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号，下午三点十五分。
下午茶时间对于现在的法王腓力二世来说可能是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腓力二世优雅地捏着茶杯看向窗外略略西垂的太阳，他神色一恍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陛下，不用看了，两个小时之内你已经欣赏了几次你那一无是处的小船队了。”
腓力二世闻言回头，发现自己的宠臣用一种似曾相识的姿势躺在地上，而在他原来应该在的地方取而代之的则是两个异常熟悉的陌生人。
“你们？”腓力二世皱起眉头，“你们这么打扰别人的下午茶时间有些失礼吧？”
“很抱歉，下午茶时间已经过了。”黑头发的家伙说着耸了耸肩，那种滑稽的样子有些可笑，“虽然我也不想打扰您的下午茶时间，但从技术上来说却只能做到这一步。”
“技术上？”腓力二世用余光暼了一眼窗外的天气，一下就想通了大概，“这么说的话，你们已经来了很久了？”
“是的，确切的说是……”黑发的家伙看上去跟他皇宫的小丑一样，他歪着脑袋看向了剩下的另一个铁甲人。
“第九次。”铁甲人说着补充道，“这是第九次。”
“哦～”腓力二世挑起了眉毛，“看来我们之前的谈话进行的很愉快嘛。”
“不尽然。重新介绍下，我是士安，这位是我的主君，我想您听说过她的名字，鲍德温四世。”
腓力二世没有什么反应，他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既然这种对话以他不确定的方式进行了许多次，那么他们的谈话内容显然是让他也踟蹰不决的事情，不然的话要不就是他们中有人已经死了，要不就是这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在说谎。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反倒是最有用的办法。
“我呢，准备了八套说辞。”对峙中，士安还是先开口了，“很显然，那八次都不是很成功，所以我思考了一下，决定用另一种办法来和你谈条件。”
“条件？”
“是的！”士安肯定地点头，“让你加入我们的条件。”
“是吗？”退兵对于腓力二世来说亦无不可，反而是眼前这个人的模样和神态更吸引他一些，所以他决定一边喝着茶一边欣赏下去，“那么，就请你说来听听。”
“我，会给你一套计划，让你能够拿下勃艮第。”
腓力二世闻言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然会被另一个人知晓，看着瘦弱的士安，他的心中既有忌惮，又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一套计划？那么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听到腓力二世的话，反而是士安神情一愕，他原以为腓力二世是个很难搞定的人，但没想到偏偏是这第九次谈判进行得如此顺利。
“怎么会呢？”他不由回头看向鲍德温四世，对方却没有回应，只好继续道，“条件很简单。我需要您在吕西尼昂的居伊来到之前小败一场，随后在加利利扎稳脚跟，直到圣城和欧陆的军队到来。”
腓力二世轻微的颔首，这计划与他不谋而合，只要将狮心王的军队拖在这里，甚至烧点英国人的船队，勃艮第甚至不列塔尼就能轻松地被他纳入法王直辖。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不、你没有！”士安对此很坚决地摇了摇头，鲍德温四世向前一步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士安的眼神恰到好处的安抚了他。
腓力二世又开始踱步，迷人的微笑虽然一直挂在他脸上，却任谁都能感觉到气氛中的压抑与凝重。
“不谈条件也可以。”腓力二世终于停了下来，他走到士安面前与他平视，“但我需要先知道这个计划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士安摇头，“这也是条件！”他不想让对方知道任何一点儿信息，因为他怕法王从中推断出他的这个“诱人饵食”只不过是这个计划中顺势而成的副产品罢了，这样会让这场谈判失去优势。
“你不是来谈条件的吗？”法王最近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那种亲切的笑容甚至连他最亲近的宠臣都不曾见过，“你提出条件，我也提出我的条件，如果你不回应，这会让我很难做的。”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况且对于骑士之间不应该有那些蝇营狗苟吧？说一下有又何妨呢？”
“我……”
“告诉他也无妨，他是不可能放弃这种扩张核心领土的机会的！”
鲍德温四世的弱点如此明显，甚至不用刻意去挑拨，而他的目光又太过锐利，一眼就看穿了那两个人之间无聊的谈判游戏。
士安轻叹了一声，抬头却看到腓力二世竟然也因为鲍德温四世的话语有些兴意阑珊地轻皱起眉头。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听从鲍德温四世的话，将自己的计划完整的说了出来。
“我的主君不希望圣城再临战火，所以我们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将战场转移到不重要的戈壁地区，但面对居伊的军队，萨拉丁的大军太过于弱势，所以我们才需要两第三股力量牢牢钉死在加利利。
只不过欧陆的联军太过于强势，随着狮心王理查的到来，联军肯定会先向圣城方向进军，所以我们才需要有一场挫败来打击士气。”
“我明白了。”腓力二世点点头，虽然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为了夺取那个王座而谋划，但他们的计划与他的计划并不冲突，顺势而为也无不可，只不过当他又回味了一下之后又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作为萨拉丁的使者，你应该开诚布公的告诉我。”他说着将剑解下放在桌上，一同被放在桌上的还有缠绕在剑鞘上的银色十字架，“萨拉丁有将近四十万大军吧？又怎么可能会不是那个吕西尼昂人的对手？虽然你的计划不错，但作为帮助异教徒的回报我需要与这艘船等重的黄金！”
腓力二世说着坐回了沙发上，笑容变得有些倨傲，“我想慷慨的萨拉丁大帝一定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跟我讨价还价的吧？”
