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兰将剑插入剑鞘,转身走开去。
她来到乌骓马旁边,解开缰绳,一手牵着马,一手提起蛇矛,走向符双全。
“上马吧!“金玉兰照例硬生生说了三个字,脸上毫无表情。
符双全一时弄不清金玉兰的用意,是叫他返回山寨?还是叫他打道回府?但他看出了金玉兰目光中透出的坚毅和任性,便站起身,乖乖接过蛇矛,跳上马背。
符双全一手执矛一手挽着缰绳,心神不定地望着金玉兰。那乌骓也在地上转着圈儿,一会儿抬头望望飞狐岭的山寨,一会儿拿眼看看山脚下蜿蜒的路道。
就在乌骓马转过身望向山路的一刹那,金玉兰拔出宝剑,“嗵“的一声将剑柄猛劲砸向了马屁股。
那马发疯似的惊叫着,犹如一支离弦箭,顺着山路绝尘而去。
胡荷花回到小镇后,想起江神庙已建成,但尚未举行祭礼;待龙啸天身体恢复后,便与他和店小二一起到江边去看了一下,打算择个日子祭祀江神。
这天清晨太阳刚升起,小镇上的男女老少数千人来到江边,齐聚在江神庙前。
阳光下的江神庙看去金碧辉煌。此庙共两层,一层立江神和江母娘娘塑像,供人们烧香祭拜;二层为观景台,供大家观赏江景。
江神和江母娘娘面前的供桌上,早就摆放好了猪头、羊头、整鸡、整鹅和鲜花水果之类供品。
龙啸天、胡荷花和店小二穿行在人流中,按祭祀程序做着准备,忙的不亦乐乎。
一切安排停当,祭祀正式开始。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笙箫琴瑟随后奏响,红男绿女载歌载舞。一名歌乐伎边弹琴边唱道:
序移玉律,
节应金商。
天严杀气,
吹警秋方。
槱燎既积,
稷奠并芳。
乐以迎奏,
庶降神光。
胡荷花跪在江神和江母娘娘塑像前祷告:
“江神大大、江母娘娘:金风送爽,丹桂飘香。此时此刻,小镇群情激荡,本小姐更是心潮难平。回想不久前,食人鳄兴妖作怪,危害小镇居民。江神大大欣然发兵相助,迅速剿灭群妖,结束了小镇多年的劫难。您的大恩大德,我等终身不忘。今特来献祭,以偿夙愿。“
“惭愧惭愧。“江神塑像突然开口说起话来。
荷花抬眼看时,但见江神和蔼的笑着,向她还过礼。而后从供桌旁走到庙门前,对跪拜在地的小镇居民频频作揖,身后跟着美丽贤惠的江母娘娘。
“诸位请起。“江神伸开双掌打着手势,接着朗声说道:“尔等行此大礼,折煞我也!本王何德何能?多亏贤臣辅佐,神龟老人家谆谆教诲;更兼众将士齐心协力。本王的使命正是为民造福,你们大家就是我要保护的主人。只可惜所为甚少,今后一定努力!“
掌声和欢呼声象暴风雨,在江神庙前响起,经久不息。
华清道长回万花山之前,特地看望了尚未康复的龙啸天。
龙啸天万分感激道长施救并解除官兵压境之危。他将自己准备前往万花山拜道长为师练功习武的心愿一说,华清道长当即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祭过江神又在小镇住了几天,龙啸天一行决定向万花山行进。
动身之前,胡荷花去向神龟老人家辞行。
江边,芦荻花正开。一丛丛白的紫的花穗映着初升太阳金红的光芒随风起伏,发出飒飒的声响。滔滔江水拍打着沙滩,不停地东流而去,仿佛唱着一支情意绵绵的歌,深沉而隽永。云彩淡淡的天空中,时而传来嘹呖的雁叫,令人平添了几分愁思。
荷花正观看着秋日江景,就见巨龟从江中凫游过来。老人家虽说来迟了一会儿,肩上却扛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许是为荷花送行准备的礼物。
“老人家!“荷花赶忙迎上前去:“听说您最近又去旅游了;您这么大年纪,还兴致勃勃去远足,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旅游让人好开心!“神龟放下包裹,象顽童那样笑起来:“我们去了名山大川,草原沙漠,更让人难忘的是,在海边捡海螺、拾贝壳,到水中采珊瑚、捞珍珠。这不,都给你带来了!“说着,打开包裹给荷花看。
“哇塞!“荷花乐得差点蹦了起来:“这么多,这么好看!瞧这珊瑚红的象火,白的似雪;虎斑贝、白玉贝、五爪螺、猪母螺……真是五光十色,应有尽有啊!“
“一点小玩意,留个纪念吧!“老人家拿起包裹中的手串和项链道:“听说你变卖了首饰,捐建江神庙,我闲着没事,便用珍珠为你制作了手串和项链。来,戴上吧,看看咱狐国的女孩有多美!“
