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贺铸,华初笑着向冯律道谢,她眉眼弯弯:“多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冯律脸上的表情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可华初就是觉得他有些不高兴,他的声音很低:“并没有帮到你。”
华初骤然失笑:“就因为这你不高兴?这又不是你的错,不要什么问题都怪罪在你自己头上。”
冯律勉强一笑,低语:“只要关于你的,就是我的问题。”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华初还是听见了。她的笑凝固在嘴角,目光灼灼的看着冯律,片刻,飞快的在冯律的脸上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吻,惹起满湖的涟漪,冯律垂眸凝视着她。华初的眼睛黑白分明,毫不示弱的和冯律对视,眉毛微挑,似乎是无声的挑衅。
傻姑娘,冯律心里叹道,无声的勾起唇角。他抬手遮住了华初的眼睛,就在华初以为冯律会有大动作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额头又落下了一个吻,一个她上次感受到的同样的轻吻,轻而柔,仿佛珍重万千。
冯律吻似乎不只是吻在她的额头,而是吻在她的心尖儿上。
*
天气越来越冷,下了两场大雪之后,华致和许蘅的婚事近在眼前了,华盛也在婚礼的前一天回到京城。
华家前前后后都挂上了红灯笼,随处可见的喜字贴满每一个角落。冬天积雪堆在地上,寒气里夹带着满心的欢喜。
嫁娶迎新,这样传统的从古老时代沿袭下来的庆典,庄重而盛大,带着人间喜悦和希望。院子里都是来恭贺的客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华初心里也很高兴,眼睛里全是笑意,裹着猩红大氅,站在远处廊檐下看新郎新娘拜天地。
她身边站着的冯律却在看她,把特地带出来暖手炉塞进她手里。华初快速接过藏在大氅里,眼风扫过,见没有人注意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医馆回来,冯律对她的在意全摆在了台面上来。沈玉清还不知道他们的事,可冯律有时候明目张胆的让华初害怕。比如现在,到处都是眼睛,谁也保证不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不会被人看见。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也来了。我还没见过古……没见过婚礼,一定要好好看看。”
冯律也不戳破她,煞有其事的说:“是该好好看看,积累经验。”
华初脸瞬间红了,瞥了他一眼,没搭腔。
美人秋波,似喜似嗔。冯律心被撩得满是涟漪,如同春日上面坠着柳枝的湖面,微风拂过,枝条滑动,全是颤动的粼粼波光。
前面司礼高唱:“送入洞房。”
华初兴致勃勃,打算跟着去看别人怎么闹洞房的,被冯律扯住衣袖。
华初转头看他:“做什么?”有事说事,没事她忙着呢。
冯律就顺着衣袖握着了她的手,温暖又有力量。“陪我说说话。”
宽大的衣袖将两人的小动作遮得严严实实,就算有人看过来,也只是觉得两人站得近。华初肃然:“到处都是眼睛,你收敛一点。”
一向沉稳持重,处处周到的冯律如今行事动作越发的得寸进尺,华初知道,如果不是她不乐意,他恐怕早就希望把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冯律摸到了华初的手腕上的珊瑚手钏,他摩挲了两下,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年后及笄……可是看着别人的婚礼,我却觉得自己等不得了。”
华初愕然,怔愣片刻。她才刚刚开始谈恋爱,目前为止半点也没有想过结婚的事。
冯律眸如点漆,星子一样的眼睛,魔怔了一样死死的锁在华初身上。
华初眯眼冲他一笑,趁他没反应过来,挣脱冯律的手。“我去后面看看。”
这次冯律没有再拦她,任由她逃一样的跑了。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华初到新房时,一对新人已经吃过子孙饽饽,喝过交杯酒,有心闹洞房打趣的客人已经被管事嬷嬷撵去前面的宴席上。新房里静悄悄的,许蘅着大妆坐在床沿,听见开门声,扭头看过来。
