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害虫金琵琶,专门咬食果树的嫩叶和花蕊,导致不能结出果实。”洪生边说边捉住一只振翅欲飞的金琵琶,大力摔在地上,用脚踩死。
紫琼也帮忙捉虫除害,还剩最后二只的时候,洪生止住她,从衣服里抽出两条长长的丝线,牢牢绑定金琵琶的身体,独留出翅膀的位置,不影响其飞行,另一头则拴在食指上。这样,两个小小的自走型“风筝”便做成了。
奔跑吧,金琵琶!洪生控制丝线将手一抡,甲壳虫不由自主打开翅膀,被放飞空中。紫琼跟着玩儿得不亦乐乎,沿路放风筝嬉闹到了家门口。
一个英伟的身影由屋内走出,咦,那不是爹爹么?紫琼大喜过望,急冲过去见礼,口中奇道:“爹爹怎么提前回来了?”
李罡微笑道:“只是押镖路过,讨婆婆一餐饭,马上就要走了。”他见女儿手上的甲壳虫被耍到力竭,任凭怎么抡都飞不起来,心有不忍:“你为何如此任性胡闹,快把小虫子放了吧。”
后面的洪生赶过来,替紫琼解释道:“李大叔这是害虫,见到一只就要消灭一只呢。”接着又把它的危害详述一番,李罡这才释然。
洪生说完就解开两只金琵琶的束缚,随手丢进了身边的鸡圈,那虫子刚想挣扎起飞,早被大公鸡一嘴一个,结果了帐。
紫琼瞧见公鸡剔毛亮爪,威风凛凛的样子,忍不住拍手叫好,还冲着李罡吐了下舌头,蹦蹦跳跳地邀着洪生洗手去了。
李罡一脸无奈,摇头叹道:“这个女儿啊,太不省心了。”大小黄在旁似有同感,汪喵应和,它们今天在你女儿那里,也没讨到好果子吃呢。
不过没料想的是,到了晚间,紫琼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上疼得厉害。原来她一时贪玩,在烈日下暴露过久,晒脱皮了!
洪生从小在山野里玩耍,日晒雨淋惯了,早就打熬出一身铜皮铁骨,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可紫琼有娘亲的时候,一直都是娇生惯养,就算跟着父亲学武的那阵子,也大多是在自家院子里,累了伤了随时回屋歇着。哪会这么胡天胡地满山乱跑,暴晒在烈日下这么久过。这可苦了小姑娘,承受不住痛楚,居然半夜呻吟起来。
隔壁屋里的伊婆婆被惊动,起身过来查看究竟,见到这情况心里有谱儿,直说:“不妨事不妨事,婆婆有特制的雪花膏,可以调理灼伤,保证不会留下疤痕。”
紫琼晒伤的皮肤处,仔细涂抹上一种白色药膏,顿觉清凉无比,舒服多了。热毒慢慢减退,灼烧感也渐渐消失,折腾了半晚终于安稳睡去。
伊婆婆望着熟睡中的紫琼,有些怔怔出神,她的眼中充满了怜爱,暗含泪花,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只留下声声叹息。孩子进入梦乡,她却要失眠了……
雪花膏果然神效,第二天紫琼醒来时,便已无大碍,皮肤伤处开始结痂,伊婆婆特别批准她延长三天假期。第五日痂皮脱落,真的没有疤痕,只是新生嫩肉处摸起来还有一点感觉,到第六日即完全正常,可以复工了。
又过去数天,第十日一大早,洪生和紫琼就被叫到伊婆婆跟前,领取了新任务。原来桂花酒酿造成功,要送两坛去给桂竹岛的主人。婆婆还专门叮嘱紫琼,如果主人留客,你们便在那里住段时间吧。
两个小娃儿天真烂漫,并未想太多其它,只当婆婆和岛主关系匪浅,一人手里拎着一坛,欢欢喜喜出门去了。
伊婆婆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独自坐在大堂里,发了半天呆,最后拍手叫纪登召集所有的伙计来此议事。
众人不明所以,正在沸沸扬扬地互相询问,纪登打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伊婆婆用平和而坚决的声音说道:“三客小栈从今天起闭门谢客,要进行不定期的盘点,各位在纪登那里领了这个月的工钱,先暂时回家等待消息吧。”随后就好似神色萎靡,闭上双眼不再开口。
一石激起千层浪,“最近生意火爆,为啥要关门?”“怎么回事?”“婆婆出什么问题了?”……伙计们议论纷纷,都不愿意接受眼前的现实。
还是纪登沉稳,他相信婆婆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扬声喝道:“大家不用乱猜了,跟我去账房吧。”
众人虽然还有满肚子的疑问,但见婆婆那般情形,也只能作罢。
领完钱后,就地解散,余下笑面虎等少数几人,执意要见婆婆一面,被纪登带回大堂。
笑面虎扑在婆婆脚边,声泪俱下:“婆婆,这么多年来,您对我们就像家人一样,为什么要抛下我们?”
另外两人也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有什么困难,我等愿和您一并承担!”
伊婆婆终于睁开眼睛,颤颤巍巍地摸着笑面虎的头,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你们都起来吧,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与你们无关。”
三人仍旧不愿离去,伊婆婆有些无力地挥手道:“都回去吧,你们还有自己的家人要照顾,就算没了三客小栈,也要好好生活。纪登,关门送客。”她的双眼重新闭上,再没有睁开。
门板一块一块地被拼接,光明一点一点地被驱散,当最末那块门板合拢之后,大堂由亮变暗,只剩下两个孤单的人影,遗留在广袤的阴霾里。
纪登垂手立于伊婆婆的身前,沉默不语,他非常人,自然知非常事。他与婆婆的关系,既是宾主,又像师徒,还带有几分家人的亲切,婆婆交代的任何事情,他都会尽力办好。
“你也去吧。”伊婆婆叹了口气,接着道,“去找李罡,和他送完那趟镖,再回来见我。”
纪登躬身应诺,没有多话,从后门静静地退出。
无边的黑暗,彻底侵蚀了整个大堂,连伊婆婆的身影都依稀难辨,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