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人飞起一脚,踢去荷花手中的匣子,开口说道:“荷花妹妹,快不要作践自己了;公子流落狐国孤独无依,有你陪伴照应,我也就放心了。“
原来是桃红姐跟踪至此!胡荷花听了她这番话,心里很是感激,动情地喊了声“桃红姐!“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胡桃红接着说道:“这次来狐国是瞒着家父的,他见不着我,一定很着急。我现在必须赶回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龙啸天与胡荷花已成亲,她夹在中间总觉得不妥。
“现在就回去?这么急?“荷花很是不舍。
“嗯。“桃红点点头:“请转告龙公子,回去后我一定设法去看望她父母;望他善待自己,切莫消沉。“
桃红拉着荷花的手,深情的望着她道:“我把公子托付给你了!“她用另一只手在荷花肩上拍了两下,而后与其行过礼,道声别,便消失在江边朦胧的峰峦间。
胡荷花凝眸伫望,好一会儿这才返回虎头岭。
刚刚踏上岭头,就见一个人背着手,在山岗上走过来走过去,一副焦灼不安的样子。
荷花迎上前去,关切地道:“公子,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龙啸天见是荷花,劈头就问:“桃红呢?她去找你,怎不见回来?“
“她回家了。“荷花把桃红的嘱托向龙啸天作了转述。
“怎么说走就走了呢?“龙啸天望向远方,神色异常焦急。
荷花见状,又是心疼,又有些妒忌,一时竟想不出怎样去劝慰他。
夜凉如水。荷花拔出弯刀,砍了些枯朽的柴禾,在山崖避风处点燃了一堆篝火。
站在火堆前,龙啸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篝火热情地跳跃着,他的脸上却像冰一样毫无表情。好一会儿这才痛苦地摇了摇头,道:“桃红这一走,我心里头空落落的。早知这样,还不如让我永远失忆的好,那样倒也省心。“
“快别这么说了,让你失忆那是我的错。“荷花低垂下头。
龙啸天盯着她道:“怎么,这是你的错?“
荷花坦白道:“为了得到你的爱,那次趁你生病,我让你服了移情散。“
“移情散?“龙啸天不解:“这是什么鬼?“
荷花直言相告:“那是神龟老人家推荐给我的。据说民间有个巫婆研制了这种药,吃了它就会忘记过去,移情别恋。当初神龟劝我自己服下去,可我私心作祟,还是给你吃了。“
“你呀你,想不到……“龙啸天疾首蹙额,心生恨意。
纸终究包不住火,荷花索性公开了全部隐情:“公子恕罪,是我一直蒙着你,对你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是谁?“
“我是当朝公主胡荷花。“
“啊!“龙啸天大吃一惊:“原来你不是什么村姑,而是国王的女儿?“他苦笑起来,变得有些气急败坏:“你为何要欺骗我?为何要作弄我?天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龙啸天声泪俱下,满面凄楚。他伸出双臂,对着深邃的夜空,一时是那样的悲伤无助。
待龙啸天平静下来,胡荷花这才说道:“都说爱情是自私的。公子问为什么,说来说去只是因为我爱你,离不开你,更不想错过你。我爱你,所以我自私;离开你,那将是生不如死;而错过你,必定是一生的遗憾。公子难道就不能理解一个痴情女子那颗火一样炽热的心吗?“
篝火越烧越旺,火星飞迸着,柴堆里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
“我不明白,你为何对我如此痴情;落难狐国,我是既无金钱,也无地位,更无名望,可谓一身晦气,两袖清风,有什么值得你爱的呢?“
“男女相爱,并不需要多少理由,有时甚至毫无理由。“荷花道:“也许是缘分吧,谁叫我那天偏偏就遇上了你呢?“
荷花接着道:“你一次次拒绝我的爱,可知道,小女子一颗柔弱的心被你伤得有多深?有多重?但我挚爱如初,痴心不改;为了爱,不惜抛却荣华富贵,跟着你在荒山野岭中走南闯北,患难与共,虽苦犹乐。我问你,那些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打情骂俏秀恩爱的少男少女有几个能办得到?“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龙啸天的良心受到了震撼。他沉吟半晌,慢慢走上前,突然握住荷花的一双纤手,道:“好一个纯情女子,为了爱不惜代价不择手段不顾一切;曾经的我辜负了你的一片情意,还请原谅!“