荷花接过手串和项链,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动情。含着泪花道:“您老人家真会疼人。荷花不会忘记,是您把我从江中救起,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您就是我的重生之父;现在又亲手为我制作了首饰,您老人家情似海深,爱如天高,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请受小女子一拜!“说着,向神龟行了个万福大礼。
“免礼免礼。“神龟一边还礼,一边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荷花带好手串和项链。晨光下珠光闪烁,神采焕然,衬托得姿容更加秀美,更加靓丽。
神龟把包裹扎好,托在掌上道:“这些贝壳、海螺和珊瑚说不上有多贵重,在你即将远行之际,我把它们送给你,是想让你看到他们就想到大海;做人,就要有大海一样宽广的胸怀。不要斤斤计较个人得失,不要总是考虑一己私利,多想想别人,多想想大家;凡事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尽量减少和避免失误,把事情做得更加顺利圆满。“
荷花郑重的接过包裹,在手上掂了掂,这才说道:“谢谢老人家教诲,荷花一定不辜负您的厚望!“
龙啸天一行四人告别了小镇居民,满怀激情踏着晨光出发了。他们晓行夜宿,铿锵而进,刚翻过一座大山,又来到了一座山脚下。
店小二望了望,觉得此山很熟悉,像是曾经来过的仙居山。猛然想起仙居山白虎岗上那只大虫,便对龙啸天道:“我曾对猴王说,你的坐骑白龙马拴在白虎岗。其实哪有什么白龙马,只是糊弄他的。不过,白龙马没有,白虎到真的有一只。“
“白虎岗上藏白虎,“龙啸天念叨一句:“嗯,这倒也说得通。“
“今天咱不妨去白虎岗走一趟,看看那大虫还在不在。“店小二好像很好奇。
“怎么,你是不是发高烧说胡话?“龙啸天瞪大两眼:“去那儿送死呀?不怕大虫吃了你?“
“说不定那大虫吃素修仙不吃人,心甘情愿做你的坐骑呢。“店小二故意不把赤脚大仙的话告诉龙啸天。
“哼,你这是乌龟背上刮毡毛呀。“龙啸天嘲笑道。
“怎么了?“店小二不解。
“想得美!“
大家禁不住哈哈哈哈笑起来。
胡荷花笑着打趣道:“让小二哥前面走,老虎来了有他挡着,挡不住吃了活该。“
店小二故意在鼻孔里哼一声,满不在乎道:“老虎才不会吃我哩,看我这浑身的肉像铁疙瘩,老虎咬不动。倒是听说女人的肉又香又嫩,不吃了你荷花才怪呢!“
“它敢?我这里弯刀伺候!“荷花拔出弯刀当空一晃:“看它牙利还是我的刀快!“
店小二说去白虎岗,可白虎岗在仙居山的具体位置一时却想不起来。问书僮,书僮更是印象模糊。刚好这时前面山坡上有个樵夫在砍柴,他便上去打听。
樵夫指着不远处一道岭:“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翻过去,就是白虎岗。“
店小二谢过樵夫。他自告奋勇在前面引路,带着大家走向白虎岗。
龙啸天仗着神剑在手,心中并不十二分害怕。
一行四人越过山岭,面前果然有座山岗。书僮惊喜的叫一声:“啊,我想起来了,这就是白虎岗。“
店小二笑笑:“那次我们迷了路,在深山老林里摸索了一个多月走不出去。幸亏在此处遇到了赤脚大仙,要不然也不知现在走到哪里去了呢。“
龙啸天停住脚步,望向面前的白虎岗。秋阳把柔和的光线投射在奇瑰的峰峦间,色泽斑驳的草木在风中不停的摇曳,沙沙啦啦的声响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他仿佛看到,一只凶猛的白虎正穿行在深深的草丛中,瞪着圆圆的放着凶光的双眼,伺机冲出来伤人。
店小二却一点也不在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挥挥手,照例在前面开路,一行人相跟着悄无声息的往白虎岗走。正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龙啸天暗暗为大家捏着把汗。
正行走间,突然听得一声如山崩海啸般的吼叫声。大家循声望去,但见在芦花乱晃的一处水潭旁,窜出一只白底黑纹的大老虎。老虎呼的一声跳起有丈余高,卷带起一阵疾风,直刮得附近草木哗哗响,枯枝落叶四处飞。
一行人惊惊惶惶,赶紧躲避。
就在这时,山岗上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笛声飘飘荡荡,如歌如诉,不绝如缕,似远还近。
