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烈所说的机会自然是夜晚了。彼时,已是子时三刻,藏经阁前的人也换了岗,守夜岗是最累的,因此,这些人难免懈怠。
熬烈掌握了鬼影剑的一些步法,于是趁守卫弟子错身时产生的视觉死角,几个位移,飞快的溜进去了。几个守卫只感觉到一阵怪风,却什么也没看见,就当做是错觉了。悟空则是躲在一棵树上,趁着巡逻的人刚刚走过,连忙从树上跃到窗口,不过,显然他运气不太好,那个窗口是锁着的,所幸熬烈先进去了,赶紧给他开了窗。
藏经阁一层是大堂,熬烈和悟空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副对联:
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这几个字龙飞凤舞,飘逸不羁,想来是须菩提所写,或许这联中也能窥见几分须菩提的态度也说不定。
一层大堂没有放置太多典籍,而且大部分典籍也与熬烈悟空读了三个月的修行入门书差不多。这一龙一猴便上了楼,寻找其他书籍,几番探索,基本摸清了藏经阁的结构。
藏经阁有七层,一层为修行入门典籍;二层典籍以记载四大部洲的妖怪、修行者为主;三层为技击典籍,包含了十八般兵器的运用;四层为道家仙术;五层则是各派心法;六层典籍多为法宝索引,记录了四海八荒各种奇珍异宝。
至于七层,就有些奇怪了,作为藏经阁的顶层,所放书籍凌乱且杂,什么书都有,熬烈随手一翻,居然翻出个话本子,还是出活春宫,少年顿时满头黑线,把书一丢,便对悟空说道:“此处书籍杂乱,很难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目前来看,我们最需要的应该是心法典籍与技击典籍,还是下去找找吧。”
此时,这二人到了五层,开始探寻适合自己的心法。藏经阁每一层都宽阔无比,高大的架案交错纵横,仿佛迷宫,放在高处的书籍甚至需要飞身跃起才能拿到。
翻了半天,敖烈也是看尽了些五花八门的心法,有优有劣,再三思虑下,他选择了三部心法,分别是《紫电心法》,《掠影神虚步》和《混沌观想》。猴子选的是《三千炎焚天》,《枯木逢春术》,其一也是进攻型心法,另外为恢复型。至于《混沌观想》,可二人同时修习。
选好了心法之后,就是挑选技击秘籍了。敖烈在一众秘籍中看得眼花缭乱,什么刀剑枪棍棒鞭锤,拳法腿法,琳琅满目。偶然翻到了一本《开山棍》,棍法恢弘大气,大开大合,简洁有力,直击对手致命弱点,毫无花招可言。熬烈想着,之后悟空也是用棍子,这棍法倒是相当符合他的个性呢,于是急忙唤猴子:“悟空,我找到了一本适合你的秘籍。”
猴子闻言,小跑过来,拿起熬烈手中的《开山棍》,看了几眼,就激动得大笑:“哈哈!这棍法倒是与俺老孙绝配!就它了,还是大哥知老孙的心!”猴子还选了一本《天罡拳》,就窝在角落里看起两本秘籍来了,说是反正一时半会也学不了那么多,有这两本暂时就够了。
熬烈仍然在寻找,只是他看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特别满意的,最后就拿了一本《重阳剑诀》,现阶段,这部剑诀应是够他用的了。
干完正事,一龙一猴悄悄离开藏经阁,百米冲刺一般奔回休息的静室,熬夜把偷来的书抄了一遍,趁着天蒙蒙亮,又赶紧给送回去了,以防第二日查书的知藏发现少了书,上报给师尊。
第二日早修结束后,紫黎来给熬烈悟空送了点吃的。一进修课大堂,便见他们一脸憔悴的样子,眼皮打架,昏昏欲睡,就差躺在地上了。看见紫黎进来了,赶紧强打起精神。
紫黎既好奇又担心,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昨晚修仙了?”
熬烈也是怕她担心,一担心又哭,便隐瞒了:“无事,昨晚和悟空修习到深夜,今早才看起来疲惫。”
“这样啊,”紫黎一听没有什么大事,就释然了,欢快地跑进来,手上挽了两个篮子,一个给熬烈一个给悟空。
悟空打开篮子一看,全是水果,略微不满,脖子伸长一看敖烈的,居然是饭菜和一些点心。
猴子马上不乐意了,不满道:“怎么大哥的是饭菜,俺老孙的就是水果?你这也太偏心了吧!”
紫黎没想到悟空会不高兴,解释道:“你是猴子,猴子不就应该吃水果吗?”(⊙o⊙)
悟空脸一臭:“什么猴子?我可是你孙师叔,快叫师叔!”
紫黎被猴子一惊一乍给吓到了,连忙躲到敖烈身后,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委屈巴巴道:“熬烈哥哥……”
猴子一听,又教训道:“成何体统,我大哥是你熬师叔,你怎的还叫哥哥!?”
