果,未有半分后悔之意。
锁魂链之所以被称为锁魂链,正是因为其特殊的功用,将其穿透人的琵琶骨,就能封锁修为,再不能运行真气,此刻的敖烈,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战斗能力,漆黑的魂链将他绑缚得更紧,而他的神情也因为这般折磨而变得更加痛苦。
没有人注意到,殷月握着明华剑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尖泛白,他心中明了却又觉得一片苦涩,敖烈能躲开的,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躲避,这一切,只是因为刚才错身时的那句话。
“活着一世,有很多无可奈何,有时候,你不可能仅仅是为了自己。”
“此次的任务失败,你的族人将会面临屠杀。”
殷月所说确是事实,这些也只有负责此次围剿的四位神君知晓,他了解西王母,借机发难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而他同样也理解敖烈的选择,不管敖烈相信与否,灭族的代价太大,他根本赌不起!
最后的最后,无论怎样挣扎,他还是选择了天界为他安排的牢笼。
定海珠形成的结界渐渐消失,卫陨川和薛涛再次凝气,而九婴暗蛇也张开血盆大口凝聚法力,一瞬间,赤色长虹和黑紫色的火焰光波重重打在敖烈身上!
还在操控着二十四定海珠的四海龙王纷纷叹息,西海龙王熬闰沧桑浑浊的眼珠里罕见的出现了泪光,带着深深的绝望与悲怆,再也不愿去看那惨烈的情景。
强烈的光芒淹没了敖烈的身影,他被锁魂链绑缚着,从高空急速坠向事先准备好的一处地方。
那里阴暗,潮湿,不见天日,设下了层层足以杀神的危险禁制。
那个地方,叫困龙狱。
——卷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