美妙的笛声如此的耳熟,龙啸天听得如痴如醉。他抬头望望山岗,却怎么也找不着吹笛人。
笛声中,奇迹发生了:那只白虎瞬间变得极其的安详和温顺。它放慢脚步,仿佛一个舞女正踏着竹笛舒缓的节奏,跳起了柔和优美的舞蹈。
此情此景,把大家都看懵了。店小二胆子大,他率先走到白虎身旁。那白虎停住舞步,象一只家猫一样蹲下来,竟乖乖的让店小二抚摸它毛茸茸的额头、耳朵和脖颈,而且还显出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好像是在微笑。
龙啸天见了很是惊讶,他试着走了过去。没想到白虎见他走过来,竟低眉俯首匍匐在地,好像在说:公子,你走的累了,快坐到我身上歇会儿吧!
店小二催促道:“公子,还等什么?坐上去呀!“
龙啸天摇摇头:“这、这怎么可以啊?老虎毕竟是老虎,万一……“
“怕什么?“店小二开导他:“没听说韩湘子骑黑虎的掌故吗?“
龙啸天道:“他是仙人呀,我怎么能比他?“
没办法,店小二只好把赤脚大仙的原话告诉了他:“这就是你的白龙马,它等了你有好些时日了。“
这只白虎差不多有两头牛大,虽然伏在地上,依然有立着的马那么高。店小二便张开双臂把龙啸天抱起来,高高举着,然后轻轻放到了虎背上。
白虎站起身,驮着龙啸天,一步步稳稳当当地往山岗上走去。
胡荷花和书僮象看西洋镜似的,嘻嘻哈哈跟在后面看热闹。
走着走着,龙啸天抬眼向上一望,忽然发现一个白衣人立在山岗上。看那鬓发和衣带飘动的样子,好像是个女子。
她是谁?为什么孤零零一个人呆在这地方?
近了,更近了,果然,山岗上站着的是一个身着白色衣裙、手执一根长笛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见了龙啸天,便收起竹笛,喊一声“公子!“,便又惊又喜眼含泪花匆匆迎上前来。
白虎停住脚步,慢慢匍匐在地上。
女子跳上虎背,扑进龙啸天怀里,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龙啸天仿佛接着了烫手山芋,满面的尴尬。一边挣脱着,急赤白脸的道:“你、你、你是何人?我、我不认识你呀?“一边拿眼瞄向胡荷花。
胡荷花小脸涨得通红,显然醋意正在发作,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
那白衣女子见龙啸天竟然装着不认识她,不由十分的诧异。暗想:咱俩自万松书院分手,算起来还不到一年,怎么公子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难道来到狐国就变了心,有了外遇要抛弃我?当初许下过的山盟海誓,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胡桃红一颗热烘烘的心一下凉了半截,但她仍然心存妄想,恋恋不舍:“公子,我是胡桃红啊,这么久没见面,小女子好想好想你呀!“
“胡桃红?“公子仰起头,好像是在努力回忆。有倾,困惑地的摇摇头:“本公子从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也从没见过你。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胡桃红的心这下完全凉透了。都说人一阔脸就变,想不到心中的白马王子还没阔,就把那热恋的过往忘在了爪哇国,将她这个弱女子抛到了九霄云外。真真是自古多情女子负心汉,向来有意丁香断肠人,同这个薄情郎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龙啸天,你好无情!“胡桃红恨从心头起,飞身跳下虎背,气的背过身去呜呜哭起来。
虎背上演的这出戏,把店小二和书僮看得糊涂起来: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他们俩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胡荷花倒是心明如镜。她想起龙啸天曾经提到过的那个本家姐妹,原来这是胡桃红找他来了。见这女子气的失魂落魄似的,不免自责起来:都怪我,都怪我让龙啸天服下了移情散,使他失去了记忆,生生把恩恩爱爱好端端一对人儿,弄得无法相认,形同陌路;都是因为我啊,我的自私害了他们,这是我的错呀!
