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身陷天罗
“砰!砰!砰!”
门窗同时粉碎。落青衣忍受着散功后阵阵从骨髓深处钻出来的痛楚,闭上双目,一股庞大的真气倏地压体而至。他武功虽刚失掉,元神却如古卷所说的不再受道门修仙的正宗元气羁绊,反更增其灵锐,感应到对方真气变化下又藏变化,换过功力仍在的自己,单打独斗肯定很吃力。
袭击者忽地“咦”一声,收抓为指,指尖往躺在床上的他瞬间轻点十多下,每一记下手极有分寸,只会令血气运行不畅,并不伤他经脉。
又对其他攻击的人喝道:“停手!只是个不懂武技的普通人。”
屋内破风疾掠的声音刹那敛收,显示入屋行事者无一不是高手。
落青衣抵不住好奇心,睁开双目,与对方打个照面,五十多岁的年纪,个子矮小,瘦弱,背稍有一点驼曲,一双粗壮的大手长得象蟹钳一样有力,且双目阴沉,浑身杀气,没多少人见之而不战栗冒汗。
落青衣再没有多看一眼的机会,给人从床上揪起来,更不知谁把一个黑布袋罩下来,顿然眼前一黑,跟着被带往厅子,给硬按跪在中央处,双手被反剪背后,以粗牛筋一类东西绑个结实,双脚遭遇相同,继而身子一轻,被制的穴道回复畅顺。落青衣心中大懔,这个年轻高手点穴用劲之巧妙、时间拿捏的准确,实在他估计之上。忽然间,他从自由自在的快活人变成阶下囚。
没人说话,静得有点不合常理,只余搜索的响声。
“苍月公主驾到!”此喊话带点夸张地以阴阳怪气的声调咏唱出来,与荒山穷谷是如许地不协调。下跪声处处响起。
一个有些许儿肆无忌惮,但又浪荡诱人的甜美声音嗔怪道:“吉公公你真是的,这里并非皇宫内苑,执什么君臣之礼。诸位平身。”
苍月公主自言自语般一字一字沉吟道:“百炼,他真的不懂武功?”
“是的,殿下。”刚才袭击落青衣的中年人答道。
听她语调,知她正皱眉苦思,大惑难解。落青衣心忖有什么好奇怪的,老丘传授自己道家练气之法,是瞒着其他徒弟暗里进行,与自己有关的一切不用问也知不是老丘处拷问得来,自该认为他不谙武事。不由感到很不妥当。
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隔布按在他的天灵盖上,瞬即由温热变冰寒,初时还没有什么感觉,忽然间全身经脉无一幸免地充塞着精致柔韧的劲气。吉公公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道:“奇怪!真的很奇怪!”
苍月公主声音转寒道:“给我退下!”
有人喝道:“公主有令!全体退出屋外去!”
屋内其他人走得一干二净,只余苍月公主、吉公公和百炼等三人。
吉公公收回大手,道:“百炼大人请带四魅到屋外为公主监察,不准任何人踏入离屋百丈的距离。”
百炼显然大感错愕,想不到以他的身份地位亦要被驱逐到屋外百丈远处,不得与闻,偏又没有办法,只好离开。
只看吉公公不用请示公主自作主张,晓得他不单清楚公主心意,还威权极重,不只是个随身侍主的奴才。凭他刚才搜索探察落青衣脉络情况的功夫,此瘦鬼武功的可怕处,比百炼高不止一筹。
落青衣不妥当的感觉更强烈。
罩头布袋终被揭掉。落青衣猛睁双目,由暗黑到光明的刺激令他一时什么都看不真。传闻里苍月公主是中土著名的出色美女,现在自己虽成阶下重囚,但如可一睹花容,总算是补偿。他就是这般的一个人,天生洒脱,苍空掉下来可当被盖。
当眼前物象回复清晰,禁不住大失所望。苍月公主坐在一把檀木太师椅里,脸盖黑纱。一个面如苦瓜瘦子,悠然自得站在她旁,正皮笑肉不笑地瞧他。
不过纵然花容被吝惜地掩盖,此女撩人至极、惹人遐思的动人体态绝非一片黑纱可以令她失色。紧身的夜行劲服,尽显她玲珑浮凸优美至无以复加的线条。
吉公公不紧不慢地道:“嘿嘿!公主,左丘这老狐狸的眼光真不赖,看不过五年许光景,小子长得这么颀长结实,气质清冷,双目灵动如神。就算在现今的情况下,仍毫无惧意,只是脸色差了点,是不是昨夜睡不好呢?”