一股暖流涌上荷花的心田,泪光在她的眼里一闪,又一闪;俄倾,她一头扑进龙啸天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龙啸天轻抚着荷花的臂膀,两眼潮润,脸上流露出怜爱的神情。
月色融融,篝火熊熊。
月色、火光交相辉映,照耀着龙啸天与胡荷花的身影,虎头岭上仿佛矗立着一尊两情相拥的雕塑。
连日来,狐国诸候叛乱愈演愈烈。南江王苻金虎公然称帝,叫嚣划江而治。国王先后派出十数万官兵前去镇压,不料吃了一个又一个败仗。王师节节溃退,形势十分严峻。
这天早朝,大臣上书不断,国王面前早已码起高高一垛奏折。
国王脸色铁青。暴怒之下,长袖一拂,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奏折全摔落到了地上。
“尽是饭桶!“国王怒骂一声,瞪眼环顾众臣:“拿起俸禄来一个个神气十足,上阵打仗统统成了窝囊废,本王养着你们何用之有?“
国王立起身,一边踱着步,口中絮絮叨叨:“败绩连连,郡县告急;风声鹤唳,岌岌可危。安得猛士,守土平叛?呜呼哀哉,我大狐国难道就没有一个半个血性男儿?!“他忽然将手指向兵部尚书符东林:“你,给我听着!本王给你精兵十万,命你着即出征南江。不灭苻金虎,不要回来见我!“
符东林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陛下尚能想起老夫,呈蒙如此抬爱,臣虽万死而不辞也。然为稳妥起见,臣斗胆举荐一人,以辅佐本帅平定叛匪,不知可否?“
“讲!“国王支楞起耳朵。
符东林道:“有道是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又云,知子莫若父。老臣之子符双全虽有过失,然绝非平庸无能之辈。恳请陛下酌情授职,让他戴罪立功。“
“嗯。“国王瞥一眼刑部主事,道:“符双全还在刑部大牢关着吧?把他带上来!“
约莫半支香功夫,手铐脚镣的符双全被带到国王面前。
国王板着脸,半晌问道:“符双全,你知罪吗?“
符双全跪下道:“陛下,臣知罪。“
国王开始数叨:“都说你自幼熟读兵书,颇知韬略;寡人本想让你露上一手,来个小试牛刀。偏你不争气,结果搞的全军覆没,大败而回。本王有一千个理由砍下你的脑袋!“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念你初次领兵,失误难免,寡人暂且免你死罪。今命你随父出征,作速奔赴南江,尽快平定叛乱,将功折罪。若再有闪失,定斩不饶!“
“遵命!“符双全抱拳作揖。
国王看一眼押解符双全的两名狱吏,大声喝道:“还楞着干啥?给他除去手铐脚镣!“
狱吏应一声“遵命“,立马打开镣铐。
国王命吏部补足符双全羁押期间的俸银,并另拨二百两白银予以补偿。
符双全叩首谢恩。
玉柱山飞狐寨金玉兰寨主打算邀集十八个山头的绿林头领,在近期召开一个秘密会议。
她与军师胡亦仁商议此事。
胡亦仁道:“烽烟狼卷,生灵涂炭,国难如此,我等岂可坐视?想山寨之人多为有志之士,啸聚山林,也只为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今适时邀集一众头领同议大事共谋大计犹为必要。“
金玉兰点点头,道:“本寨主所见略同,那就这么定了。“
这天,十八个山头的绿林头领齐聚飞狐寨大堂,会议正式开幕。
金玉兰寨主的开堂白简明扼要:“诸候叛乱因天灾而起,然人祸乃为主因。狐国自立国以来,朝廷弊政种种,以致腐败深重,其现状诸位有目共赌。国家动乱,苍生蒙难,我等何去何从,请大家各抒己见。“
丹霞山大发寨寨主胡大发道:“战乱四起,风雨飘摇。黎民遭罪,国将不国。咱无力挽狂澜,还是静观其变吧。“
神象山七星寨寨主胡青云道:“诸候起兵各怀鬼胎,更多的只为权力和利益之争。到头来,一个独裁者被拉下马,狐国又可能出现另一个独裁者,换汤不换药。受苦的永远是平民百姓,故我等切不可掺合其中以致同流合污。“
天泉山金马寨寨主胡二狗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管他娘的乱也好,治也好,只要咱寨子里几百号人混饱肚皮不饿死就謝天谢地了。“
