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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潇潇无边木,转眼秋雨至,秋风起,秋池涨,秋叶黄,设计稿修修改改无数次,终于是完成了初稿,与恒远的合作合同终于成功签署,项目启动。苏漪知道,忙的时候才正式开始,越是接触,越发现叶庭深此人,内涵颇深,颜值始于初见时惊鸿,涵养却在她的内心慢慢生长,她已然察觉有所不同,心思异动,身未远,心却动,苏漪苦笑,瞧了眼地铁玻璃中的自己,不过人世一俗人罢了,逃不过红尘欢爱,躲不了难见的欢喜。
好在,心思不在恰似少年,可以简单的藏一下,项目完成后,便回归各自生活,城南城北,两无交集,如此,遗忘是再好不过。她没有勇气去争取,只能将这份心思好好收藏在心里最宝贝的黑匣子里,不为人知,慢慢堆积成灰,悄悄随着时间老去,成为这世上为数颇多的遗憾之一,如此,也是她曾爱过的记忆。
这近三十年的漫长岁月中,苏漪以为自己不会爱,所以也不配得到爱,然,她以为爱上一个人是幸运,被人爱上是幸福,但,其实,相爱让人温暖,单相思徒增苦楚而已,这世上多的是一厢情愿,两情相悦怕是真的在佛前求了千年,化为石板百年,才算是真的等到寻遍千百度的灯火阑珊处的哪一人吧,说不羡慕是假的。
苏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将叶庭深藏进心里的,只是某一天,发现他就这么施施然的站在心间,光明正大,理所当然,也许是他迎面走来时,煽动的衣角,又也许是他低眉聆听时好看的眉眼,还有可能是他细心的叮嘱,虽只是出于礼貌,却不小心让她当了真,上了心。
苏漪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年纪还会发自内心的去喜欢一个人,但有些事情就像是场意外,避之不及时便只能坦然接受。
今日有小雨,走出地铁口,迎面而来的便是冷风,吹得人一楞楞的,凉飕飕的,苏漪裹紧衣服,加快步伐朝家的方向走去,今日因自己的胡思乱想,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完成,如今,正是项目紧急时刻,但是,她却在为情事所烦恼,扰乱心智,真正与自己想的差别太远,曾经的理智竟莫名消失。
不远处正有一对男女在拉扯,隔得有些远,但是,那女子浑身散发的悲伤却直直的向她传了过来,苏漪加快步伐,走得近了,发现男子脸上平静得像是被拉扯得人不是他,脸上仍旧挂着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眼神淡淡的扫视到她的方向,启唇,声音如同古老庭院内幽深的古井“苏漪,麻烦你将她送回去,我还有事”
这个男子是她闺蜜的男友许清和,一名外科大夫,脾气温和,脸上总是挂着事不关己的微笑,洁身自好,从不乱搞男女关系,明明生了一副好相貌,对待追求者总是三言两语断的干净,连带对他的女朋友蔺歌也是如此。
他们应该是刚结束某场饭局,蔺歌的脸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想来是喝得有点多,酒有些上头,不然,平时她定是不敢这么对许清和撒娇的。
苏漪走上前,将手搭在蔺歌的腰上,准备将她带向自己,蔺歌却死死的抱住许清和的手,娇娇的说“清和,清和,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你的”说这句话时,中间还打了一个酒嗝,许清和面色有些嫌弃的转向一边,另一只手扒拉开她缠绕的手指,力气有些大,蔺歌的手指被他捏的发红。
“歌儿,我们先回去啊,许大夫还有事呢,别闹他哈”苏漪柔声劝哄着,蔺歌看了她一眼,孩子气的说“你是谁啊,放开我,我要抱抱我家清和”
“我是苏漪啊”苏漪内心很想将她直接拽走离开,但还是安慰自己,要淡定,不和一个酒疯子计较。
三人扯了许久,许清和耐心走到零界点,声音有些中“蔺歌,放开,我真的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闲扯”
蔺歌被他的态度吓到了,施施然的放开了手,眼神怯怯的看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连他的味道都被风雨吹散,蔺歌才愿意离开。
苏漪半抱住蔺歌,吃力的往她们住的小区走去。
一路上,蔺歌都在低声的说“我再也不要喜欢许清和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凶,我可是她的女朋友”
苏漪不回应,与许清和交往的这一年以来,这种话,从蔺歌嘴里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但是,每次清醒后,她依旧又没心没肺的去找许清和,低三下四的道歉,求他不要和她计较,明明谁都没有错,错就错在一个不爱,一个太爱。苏漪劝过她放弃,但她的原话是“苏漪,我也瞧不起自己,但是,爱就是爱了,如今他还愿意陪我演下去,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如果,他连演戏都不愿意了,那么我会放手的,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我只是不想以后后悔罢了”