苍月公主没有答他,径向落青衣道:“你叫小芋!对吗?”
落青衣轻声道:“那是我以前的小名,现在的我叫落青衣。”
苍月公主柔声道:“嗯,落青衣,好名字。如果你交出《三生经》,不但不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还会带你回上京,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天下美女。”
落青衣给她温软滑腻的声音撩得差点心神失守,心道好强的媚术。苦笑道:“左丘是怎么死的?”
苍月公主道:“呵,小子心思转的挺快啊,这你得问百炼和天罗四魅了,别打岔,《三生经》在哪里?”
左丘虽说不是魔道第一高手,但实力强横,仍被这公主口中的天罗四魅所杀,看来,左丘担心是有道理的。
落青衣一阵茫然,虽说与左丘无多大感情,但毕竟共同生活多年,得知死讯,心底仍是有点难过,自此,自己可算真的是孤家寡人了,轻叹一声道:“到今天我方晓得世上有这么一本经或是书,教我拿什么来交给公主?”
苍月公主仰起俏脸,望往屋梁,淡然道:“天下通玄三策分为《天龙剑典》、《搜神图》和《三生经》,传说得其一者可进窥神奥。剑典藏于佛门圣地雷音山,需得有缘人才得一读。搜神图则从没有人见过,存在成疑,可以不论。只有三生经向为天玄宗的镇宗之宝,由宗主随身携带,此法虽从没有邪派中人练成过,但其评价只在罗刹宫的罗刹七绝之上而不在其下,益显其秘不可测。如果不是能搜遍左丘的尸身,我说不定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只割下你的头颅了事。吉公公请解开他的手。”
吉公公移到他背后,松掉捆绑。嘻嘻笑道:“小子如果合作,公主不如赏他一官半职,做了苍月宫的人,保他无人敢欺负。”
落青衣心叫厉害,两人一唱一和,硬中带软,软中带硬,撼其志动其心。不过也添其惑,对方为何这么重视他?
苍月公主道:“尽忠义是对的,但须看对象是谁。让他自己看吧!”
落青衣既茫然又大吃一惊之际,吉公公脸盈笑意地从怀里掏出一卷薄页,走前送入他手内。道:“公主有令,小子须全篇由头看到尾,不准漏掉半个字。”
落青衣虽不知卷上写的是什么,但知绝不会有利于他。登时方寸大乱,头皮发麻地往页卷瞧去。立即全身发软,由直跪改为坐往脚踝去。
入目的赫然是“归一”两个大字。
正是《三生经》所缺的那一篇。并非原本,而是依原本誊写过来的手抄本。落青衣头皮发麻地揭开下一页,看两句晓得确为古卷缺了的那一卷。细细读来,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不觉心得显于颜色,被苍月公主和吉公公看在眼里。落青衣忽觉不妥,如此重要的典籍,为何要让他这个练过三生经的人轻易翻阅,正是因为不知真伪,才要他鉴定。明来肯定不行,才从其神情脸色中断定真伪。由此可知,苍月和吉公公定是听闻《三生经》的厉害,才迫切想要得到全卷。
果然苍月公主的声音传来道:“这个是抄本,原本留在上京,是从左丘的尸身搜出来的。读完,本殿再和你说话。”
落青衣一页一页地看下去,愈看愈惊心动魄。直觉告诉他,《归一》正是他修完《道藏》、《神变》后不得突破,功法停滞不前的关键所在,也明白了三生经“三生”之意。
吉公公哈哈一笑,从他手上取回抄本,道:“小子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苍月公主透过脸纱凝视他。
落青衣摇头苦笑道:“我尽忠义的对象确是错得厉害。嘿!幸好我无意中为朝廷立下大功,《三生经》不是要拿去焚烧祭天的吗?我刚拿去当柴火煲水烧掉了,公主仍可赏个官给我吗?”
苍月公主霍地立起,厉叱道:“好胆!”
落青衣毫无惧色和似变成雌老虎般的她对视,因晓得自己虽算错一着,尚未至一败涂地,因为他已成了活着的《三生经》。
果然苍月公主平复下来,吉公公一双本是又细又长的眼却睁得大大的,芒光电射,杀机大盛。
苍月公主沉声道:“百炼大人请进来!”也不觉提声运气,声音远传屋外。
百炼如飞掠至。
苍月公主淡淡道:“将这小子押上囚车,另留下一百人,着他们搜遍石屋山谷,凡与这小子有关的物品都给本殿带回上京。”
再不看落青衣,袅袅婷婷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