白衣少年立在一边,只得笑着打个圆场:“紫黎,下次若再送东西来,悟空的便和我一样吧。”
……
子夜,后山。
紫罗兰色的天幕,清冷幽寂,星孤月悬。林中,萤火闪烁,夏蝉低鸣。有一少年与一猴正打坐修炼中。
此时,熬烈悟空正在吸纳天地灵气,企图开启丹田,正式踏入修道大门。
修道者,纳气入体,化气为虹,贯穿脉穴,劲力成罡。天地自诞生之始,便有灵气源源不断飘散在世间,而这蕴含了自然精华的灵气,就成了修道者的倚仗。
熬烈在此打坐已久,将气息在十二正经中运行了好几个小周天,却依然没有找到开启丹田的契机。悟空进度更快,已然可以纳气入丹田,此时正在运行混沌观想心法,想必应该是在虚拟幻境中参悟天罡拳和开山棍了。
少年睁开眼,静思许久。或许也是他十二经中的灵气并未储存到上限,所以未能开启丹田入口。于是,便加紧时间纳气,只是熬烈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个无底洞,常人若是像他这般纳气,早就经脉尽碎,爆体而亡了。直至天光破晓时,他才感觉十二正经中的灵气几近溢出,再多,身子就感觉要碎裂了。
熬烈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再忍忍,再坚持一下,少年咬紧牙关,双拳握得咯咯作响,仍然将吸收的灵气贯入经脉。突然,下腹一阵剧痛,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仿佛是一道屏障打碎破裂了,熬烈喉头一腥,竟吐出了一口浊血。
这口浊血一吐,浑身就舒服多了。熬烈的丹田仿佛是漩涡,经脉中汹涌磅礴的灵气随即便进入了,漩涡吞噬了大半灵气,剩余的灵气便储存在丹田,随着经脉源源不断运行至全身各处。缕缕氤氲之气沿着十二正经游走,各大小经脉都受到了滋养,变得更加宽阔,富有韧劲,甚至一些暗疾,也尽皆痊愈。
熬烈睁开湛蓝的眸子,顿觉神清气爽,身体轻盈。立了丹田,就可使用真气了,真气附体,四肢百骸的力量便会更加强大,普通的剑术用起来也能更具威力。
总算也是没白忙活一晚上,熬烈初步预计,自己当前的修为应是凝神前期,至于悟空,只可能比他高,不可能更低。猴子此时也完成了修炼,一结束,就兴奋的比比划划,仿佛还在回味脑中的招式。见熬烈看过来,迫不及待地说:“大哥!我现在是凝神中期了,嘿嘿,那个开山棍我也琢磨得差不多了,改天找个棍子,耍给你看一看!”
熬烈一听,也是惊喜,连忙祝贺猴子,心中也不禁赞叹猴子天赋绝佳。
熬烈和悟空除了白日里的寻常修习,就是夜间到后山修炼了,后山灵气更充沛,比起在静室中修炼,效果要更好。
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这事儿就被紫黎撞破了。某天晚上,猴子吃错了东西,修炼修炼着,闹了肚子,便跑回住处上茅房了。好巧不巧,正好紫黎来找熬烈,却撞见猴子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回来,连忙抓住猴子问道:“你怎么是从外面回来的啊?你们去哪了?熬烈哥哥呢?”
猴子被她一抓,急得跳脚:“哎呀,我们就是在后山瞎逛逛,怎滴?你还管到你师叔头上了?”说着,便顾不了那么多,十万火急地冲向茅房。
紫黎在后山找到熬烈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白衣少年沉静如水,闭目冥想,周遭的虫鸣在静谧的夜中兀自鸣唱,像一首温婉的歌。银蓝色的月光清晖自林间洒落在少年身上,氤氲出柔和的光芒,竟恍如遗世谪仙。少年头上那对显眼的龙角,在月光下泛出淡淡的荧光,神秘又美丽,让人移不开眼。紫黎愣愣地看着,一时竟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熬烈和悟空居然是背着师尊偷偷修炼。
少女心中震惊,却又不知所措,这事要是被发现了,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紫黎绞着手指,纠结了半天之后,悄悄挪到了熬烈身边坐下,眨巴着大眼睛,凑近了去看少年的俊颜,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唤道:“熬烈哥哥……”紫黎就是想唤一句,却没想到熬烈睁了眼。此时两人的脸靠得很近,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紫黎蓦然就红了脸,吓得赶紧规规矩矩坐回了原位。
少年眸色渐深,看着方才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女孩,心脏不禁多跳了一拍。
看来这事儿终究是没藏住。
紫黎还是一副脸红的样子,却依然问道:“熬烈哥哥,你们在背着师尊偷学?”
少年微微垂下头,叹了口气,应道:“是。”
虽然心里很不想认清这个现实,但是少年自己都认了,紫黎也没办法装傻,她有些生气自己被蒙在鼓里,也担心事情会败露,嘴一撅:“烈哥哥,偷学是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这样偷偷摸摸的,直接跟师尊提不行吗?”
熬烈心道,要是师尊会同意他跟猴子修炼才怪呢,须菩提想必也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不愿他们修习武功道法。只是这些是积压在熬烈心中的秘密,亦是他坚决反抗命运的叛道之路,如此种种,他该如何向紫黎开口解释?
敖烈轻轻蹙了眉,回答:“师尊不会同意的,我会决定这样做,是有自己的原因,”少年目光真诚,“紫黎,对不起,只是我现在无法跟你解释,但是请你相信我。”
少女迎着少年的目光,终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