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酒馆,这里是镇上唯一的酒馆,也是阿斯特的家。
傍晚时分,正是镇上人们饮酒作乐的最佳时间。
快到家的阿斯特突然记起了自己要砍柴的任务,可目前两手空空,腹中饥饿。
他站在街角开始犯难。
按照印象中的情况,此时酒馆生意火爆,叔叔婶婶两人在店内忙得不可开交,妹妹则在厨房精心烹调食物,后院很大概率空无一人。
想到这里,阿斯特快步躲在酒馆对面的裁缝家围墙后,侧身暗中观察了一会儿酒馆中的情形。透过半开的木质窗口,他看到了招呼客人的婶婶维拉与吧台处擦拭酒杯的叔叔伦德。
看情形,两人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到后院去。
阿斯特深吸一口气,将身子压低到酒馆窗口高度以下,一溜烟的快步穿过街道,并贴着酒馆外墙往向后院跑去。
后院的外墙只有两米左右,对于身高一米七八的阿斯特来说翻过去简直轻而易举。
阿斯特此时秉承着做贼的觉悟,警惕的确认四周无人后,他一阵快步助跑,蹬了一脚墙面双手撑在墙头快速翻了进去。
没来得及回想刚才那一套动作是否潇洒,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吓的他落地未稳的身形一个踉跄。
“有门不走翻墙干什么?”伦德抱着橡木酒桶正要往酒馆里走,突然听到身后的响动。
“呃。。其实是活动。。活动身体。”这情况显然不在计划中,此时的他就像是考试作弊被抓的感觉一样。
“柴呢?”伦德倒是没有再纠结他翻墙的事,提出了另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
“柴?什么柴?”既然伦德说到这里,阿斯特打算装傻充楞。
“你自己上去吧。”伦德指了指院子大树上挂着的麻绳,不满地说道。
阿斯特看着那打着死结的套索,脑子有些发蒙,那造型很像上吊用的绳子。
“叔叔,我只是忘了砍柴,罪不至死啊!”阿斯特凄惨的哭喊着。
伦德一向是多做少说的风格。
虽然搞不懂孩子这是中了什么邪,但他没有理会阿斯特的哭喊,扛起他走到树下并熟练的用绳索将阿斯特的双脚捆住,使其倒吊在树下。
阿斯特停止了叫喊,此时他才想起,从小到大叔叔总是将他倒吊着,并伴随着一种蹂躏般的惩罚。
“啊!”阿斯特痛苦的大喊着。
伦德还是一言未发,用他那有力的手掌使劲在阿斯特身上按压着,并不时变换着动作。
阿斯特觉得,如果叔叔不用这么重的力道折磨自己,那这套动作基本可以看做是推拿。有时从腰窝推向肩胛骨然后分向两边,有时又把自己胳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阿斯特惊讶于自己的柔韧性居然这么好,可以将手臂向身后折叠一百八十度,与另一只胳膊接触。
渐渐地,这种虐待竟让他感觉有点舒服!
舒服到伦德何时离开的都没察觉,他只觉得身体一股暖流正在四散开来。
空旷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人,寂静的环境帮助他回想起一些往事。
从六岁起,叔叔伦德总在每周的周末将他倒吊起来,按捏着他的身子骨。整整九年了,不论自己做错事与否,这种类似于惩罚的行为从未间断过。
此时他就像是经历过一场剧烈的运动,汗珠顺着胳膊汇集在指尖处,滴答滴答的落下。
身上的汗也从脖颈到面颊,直到眼角。
眼睛被汗水浸的一阵酸痛,他赶忙用手去揉,模糊中他看见墙头泛起了黑雾。
本以为是眯了眼睛看错了,直到墙头一股黑雾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于地面逐渐汇聚成一个站立的人形.
阿斯特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顿时汗毛竖立,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出一句.
那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身形消瘦看不清五官,只见他缓缓抬起修长却又苍白的左手用食指点向呆若木鸡的阿斯特.
“不管这家伙此时要做什么,自己绝对没好果子吃.我上辈子估计是挂了,难道换个地方屁股还没坐热又要死一次?不行我不想死啊!“阿斯特暗想.
想到也许会小命不保,阿斯特全身一热大喊着自认为最引人注目的话:“杀人啦!.“
黑袍人身形一顿慵懒的说道:“做个好梦罢。“
望着那只食指上的戒指,阿斯特泛起浓重的困意.
那是一枚骨质基座镶嵌着黑色宝石的怪异戒指,白色的基座似乎是某种生物爪子的造型,而那黑色宝石随着目光的注视竟显得愈发深邃。
这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与一只眼睛对视,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啪!”
耳畔传来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
阿斯特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冰凉覆盖住了眼部并传递至四肢百骸,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顿时困意全无神识清醒.
正欲探其原由,身边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热情女声响起:“客人怎麽到这后院来了,快快进屋歇歇吧.小店有上好麦酒、葡萄酿和新鲜橄榄汁,烤肉、炖菜、大麦面包应有尽有.“
这套万古不变的菜单阿斯特曾无数次向客人说到想吐,但在此情此景下出现却倍感亲切犹如天籁.