她在心里责备着自己,一边走上前去,向胡桃红道了个万福:“桃红妹妹,小女子胡荷花向你赔礼来了!“
“胡荷花?“桃红擦了擦泪眼,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向我赔礼?“
龙啸天从虎背上下了地,走过来向桃红介绍道:“荷花是本公子贱内,我俩刚结婚不久。“顿了顿接着道:“你叫胡桃红,他叫胡荷花,你俩倒是正儿八经的本家姐妹哩!“
胡荷花对龙啸天使眼色,想阻止龙啸天说下去。可他却大大咧咧的没注意,话一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没法收回。
“我说哩,原来一一“胡桃红又气又急又伤心,禁不住泪水又涌满了眼眶。俄倾,他抹去泪水,向龙啸天行了个礼,哽咽着道:“罢罢罢,龙公子,今生缘已尽,来世咱们再相会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胡桃红来白虎岗,怎么早不来晚不来,今天才来呢?
原来,自那天在玉蟾楼上目送龙啸天离开古月山庄后,她日思夜想,盼着公子探亲早日归来。可是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夏去秋来,快半年时间也没听到公子的音讯。不免忧心忡忡,常常夜不能寐。她想去寻找公子;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父亲胡国玺怕她有什么闪失,总是不准她出门。昨日午间,她伏案而憩,不想却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位赤着双脚执着拂尘的仙人,来到面前对她说:“桃红,你朝思暮想的龙公子,如今仍滞留在狐国。明天他将经过仙居山,你到白虎岗等着他。白虎岗上有一只白虎,那是公子的坐骑。但那白虎生性凶残暴戾,只有你的笛声才能使其驯顺。记住,午时之前必须到达白虎岗,千万不可有误!“
桃红梦醒后,仙人的话语依然涓涓在耳。他按时来到狐国仙居山白虎岗,降服了猛虎。可万万没想到,日夜思念的龙公子,却让她如此的心寒。胡桃红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桃红姐一一“胡荷花预感到某种不祥,很是担心桃红轻生,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胡桃红窝了一肚子气,哪还理睬胡荷花。她运起轻功,冲向对面的山坡。
胡荷花紧紧跟上,两人终于在一片枫树林子前遇上了。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抢走了我的龙公子,还要怎么样?“胡桃红气咻咻的瞥了荷花一眼。
“姐姐请息怒,都怪我不好。“胡荷花“扑通“一声跪下来,流着泪忏悔道:“爱情让我昏了头。那次趁龙公子生病,我给他服了移情散。从此他便失掉了记忆,把过去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他不认你,不是他变了心,实在是我犯下的错,我对不起他,更对不起姐姐!“说着,放声痛哭起来。
“啊,想不到是这样的。“胡桃红一边陪着落泪,一边俯下身子去扶荷花:“妹妹请起。爱情的世界本没有谁对谁错;你俩既已成亲,就好好珍惜,好好过日子吧!“
“桃红姐!“荷花止住哭泣,动情地说道:“你人儿这么漂亮,心眼又这么好,荷花我真心佩服你!“说着,上前挽着桃红的手。俩人就像亲姐妹一样,手挽着手往回走。
胡桃红本想一走了之,现在得悉实情,心下寻思道:原来是我错怪了公子。失忆是桩很痛苦的事,今我既来,就应帮帮公子,想方设法使他早日恢复记忆。他爱不爱我是另一回事,如果因失忆而丧失了理想抱负,那可就是毁了他的一生一世,那样势必铸成大错而抱憾终身。可是恢复记忆谈何容易,我应该怎样去帮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