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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漪还记得自己接到蔺歌电话,匆匆赶到医院,做完骨髓穿刺的蔺歌,身体还虚虚的,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无人身侧,苏漪说过来陪她,当时,蔺歌笑着说“我父母都在,怕什么”
骨髓穿刺只是一个小手术,她便没有往心里去,当时她在外地,正值毕业,忙论文,找工作,各种事情刚好挤在一起,便只在电话里细细叮嘱一番。
“发生了什么,你父母呢”苏漪的神情有点迟疑,带着小心翼翼。
“哪有什么父母”蔺歌闭着眼睛,哑着嗓子说到,声音悲恸,脖子往下缩了缩,半边脸掩下去。
昨天接到蔺歌电话,苏漪买了当晚的车票,一下车,便直接赶来医院,行李箱还在手上拉着,将东西放下,苏漪打量了一下病房,是个高级病房,配置齐全,有待人接物的沙发茶几,有独立的小厨房等,还好,物质这点上没有委屈她。
“父亲是亲身的,母亲却不是,他们找我回来不过是为了我的骨髓罢了,有钱有势真好,找一个人,不过几天,便从一个他们从不认识的小地方找到了我,昨日,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听见母亲说,呵,是我自大了,我只是个生母不详的野孩子罢了,只要骨髓抽取完毕后,就让我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人心难测,原以为,表面笑容灿烂,内心阴暗弯曲的人只存在于宫斗剧或是小说的虚幻世界,没想到这么可笑的事情就这么真真实实的发生在我身边,像个馅饼一样落在我头顶,呵”
“歌儿,有些世事,我们无力改变,但是,我们自己的内心,却是由我们自己掌控,一个人无论如何,有人爱,有人护,还是无枝可依,都必须学会内心坚强,只要自己内心真正强大了,才能对应一切悲欢离合,一切缘聚缘散。”苏漪俯下身,连带被子抱住蔺歌,她知道,蔺歌是真的受伤了。
“我知道,但是,苏苏,这种被逼着成长的感觉太难受了,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喘不上气,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觉得世界怎么就这样了,你知道的,我之前花了很大的时间才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忽然有一天,有个人来告诉你,这一切都是误会,你不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他们只是不小心把你弄丢了而已。然而,还未持续太久,事实又有了新的发展,苏苏,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坚强,但是我太难做到了”
整段话,蔺歌说的断断续续,抽泣,苏漪认认真真的听完,轻轻的拍打着她,“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歌儿,咱们要坚强,别想太多,人生的坎很多,只要你一直往前走,总会走出去的,再大的困境,你也会克服的”
蔺歌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晚上的时候,蔺歌的父亲顾渊过来了一趟,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盒,看着苏漪,温和的笑着说:“想必你就是小歌的朋友苏漪吧”
顾渊是个儒雅的男子,眼角长着细纹,头上扬着几根白发,嘴角嚼着微笑,岁月赠与他温煦和阳。
“伯父,您好”苏漪乖巧的站起来,双手在腰前规规矩矩的叠在一起,温柔的说道。
“呵呵,别太拘谨”顾渊将保温壶放在茶几上,朝病床走过来,看见闭着眼睛的蔺歌,声音压低补充到“我听她说过,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这段时间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她,终究是我对不起她”
“伯父,您不觉得你们这样做很过分吗,您是把蔺歌放在什么位置的,是女儿,还是只是一个骨髓捐赠者的供体”苏漪的声音压得低,但每一字一句吐露得很清明,带着少见的怒气,从刚才顾渊的话里,定然是知晓蔺歌明白了真相,也许,他们就是故意说给蔺歌听的,以蔺歌的脾气,等麻药劲过去,必然就这样离开,他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同时又不用在费心思与蔺歌演戏。若不是他们故意为之,蔺歌又怎么会听到这一切呢,刚做完穿刺的她,麻药还未过去,根本没有能力移动。
