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连在长安城中的风府里,看似逍遥快活,实际上比他在华山一点楼还要局促,而这楼主的头衔,还重新回到了风烛残年的头上。
他倒觉得没什么,时刻伴在风烛残年身边,与他一同上朝下朝。他同流觞,也只能一眼一眼地看着,微张着嘴去发不出声。风烛残年每每偷看几眼,有事无事都会上朝。
宇文连急得团团转,没想到和流觞近了,离得却更远了。他终于还是走去了风烛残年的书房。
“你来干嘛?”
“我……我……”
“有事?”风烛残年心知肚明,却故意逼他。宇文连点点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去一趟……宫……”
“胡闹!”风烛残年气得一扫衣袖,“无事无召岂能进宫?君上是你能随便见的?”
“可是我们……”宇文连看风烛残年的表情有些微妙,赶紧闭口不提,不料风烛残年却笑了,拍拍他的肩头,说:“你若有事见君上,为父为你一求!”
宇文连禀手,说:“谢风相!”
“还在叫风相啊?”
宇文连木讷片刻,又一施礼,说:“谢义父!”
风烛残年满意地笑了。
这一拖,不知多少时辰,入夜也不见风烛残年回来,宇文连焦虑不已,他思来想去,决定趁着夜色,偷偷溜进宫,见一见流觞就走。
在黑黢黢的夜宫里,宇文连翻墙越壁,在宫中大摇大摆,都没人察觉,因为都趁着夜色,偷偷打盹。他一路寻找着流觞的寝宫,可是不巧,里面空无一人,便悄悄退了出来,靠着墙角,去后苑看看。
流觞正好借着月色,在孤独地走着,寻觅着什么,宇文连在草丛中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她。
“谁?”
“你来了?”流觞朝他跑去,却在半途停下脚步,“你怎么进来的?”
宇文连看着流觞的左右,说:“就像你独自出外一样,我进来之时,无人巡逻。”流觞思忖再三,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连连推他走:“你赶紧离开这儿!”
“怎么了?”
“我有些害怕……”流觞轻轻摆头,“这几天,我都睡不好觉,总有些此起彼伏的魑魅魍魉的叫声,在宫里传响,然而宫人睡得死,连坎精都叫不醒……”
宇文连一把揽她入怀,温柔款款地说:“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宫中,我这不来了城里,便可天天陪你了。”流觞倒在他的肩头,一阵接一阵的抽泣:“我怕是风烛残年耍的阴谋……”
“不怕,我既然认他是义父,便可借他之名积蓄力量,寻机除之……”
流觞赶紧遮了他的嘴,嘘了一声,说:“小心隔墙有耳。”
宇文连朝四周望望,只是草木摇曳、月光游移罢了。“对了,我有一事,正好问你?”
流觞脱开他的怀抱,“什么事?”
“宇文走之……你为什么把他送到风烛残年的府上?”
“因为我知道他会开锁,故意让他去风府,开锁放走楚儿。”
“你有没有想过风烛残年会杀掉他?”宇文连有些责怪她的意思,流觞也有些不快,她说:“所以事成之后我想把他带回来!”
“但是你没有……幸好风烛残年良心未泯,不和一个傻子计较……”宇文连心态好了许多,流觞倒埋怨起来:“你现在倒是认贼作父了,替他说好话,风烛残年打的什么算盘都不清楚。”
“好了,不说这个了,只要宇文走之没事就好……”宇文连说,流觞不乐意,反问他:“那我呢?”宇文连想了想,“你也一样。”
“我得走了!”他说,“不然风烛残年醒来有事叫我,会起疑的。”
流觞还没回答,禁卫军朝这边奔了来,连番喊道:“什么人?”
宇文连夺路而逃,流觞拖着疲惫的身子,向禁军喊着:“有刺客,抓刺客!”可等她看清了人脸,竟然发现是风烛残年,感到无比诧异:“风相为何深夜进宫,不待宣召?”
“刺客所来,不也没得君命?”风烛残年笑道。
流觞装作懵懂:“您来都不事先通告,刺客行刺之前还要说一声?”言外之意,便是将风烛残年与刺客混为一谈,他听懂了的,所以心中很不满,但没有发泄出来,反而平静地说:“臣听说有刺客进宫,特地赶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刺客都走了!”
风烛残年大笑:“逃不了的,臣在宫外摆了千军万马,令他插翅难逃!”
流觞震惊了,这才明白,一切都在风烛残年的掌握之中,可是他为什么要设计这么大一个圈套,看似圈不了任何人。
宇文连拼命地跑,不敢停留,不敢回头。
风音传说乍起,说的是“宇文连快跑”,然而突然纷乱的兵马声,搅和了这些,当头的头领,一跃而起,接下风音传说,用风烛残年教的法子篡改,再投向宇文连。
“诛刺客!”是流觞的声音。
“是我啊。”宇文连自言自语,心想流觞即使受了胁迫,也不至于动用飞音传说吧?毕竟外人不知是他,只有她明白,风烛残年的信使一路未见,说明他还不知。可是风音传说一起,一旦击中他,天下之人会追他至天涯海角。
宇文连只好转过身,瞪着大军。
“是宇文公子!”
“停止追击!”
“快报风相!”
“不必了!”
头领偷偷引弓,瞄准了风音传说和宇文连,奋力一射,驱使着被流觞操控得没了生力的风音传说鼓足了劲头,正中宇文连。他倒下,禁卫军将他抬回府,躺在了中庭,风烛残年赶紧出来迎接,看到这番样子,大为诧异,扶起他问:“我儿,谁伤的你?”
萦绕身旁的风音传说躁动不安,风烛残年挥一拳打碎,抱着宇文连的肩头,叫道:“你去了宫里?这君上为什么伤你?”
宇文连苦闷地说:“禁军发现了我,我就跑,可是风音传说起来了,要杀我,穷追不舍……”
“你哪句话没说好,激怒了君上?”
“我没有啊,不知为何,简直太奇怪了,我明日上朝一定要问个清楚。”
风烛残年一摆手,说:“不必了,你受了些伤,先养一养,为父明日代你问。”
宇文连不同意,还想争辩,风烛残年马上变了脸:“为父说了,叫你待我奏明君上再去,你偏要自己去,多半是禁卫军误判,君上又怕笑他幽会,才出此下策的吧?”
宇文连点点头,但还想着去朝堂,风烛残年喝他:“连为父的话也不听了?连我也不信了?你在府里待着,明日还有事要做。”
宇文连怪异风烛残年没有责备他,心生感激,立马半跪,请求吩咐。
“明日,你去外代相臣练练兵马,他头脑好使,但治军无方,你既然已经是长安的兵马元帅了,也该碰碰刀枪了……”
宇文连大喜过望,另一条腿也跪下,连连磕头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