原本清丽动人的脸,被画得面目全非,像戏台上敷白面的丑角。华初想到,华致满怀期待挑开盖头,本以为是娇艳欲滴的美娇娘,却没想到看到的是大花脸,脸色肯定一言难尽。
华初念头一转,对许蘅笑着,意味深长的说:“哥哥怕嫂嫂一个人枯坐着寂寞,打发我过来陪嫂嫂说话。”
许蘅果然脸红,娇艳欲滴,却仍旧不失名门风范。“那就多谢妹妹了。”
“谢我做什么?嫂嫂应该谢的人是我哥哥。”古代女子多腼腆,华初和她耍花腔。
看着许蘅的脸越来越红,多厚的粉也挡不住了,华初欢乐的笑着:“嫂嫂脸上的粉这样厚,肯定不舒服,还是先洗了吧。”
许蘅轻声道:“已经让书琴去打水了,估摸着快回来了。”怕华初不知道书琴是谁,她又解释。“书琴是我的大丫鬟,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
古代女子身边都有亲近有得力的丫鬟,沈玉清身边也有个十分得力的孙嬷嬷。华初骨子里不习惯人贴身服侍,所以她身边没有十分亲近的大丫鬟,底下的人各司其职,华初见他们也没有龋龉,相处得还不错。
华初陪许蘅坐了一会儿,书琴才端着一盆水从门外进来,是一个鹅蛋脸,长得十分圆润讨喜的姑娘,一看就是长辈会喜欢的类型。
书琴进门看见华初,虽然意外,却很快反应过来,行礼问好。
华初就叫住她:“不必,先服侍你家主子。”
书琴不敢像华初看她一样放肆打量华初,只匆匆一眼,就收着目光,微笑道:“是。”
许蘅由书琴服侍着洗完脸,未施粉黛,却清丽动人,华初毫不吝啬的夸赞:“果然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哥哥好福气,能娶嫂嫂为妻。”
提到华致,许蘅毕竟是新娘子,再大方也忍不住心里的情思,羞意尽显,脸颊染上红晕。此番真正是美人染烟霞,华致没来得及看,她先饱了眼福,华初大为满意。
华初逗了一会儿许蘅,趁华致快回来之前,离开了新房。
*
而冯律与华初分开之后,在前院的宴席上见到了来贺喜的五皇子萧阳。
萧阳特意拉着冯律,避开旁人说话。他有事要和冯律说,而且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但是冯律制止了他:“华家现在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萧恒一连吃了好几天都闭门羹,终于见到了冯律,听了冯律的话,急忙道:“本王京郊有一处别院,满植红梅,连日大雪,红花白雪亮相映衬,美不胜收。秉之可愿与本王共赏。”
从前,父皇最器重的是老大,可是在一统天下的战争中,老大战死在了淮北。老二幼年夭折。老三风流,成日流连花丛,难成大器。老四喜欢西域的公主,多年前跟着媳妇儿跑了,如今只是偶尔会传信回来。
宫廷之争,杀人不见血,老六和老八殁在了其中,其余的皇子不是平庸无能,就是年纪太小,不堪大用。
原本萧阳前面有太子萧恒,又有魏贵妃的九皇子萧衍。可如今朝堂局势已乱,萧衍和魏贵妃倒了,太子也失去了皇帝的宠爱。
文武百官私底下纷纷从新站队,就连老三的府邸都有人上门拜访,更不要说平常清誉极好的他了。风口浪尖之上,就是他想置身事外,也根本不可能。
冯律算好了今日会与萧阳撞上,晾了几天,也够了,他没有拒绝萧阳邀约。“今日家中有喜事,不宜外出。若是五王爷等得,明日午后,华钦必定亲自登门拜访。”
萧恒笑着道:“等得等得,本王就在别院恭候秉之了。”
第二天上午,新妇认亲。
华家主子不多,人口简单,华盛和沈玉清吃了儿子儿媳敬的茶,沈玉清就套了一个凤血玉镯在许蘅的手腕上。“你以后就是华家的儿媳了,望你相夫教子,为华家延绵后嗣。”
许蘅红着脸点头。
等华致搀着许蘅站起身,华盛就说:“你祖父不愿出寿山堂,你晚些时候带你媳妇去自去向他老人家敬茶。”
华致恭敬应“是”。
许蘅嫁进来,是长媳长嫂,她送给华初的见面礼是一只凤血玉的手镯,此外给了华初一个大红包,里面满满的金叶子。冯律以“庶弟”的身份得了一方歙砚,也另有一袋金叶子。
许蘅不知道冯律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华家的庶子,她见冯律虽然容貌昳丽,但是与丈夫和华初都不相似,与堂上的华盛和沈玉清也没有相同的地方。
许蘅暗忖:难道她这“庶弟”长得像她生母?
华初捧着礼物,在许蘅看没注意的时候掂了掂手里的红包,朝冯律挑眉,一副得意忘形的财奴模样。
冯律望着她笑,拿出自己的那一袋金叶子,说:“你喜欢的话?我的给你。”
华初斜瞥了他一眼:“真的?”
冯律就把装金叶子的袋子递到她面前。
世界上没有人会嫌钱多?华初嘿嘿笑,昧着良心收下了冯律的金叶子,嘴角咧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