“你们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内心就没有一点愧疚吗?其实,只要你们好好告诉她,希望她能够捐赠一点骨髓救治一下您的女儿,她那么善良,定然是愿意的,并且也不会说什么和你们索要回报,你们至于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这样吗,耍尽心机,这是高看了她还是低估了你们自己”
苏漪其实很胆小,但蔺歌是她在乎的为数不多的人,所以,才会勇气颇佳,为蔺歌感到委屈,为蔺歌问句为什么。她偷偷的瞄了一眼床上装睡的人,眼皮紧闭,但是睫毛的闪烁却暴露她的心绪。
顾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换上一副无奈,“你觉得,这一切,我是主导,孰不知,这世上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的人多了去,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内心欲望作祟罢了”
“算啦,你还小,很多事情,经历了,就会知道了”顾渊看她这样,却是坦然一笑,像是个长辈,看着不懂事的小孩在胡乱说话。
“蔺歌麻烦你了,好好照顾她,离开这里,对她而言是最好不过的”说完后,转身离开,背影带着几缕萧寂。
“苏苏,其实对于顾渊,明明我没有太多感情,相交不多,但是为什么还是会感觉到难过”顾渊刚走,蔺歌整个人就开始卷缩哭泣,过了好久才说,脸上带着半是阑干的泪水。
“也许这就是血缘吧”
10
在蔺歌连日的投喂下,苏漪也没能胖起来,这整的蔺歌一点满足感都没有,苏漪却笑着说“这下,就不用担心减肥了”
虽然她在笑,但蔺歌知道她的慌张,她既然假装,必定有她的道理,她也不去揭穿。
好几日没有见叶庭深了,苏漪觉得在想起他,也算是能够按抐内心的激动,前段时间大概是太脆弱了,所以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这日,事情终于有了进展,叶庭深打来电话,让她去恒远,参加记者招待会,还她一个清白。
为了避免在大街上被认出来,苏漪全副武装的下楼,以至于没有看见前方的人,一头扎进一个怀抱,抬眼,是叶庭深。
“为了怕你遭到围攻,所以来接你”他想到上次,被人围攻,落荒而逃的模样,竟有些于心不忍,事情没有调查清楚时,他在外信誓旦旦说相信,其实,内心也有自己的怀疑,看见她被围攻,也只是冷眼以对,现在,真相大白,为了以后的更好的合作,挂断电话便匆匆赶来,正准备打电话,她就装进自己的怀里。
大楼倒塌,责任最大在于包工头。
恒远在界内口碑好,有一定的原因是因为,公司内部管理,小到砌墙的工人,监察工地的包工头,大到建筑师,都是经过严格训练选拔出来的,给的福利又好,所以,员工们的干劲很足,很认真。此次工程是恒远近一年来最重视的,所以,选择的监视包工头也是年年被评为优秀员工的陈爱国,他责任心强,做事细心,最是放心不过,他手下的那批人也是,砌墙动作快,质量又好。
但是,最近,陈爱国家里出了点事,女儿想要出国,需要大量的钱,他家庭条件本来还能过得去,但对于供一名留学生,还是远远不够的,他便想到了,雇一个人来替代他守在工地上,他在业内名声好,所以可以接到更多的活,赚得多一些。出事那天,便是从另一个工地急匆匆的赶来,在来的路上,接到一个电话,是给他介绍包工头的那,一出事,那个包工头便消失了,告诉他,只要他回到工地上喊一声苏总监和叶总,便会帮他摆平此事,若是他不听从他的话,就会揭发他的所作所为。
恒远的工人都与恒远签署了一份协议,里面有一条,在有公司派遣的任务时,不可以接私活,一旦发现,立刻解约还要赔偿一笔违约金,若有事故出现的话,则会被追究法律责任。
所以,接到电话后,也没有多想,只想赶快摘除自己,但是,林琴动手却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也懵了,但是,当时,他也只能淡定下来。
林琴之所以来工地的速度那么快,是因为一出事,便有人去她上班的地方接她过来,并且在路上就有意无意的告诉她,事故的发生,是因为苏总监。
接她来的人是恒远建筑材料买办科科长冯恩的秘书。冯恩此人,是公司高层的亲戚,办事能力不强,偶尔也会从公司的买办里偷取油水,但是没出什么大事,所以叶庭深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苏漪的设计,楼层高,所以对于基层材料的要求特别高,所以,材料购买时,叶庭深特别交代冯恩,但没想到,这次工程反倒成为冯恩眼中的大饽饽,刚做这些的时候,他挺害怕的,但随着时间增长,他的胆量也是与日俱增。
所以才无视叶庭深的警告,他发现陈爱国在找替代的包工头,就给他推荐了一个,这下更方便自己的行动,材料他用的是合格的,但是强柱子里,应该全是实心,他却留了少许空心的位置。
事故发生时,他的第一想法便是推给苏漪,因为材料送去检测也是合格的,加上留下空心位置比较少,也不太能察觉出偷工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