不知何时维拉出现在他身后,并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即使看不见,阿斯特也想得来婶婶那精致的容貌上堆满了虚假的微笑与奸商的狡猾,正欲开口:“维..“
维拉一巴掌抽在阿斯特头上训斥道:“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招呼你是要气死我?“
“快..“阿斯特很想告诉婶婶这货不是善茬,再闲侃扯皮两人都得交待在这儿了.
“快把嘴闭上,敢多说一句撕烂你的嘴!“维拉顺手捂住阿斯特的嘴.
“客人您不要让我们这家长里短坏了兴致,瞧您面生想必初来乍到,我给您免费上一杯本店秘制的陈年佳酿.算小店是给您接风了.“维拉陪笑道.
黑袍人收回手臂,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维拉.
“喝不喝您倒是给句话啊,老盯着人家算怎么回事.“维拉莞尔一笑,用红色披肩遮住了嘴,风情万种.
“刚才即使阁下用手遮挡,鄙人亦可察觉那股魔力波动.“黑袍人慢条斯理的说着.
“您在说什么啊?小妇人可听不懂!“维拉俏皮的翻弄着披肩回答.
“既如此,那厨房的女孩..“黑袍人话音未落.
“你找死!“维拉的语气瞬间冷若冰点.右手一甩两发炙热的火球飞速向黑袍人冲去.
一道暗绿的曲光屏障瞬间出现,阻隔在黑袍人与火球之间.
眼见即将相撞,维拉将右手五指张开,凭空做出一个旋扭的手势,两颗火球竟左右分道扬镳,绕开面前的屏障后再次合击向原先的目标.
就在火球近在咫尺,黑袍人看似避无可避之时,屏障与其主人的身形竟然同时消失,只余原先站立之处消散的黑雾.两颗火球顿时相撞爆炸,即刻迸发出四射的火光与惊人的冲击.
与此同时维拉化掌为拳,将五指快速合拢,火球的爆炸火焰与冲击如时光倒流般再度聚合坍缩。
甚至连那还未传播开来的爆炸声都被尽数吞没,只余中心一缕淡蓝的火苗闪动,快速的消散在风中.
整个过程电光火石,激烈异常却不着丝毫痕迹.
“维拉特莉,不负炎烬巫女之名.这一手控火术让鄙人真是叹为观止.“黑袍人再度现身,恭维之余随手拍灭了左肩上的火苗,散发出阵阵青烟.
“少溜须拍马,有心放你一马没下死手,好死不死你还敢露脸?得了,这下不用走了,留下肥庄稼吧.“维拉看都不看他一眼,端详着自己灵活的手指,言语中满是轻蔑.
“哦?阁下倒是对自己的实力颇有自信,却不知对于对手有几分了解.“黑袍人对于维拉的态度颇为不悦.
“大小不过是只蝙蝠,最多年岁大点罢了,即使你出手没露出马脚,但隔着几十米都能闻到你身上那股子腥臭味。知道我的身份还嘴硬,你倒是看得起你自己!不跟你废话了,还有遗言吗?留下就可以上路了.“维拉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呵呵,不知炎烬大人如何让鄙人上路,还请赐教.“黑袍人显然是不相信维拉的话,并打算再次动手.
“禁。“维拉清晰的吐出了这一个字.
大大小小橘黄色的光晕在地面若隐若现,有的其中画有不等长的线段,也有的包含了线段连接起四散的点.
但其中最大的圆圈包含了两层,外层写满了不知含义但流光溢彩的符文,内层则是由中心一个巨大的光点向东南西北四方延伸出四条线段。
各自线段的尽头均有一个不尽相同奇怪的图案,而由四条线段分隔开的四个象限中亦有四个不同的象形文字.
“是鄙人托大了,竟然是封印阵法.不过据鄙人所知这等级的阵法纵然是早已备好,仍然需要一段时间吟唱来激活.然而这段时间鄙人一直在小心观察却并未发现您有吟唱过,难道说您已然达到随心而动的魔导师境界吗?“黑袍人此时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眼前的瓮中之鳖,维拉愉悦的笑道:“嘿嘿,你猜啊.“
没等黑袍人再次回话,维拉优雅的抬起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中心的光点中顿时喷射出十数条细长的火舌形成一个牢笼般将其困在中央.
圆圈中空白的地方瞬间变得如同镜面一般,只是镜中的景象皆是翻滚的岩浆与通红的岩石,从岩浆中探出几条火焰触手缠绕著火舌牢笼,将其缓缓拖下.
高温灼烧着空气,无法看清身处囚笼中的黑袍人的表情悲喜,只见他再次举起左手,食指指天.
这一切景观的始作俑者维拉面带微笑,俯身提裙,做了一个教科书般的蹲礼谦卑地说道:“火之仆从维拉特莉,献祭初火者、炼狱之主苏鲁特.“
随着囚笼的坠落,地面上的光晕逐渐消散,除了地上些许草皮被烧焦,周遭的一切事物完好无损,除了心灵受到震撼的阿斯特.
“她怎么这么猛?“目睹这一切后,阿斯特的心头除了这句话,还有一万只奔腾的羊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