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业在看到杨四郎平安无事的归队后,瞬间就藏起了自己心底所有的情绪,严肃的面庞上依旧掩饰的无波无痕。
父亲……
杨四郎的目光如刀子般深刻在脸上,杨继业的眉心不由得抖了抖,最终还是稍稍侧了侧头,冲他幅度很小的点了下头。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甚至连个基本的对视都没有,可杨四郎还是读懂了父亲,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瞬间心底刹那迸发出来的情绪将他淹没其中。
咬了咬唇瓣,忍住了眼底上涌的热浪,杨四郎皱着眉心再次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此时战场的中心点上。
赵元佐一手攥着胯下追风赤兔马的缰绳,一手攥着青龙偃月刀的刀柄,刀尖冲下,眼神冰冷的看着面前留着两绺胡须,屏息凝视自己的大辽元帅。
“你还不打算出招么?”赵元佐出口的声音发沉。
大辽大帅没有动,仅是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俊秀稚嫩的皇子元帅,心下早已波澜壮阔,可脸上却始终隐藏的毫无痕迹可寻。
他到底是什么怎么做到的?
怎么可能会这么快?
眉心下意识的拧紧,手中的三股钢叉在阳光的照耀下,亮的刺目。
如果没有赵元佐刚刚一刀就化解了自己对杨四郎的暗算,他是一点儿都不介意同这个看起来柔弱稚嫩的皇子元帅玩儿一玩儿的,可是现在……
虽然仅是亮了一招,他就已经是感受了出来,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深不可测!
真的要贸然出招么?
他拧眉看着眼前的赵元佐,少年扑面而来的杀意,不可捉摸的招式,都让他忍不住的心惊,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自己对他完全就是毫不了解!
大辽元帅微微侧了下头,目光刚好对上了他手下跟随多年的副将耶律袁一的目光……
相伴多年而培养出来的默契总是他人无法比拟的,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耶律袁一便读懂了元帅眼神中的意思:打头阵,帮他探一探这个大宋元帅的虚实。
微点了一下头,耶律袁一双腿猛地一夹马肚子,战马接到指令猛地一蹬后腿,“蹭——!”的一下从队伍中一跃而出。
“对付你还用不着我们元帅,这一战我来和你打!”耶律袁一嘴上说的狂妄,心里其实没底。
赵元佐刚刚人还在队伍中,便一刀化解了他们元帅的暗器,他不瞎不是没有看到,可是他要帮他们的元帅来探虚实,他总需要一个合理的由头。
闻声,赵元佐勾起了一边的嘴角,眼神带笑的看着藏在队伍中的大辽元帅。
他的这波操作他懂,不就是拿捏不准,不敢贸然前来,想要先找一人来摸一摸他的能力?
开玩笑!
他赵元佐的能力是随便上来一个人就能摸清的么?
说实话,自己的能力上限到底在哪里?
连赵元佐自己都不知道!
赵元佐垂眼摸了摸自己追风赤兔马脖颈处的毛,心道:既然你想玩,我们就玩个大的如何!
赵元佐轻松的将青龙偃月刀转了个花,缓缓的抬起了头,目光不瞬的看着面前的耶律袁一,声音里透着不屑的说道:“将军,你这么自信的啊~想和我玩玩是么?那你别后悔啊~”
对方的声音配上他的表情以及手中的动作,那种浑然天成的嚣张与轻狂,让耶律袁一的心猛地就是一揪,还没怎么样,背脊上就已经是覆满了冷汗。
他使用的兵器也是一口重量达八十多斤的偃月弯刀,骑得也是一匹汗血宝马,穿着甲胄还身材魁梧,按理说就目前的情形相比拼,他们怎么算也应该是不分伯仲才对,可耶律袁一却觉得,自打自己驾马上场后,无论哪一点儿拿出来都自动比对方矮了一截。
他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常年征战了,可这种刚上战场就全线崩溃的状态,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耶律袁一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稳定下自己的情绪,把心一横,将手中的偃月弯刀习惯性的一转,刀尖虚虚的擦着地面的浮土画出了一道好看的弧线。
“开始吧!”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般,耶律袁一双目死死的瞪着赵元佐,将声音一沉猛地大喊一声。
赵元佐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唰的一提,一道寒光以及快的速度在他的瞳孔里闪过,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追风赤兔马即刻四蹄翻开,仿佛瞬间化身火焰般,笔直的超前冲了出去。
快。
好快。
太快了!
耶律袁一大瞪着眼睛,看着眨眼间就已经是来到了自己近前的赵元佐,呼吸梗在了胸口,攥着偃月刀刀柄手在身侧微微的打着晃……
他根本就没有给他做反应的机会,便“唰”的一下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带起了一阵劲风和一丝无法言说的凉意。
四周再度安静了下来。
耶律袁一茫然的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耳边空洞洞的有些吓人。
就在这时——
突然……
滴答……
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他觉得有什么液体由慢到快,一滴接着一滴的滚落下来,滴在了自己铠甲上,红红的带着灼热的温度,激红了他的眼眶。
脖颈漏风了。
冷意像是一条带子紧紧的缠在了耶律袁一的身上,他艰难的眨了眨眼,梗着脖子为垂下了头,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胸前的铠甲。
是下红雨了么?
他转动了一下发木的眼珠,抬眼看了下天空,大脑忽的一滞,手中的偃月刀“卟?——!”一声重重的坠在了地上,荡起了一阵尘土。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温热的液体如泉水般一涌而出,染红了他的指尖,眼神发木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他微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瞳孔尚未对焦清晰,便猛地一晃,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铺天盖地的黑暗瞬间遮挡住了他眼前的天空。
太阳终于落山了……
这是耶律袁一闭眼前,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