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4
这几日,蔺歌因为感情的事心情不太好,所以,无论多忙,中午,苏漪也会抽出时间来找她一起吃饭。
俗话说,眼睛跳财,男左女右,反之则是灾,自早晨起床,苏漪的右眼就跳个不停,突突突的,惹得她心里不免多了些烦扰,甚至还带了隐隐的不安。这种不安,到中午时,发展得越发大,她刚到与蔺歌约定的餐厅,电话便响了起来,是何念。
电话那头,何念急得有些哽咽,慌不择言,苏漪心像是被人用一根线提起,但她还是耐心的对着电话说“念念,别慌,慢点说”
磕磕绊绊的,她终于把事情了解了一个大概,像是霹雳,直直的打在她的头顶,与恒远合作的工程出现了事故,一面墙倒塌,有工人刚好在墙边,被压在里面,此刻正在营救,具体情况还不知怎么样。
匆忙的赶往恒远,此事,必须要解释,她的设计绝对没有问题,这个锅,她绝对不能背,否则,她的职业生涯算是走到了尽头。告诉何念先去建筑工地,她机械的打车,慌到极致便是另一种淡定。
她还记得,上学时,老师曾说过一个故事:一个老教授,带着他的学生,前往一座修建好的大楼,这座大楼,竣工后会成为这座城市的标志,然而,他们去时,四周红色条带的警戒线戒备的地方范围很大,离得远,只能看见大概轮廓,学生们不懂,他们是学建筑设计的,要看也应该走近观察,有学生就问“教授,您让我们看什么呢”,教授说“再等等”,过了没多久,大楼轰然倒塌,是人为的,学生们均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教授见时机已至,神色严肃的对他们说“咱们做建筑设计,若一步没计算好,那么就会像眼前这座楼一样,本该瞩目于世,最终却沦为废墟”
苏漪自认为自己不够优秀,但设计的每个数据她都核对过几十次,与叶庭深也再三确认过,问题出在哪里,她现在做的是冷静,才能认真分析。
还没到恒远,叶庭深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并没有说是怪她,只说“别慌,先去工地看看情况,我现在也赶过去,我们既然成为了合作伙伴,便会一起承担这份责任”
他的声音总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苏漪的心开始真的慢慢平静,不是那种假想的淡定自若,而是发自内心的,听见他的声音后,她唯一的想法便是快点见到他,这种感觉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虽不能有进一步的举动,但待在他的身边便是她现在最大的心愿。
去工地的路上,经过恒远时,离得远远的,就看见,一帮记者堵在了恒远门口,几乎是一片混乱,人挤人,但她还是一眼便看见了他,今日有些冷,他穿着一件灰色毛衣,没有外套,面色冷静,正在有条不紊的对着记者们说着什么。
她下车,跑过去,听见一个记者问“叶总,恒远这么些年,从未出现过任何负面消息,而此次,与宜家合作,便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因为图纸设计稿出了问题呢”
苏漪没能向前,而是停住步伐,他的声音没有迟疑,苍劲有力,像他的字,干净利落,漂亮得令她移不开眼“此次事故,我们必定会调查清楚,给公众一个满意的答复,现在出了问题,我们不会不经过调查便把责任直接归咎到谁的身上,也希望大家不要妄加揣测,宜家苏总监虽知名度不高,但我相信她的职业素养,不会故意设计出有漏洞的设计稿”
她说不出自己此刻的想法,电话中的安慰让她觉得已经倍感开心,但是他毫不迟疑的维护,像是一颗糖,从心底渐渐的化散开来,甜香味弥散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苏漪自认为自己是个容易感动的人,但却不是一个会将这份感情转化为心动,感动和心动她还是能够轻松把握的。
苏漪并没有站很久,此刻,她也没有力气与记者周旋,所以溜进了恒远的大门。
待叶庭深回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苏漪和他打招呼,他不知道自己办公室有人,就这样,来不及隐藏的情绪,就这样闯入她的眼睛里,满身的疲惫,眉眼间具是冷凝,像是山上的雪,又像是雪中傲梅,清冷孤傲,又带著让人呵护的脆弱。
“苏总监”他的声音明显有着惊讶,有些不安,像是想要收敛情绪,低下头。
“不必收敛了,发生了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的”苏漪直白的说,她不想看他那么累,在每个人面前都这么坚强,坚强得令人心疼,她想抱抱他,安慰他,说“陪他一起”,但是,最终,她什么都没做,她不动的坐在沙发上,他走到老板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