士安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他的队伍中确实有萨拉丁那边的二五仔，但是那个二五仔也不在场啊，他回头看向鲍德温四世，对方竟然也摇头表示不知，这下他就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这个，我们不是萨拉丁的使者。”
“哦？那你告诉我，萨拉丁为什么会不敌那个吕西尼昂人，不堪到要利用异教徒阵营中的矛盾，甚至教唆我背弃十字军的同袍战友？”
士安翻了个白眼，背刺这活儿您这位在历史上已经做过了好么？还害得人家狮心王变成了俘虏，而且法兰西更是劣迹斑斑、背刺不止，可现在到他面前怎么这家伙就变成了义正言辞、唐唐君子了呢？
“那陛下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士安歪着脑袋，感受的脑袋上五官和皱皮因为无奈都皱到了一起，变得像只沙皮狗一样，“您就说说吧？要真不行，我只能请主君先来一出刺王杀驾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我终于相信你们会愚蠢到认为阿尤布人不堪一击了！”腓力二世笑着将手摸到了桌上的剑柄上，“就像你们会愚蠢到认为能在我的行宫里刺杀我一样！”
“嗯？等等！陛下您难道是没听说过英灵吗？”
“你说的是那些传教士到处传扬的骑士小说吗？”腓力二世先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在轻咳着继续话题，“这和我们之间的交易又有什么关系？”
腓力二世那边不出意料的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士安终于知道为什么了！这家伙也不知道是自信还是傻，竟然真就把英灵的事情给当成了一个逸闻。
“那就请让我为您演示一下所谓英灵的伟力吧！”士安说完走到船长室的门边拧开了门把手，“请看吧！我的主君是如何不费吹灰之力进入您房间的！”
房门洞开，露出了外面正在巡逻的士兵和水手，腓力二世有些好笑得看着那个名叫士安的家伙，突然觉得这家伙意外地让自己满意，就像他刚扔下海的小丑一样，既能应和自己，又能取悦自己。
“这就是你给我的证明？”
距离登船已经三个多小时，之前打晕的那些水手，只要还是个人怎么也该醒了！
士安在宝具的影响下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连带着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
他嘴角抽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幸好鲍德温四世还在这里，而这位显然属于行动派的主君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随着船长室内一阵烈风扫过，门外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最后连船上的警钟都没响起，鲍德温四世就提着大副从容地回到了腓力二世的面前。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突兀，但我的确是死了，然后被一位圣人复活并拥有了如此的伟力。”
腓力二世突然站了起来，他盯着鲍德温四世，紧咬着嘴唇久久不语，那行力量暂且不论，光是复活和圣人就已经足够让他心神摇曳了。
只是在无数心思涌上心头之后，另一个明显存在的问题也凸显了出来，“所以、”腓力二世轻吐了一口气，后退着慢慢坐回到了沙发上，“圣城那边的就是那位圣人？”
“也可以这么说。”士安点头，御主和英灵显然不如鲍德温四世口中的圣人来的简单明了，“不过您别想着投靠那边了。”
“有何不可？”腓力二世紧皱着眉头，此刻的他与传闻中的那位法王完全不同，反而如同猎物一样绷着脸缩着脖子，“拱卫一位新的圣人，我与理查就……”
“如果那位圣人是君士坦丁一世呢？”士安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你会成为圣-保罗，还是李锡尼？”他一边摇头说着一边努力不在鲍德温四世扫来的冷冽眼光下改换口风，并盯着腓力二世继续道，“同生为英灵的主君与英王乔治三世都已经决定将那位送回他应该在的圣位，陛下难道您要放弃您的法兰西吗？”
英王……乔治？
腓力二世思考着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但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反而像个虔诚的教徒那样仰起头，“如果是匍匐在天主荣光下的话，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士安奇怪的看着腓力二世，总觉得这个和善、虔诚的家伙根本不像是那个法兰西的皇帝，但他还是摇头说着可能在某次谈判中已经用过的名言：“天主的归天主，凯撒的归凯撒！”
“你！你这是在玷污天主！”
“不，玷污天主的是那位陛下。”在腓力二世奇怪的目光下，不觉已经被对方牵引的士安露出了笑容，“而我们，正是在捍卫那为伟大的天主，捍卫这神圣的、至高的三位一体。”
终于，腓力二世的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情，很快又变成了笑意：“那么好吧，既然是为天主而战，那么名誉和胜利就已经不值一提了。”他说着站了起来，“之后，我会将一些由贵族控制的佣兵团和骑士送上加利利北岸，如果你们能够成功剿灭他们的话，我会遵守我的诺言。”
“不，其实不用真的……”
士安的话没有说完，拍在肩膀上的铁手就阻止了他，“那么，作为回报，请您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禀告教廷。”
鲍德温四世的话引起了腓力二世的开怀大笑，随后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腓力二世在那清冷到近乎非人的目光下败退。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腓力二世说也转过了身，似乎好不防备地背手看向窗外，那些尾随的船队此刻似乎又给他了不一样的感觉，“当法国舰队撤离的时候，你与我的事迹将传遍欧罗巴！”
“您将夺回您的法统，而我将拥有整个法兰西。”他说着回过身来，目光对准了士安，“当然，如果您愿意将这位先生转让给我的话，我想现在急于打开十字军东征局面的克雷芒冕下在我的建议下为您封圣也说不定。”
鲍德温看向了士安，并在对方那从自信慢慢变成怀疑的目光下缓缓摇头，“不行！”
“哦～那可真是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