“请不要忘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南阳山九龙寨寨主胡小平道:“诸候燃战火闹独立不得人心,咱们起来共同捍卫国家统一才是正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堂上乱乱哄哄,都听不清谁在说些什么。
待会场稍稍平静下来,列席会议的龙啸天这才说道:“诸位,我只讲一点见闻。近日,我偕同内人去南江走了一遭,那里正在打仗。江对岸民众流离失所,一路上难民如潮涌来,哭声呼叫声呻吟声不绝于耳。因饥饿疾病倒毙于路者不计其数,此情此景令人泪目。我就想,身为七尺男儿,不能拯民于水火,真是奇耻大辱也。在此,我呼吁诸位,生逢乱世,当心怀天下,以黎民为重。‘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东五十州'?大家携起手来,揭竿而起,推翻腐朽的独裁统治,让狐国从此告别战乱,让天下黎民永亨太平!“
“善哉,善哉!“飞狐寨军师胡亦仁站起身,为龙啸天鼓掌喝采:“大灾之年,朝政腐败和诸候叛乱更是加重了民众的苦难;所以说,官兵和诸侯都是我们的敌人。只有齐心合力彻底打垮这些妖魔鬼怪,金瓯方可无缺,天下才能太平。“
老宰相的话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老人家说得对,不打垮这些死对头,天下永无宁日。“
“朝廷和诸候害苦了黎民百姓,要想过好日子,就必须彻底扫除这些害人虫。“
“老子早些年就起来造反,只不过单枪匹马没成气候。现在有众位好汉相帮,时机已然成熟,不反更待何时?“
……
头领们七嘴八舌,群情激昂。在一致要求联合举义的基础上,会议讨论订立了联合举义互通互援盟约,公推金玉兰为盟主。
散会前,盟主金玉兰进一步阐明会议主旨,并向大家发出号召:“我们是绿林好汉,不是山贼土匪。联合起来,唤起民众,高举义旗,为正义而战,我们要做狐国真正的主人!“
众头领一齐拍手叫好。
店小二真是个鬼灵精。会议刚结束,他屁股一转就编出了小快板,在山寨大门前人员聚散处表演起来:
风卷云涌旗飞扬,
绿林头领聚一堂。
飞狐寨中签盟约,
独角戏从此不再唱。
一根筷子易折断,
一把筷子坚如钢。
互通互援抱成团,
联合起来有力量。
天灾人祸引动乱,
朝廷腐败民遭殃。
仁人志士齐出手,
举义正是好时光。
英雄好汉担道义,
拯民水火闯四方。
南征北战驱虎豹,
官兵诸候一扫光。
一统江山主沉浮,
千秋万代美名扬!
众人听了,劲头一下被鼓了起来。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好象此刻就要奔赴战场。
符双全父子全副披挂,带领着十万官兵,日夜兼程开赴南江前线。
南江象一条长长的玉带,弯弯曲曲,源远流长。狐国国土近三分之一在江南岸,封地在南江郡的苻金虎早就想划江而治。与朝廷宣战以来,他率军攻城掠地,先后将邻近封国的一个郡三十来个县收入囊中。地盘大了,野心迅速膨胀,遂建号称帝,凭此天险在南江两岸屯兵设防。天堑无涯,易守难攻。官兵在此吃了大亏,都说苻金虎太厉害,人人谈“虎“色变。
符双全收编了先头平叛的残余力量,整合了一下统统不到十五万人。为壮声势,号称三十万大军,在江边要塞一个名叫盘龙峡的地方,距江岸三十里扎营。
夜幕降临,中军帐灯火通明。符双全对父帅道:“我等远来疲惫,且立足未稳,今夜驻守盘龙峡之敌必来劫营。“
符东林问道:“如之奈何?“
“我有一计。“符双全凑近父帅耳边,如此这般将计谋道出。
是夜,月黑风高。四更时分,但见成千上万支火箭齐发,呼啸着飞入官兵营盘。
一时间,官兵宿营地火球滚滚,烟雾腾腾。叛军万余人挥舞着刀枪剑戟,齐声呐喊着冲了过来。
他们冲进营盘一看,全都傻眼了:原来帐篷灯火皆是虚设,里边并无一人。
叛军方知中计,急欲抽身逃离。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炮响,埋伏在外围草木丛中的官兵如天降神兵从三面杀到。
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将叛军围在核心,有如铁桶一般。
叛军一次次突围,无法冲破包围圈。
双方直杀至天明,阵地上尸横遍野,偷袭的叛军损失过半,余皆缴械受降。
符双全率官兵乘势攻占了盘龙峡口。首战告捷,官兵欢呼雀跃,士气高涨。
叛军吃了败仗,屯集在北岸的守军全龟缩至南岸,固守不出。
隔着一条浪涛滚滚的大江,如何打过南江去,彻底消灭胡金虎?
符双全背着手,在江边踱过来,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