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禁地,重剑亭前。
莫寻看着重剑呆愣出神,李家主则坐在莫寻身后闭目养神。
金色重剑似微微颤动,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寻感觉重剑似乎有灵,想要冲破这束缚,渴望重获自由。
回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李家主,想来是没法从中获得什么提示了。
莫寻拾起拳头大小一块石头,用力向重剑投掷出去,石头竟在离重剑还有一丈多远处便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直接崩碎开来,化为齑粉被狠狠吸附在地上。
绕是感受过那恐怖的压力,莫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在重剑被限制的情况,倘若它毫无束缚,有高手将其握在手中尽情挥舞,该有多么恐怖?那必然是一把绝世无双的神兵利器!
莫寻轻叹一声,兵刃虽强,却是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上次便被折腾得昏迷了三天三夜,虽然没问,但莫寻也知道李家主必然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给自己用了上好的疗伤药,不然莫寻非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不可。
莫寻向前走去,欲接近重剑,然而此时李老管家急急前来禀报:“老爷,老爷!林家主和郑城主来访!说是有要事相商!”
李家主毫无波动,连眼睛也未曾睁开,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不见。”
李老管家愕然,小心翼翼地提醒:“那可是林城的林家......”
“我说了,不见!”李家主声音猛然一增,声音中隐含着怒气,一口吞掉了李老管家的后话,可莫寻却突然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浑身须发尽白,身材瘦弱的只剩皮包骨的古稀老人而已。
李老管家慌张退下,李家主这才睁开双眼,目光如电,紧紧盯着莫寻,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你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说罢又好像无事发生,重新闭目养神,似一尊嫡仙,缥缈出尘,淡漠如水。
莫寻却迟疑了,此时他才明白李家主先前所说的三日时间指的是什么,林城林家,苍云帝国可谓是家喻户晓,虽不是皇室,却有着皇室都忌惮的可怕势力,掌管着苍云帝国南方的半壁江山,若不是有周边各国的牵制,不能内乱而让周边各国有空可钻,怕是早就谋权篡位了。
同时莫寻也对自己的身世更加好奇,莫寻自然不会忘记此事全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到底何德何能?竟能惊动此等庞然大物?李家主又是为何如此维护自己?招惹林家,一个搞不好便会是灭顶之灾!
莫寻思索不出,开口试探道:“李家主可知道我的身世?”
“略知一二。”
“那李家主可知我爹娘身在何处?”
李家主睁开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些许复杂,却沉默不言。
莫寻与李家主对视,半响,外面突然火光四起,打斗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李家之人,我林家奉旨前来讨伐李家叛贼,受死吧!”
“林家之人?为何?我李家忠心耿耿绝无叛国之意!”
......
只是片刻,便已听不清说话声,激烈的打斗声成为了主旋律,每一声刀光剑影的对碰声之下便有一个剑下亡魂的产生。
不知为何,莫寻内心此时却极其平静,莫寻知道,自己询问李家主自己的身世,李家主不言,却带自己来看这重剑,这柄神兵利器代表的便是力量,自己必须拥有力量,才有资格知道事情的真相!否则,即便是一只老虎,没有爪牙,便与一只病猫无异!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毫无用处。如若自己放弃,莫寻相信,月神教想要保护自己绝非难事,或许就像月冬梨说的,在羊城招些人手经商,一辈子远离打打杀杀,把恩怨情仇都置之度外,一个人逍遥快活。
可莫寻偏偏就是想到了自己那不知身在何处甚至不知生死的父母,就感觉一股强烈的不甘仿佛要冲出胸膛,哪怕只是见一面也好呢?至少不会想念的时候也不至于感觉内心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不会看别人家的孩子受了委屈依偎在父母的怀里而自己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莫寻知道自己做不到忽略这种东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那种做不到。
还有眼前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他到底在做什么傻事?明明已经老成了这样,却还要插手年轻人的破事?到底是谁给了他多少好处,才让他置李家于不顾,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偏要去招惹那个什么鬼的林家,跟他这个小屁孩在这玩这一点意思都没有的烂游戏?
还有那个可爱的能让人心融化掉,却也暖的能抵得过一百个太阳的女孩,她还那么小,那么不喑世事,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得上自己的,自己只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只是她娘告诉她这是她娘一个很好的朋友的孩子,就能认他做哥哥,还说什么要罩着自己,把所有欺负自己的坏人都打的满地找牙的傻话,这样不就太狡猾了吗?
“呵,力量。”莫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来,“我明白了。”
李家主皱起了白眉,死死地盯住莫寻,莫寻却淡然转身,看了一眼亭中的重剑,重剑似有所感,轻微震动着,竟隐隐有龙啸之声沉沉低吼。
然而莫寻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走进亭中,而是走到凉亭的四根柱子旁,撕下贴在其中一根柱子上面的符咒,重剑此时金光大盛,强烈地震动起来,漆黑的铁链也随之哗哗作响,莫寻的身体也变得沉重了一些,莫寻没有迟疑,走到第二根柱子旁,撕下了第二张符咒,压力顿时暴增,莫寻反应不及,直接被压的双膝跪地,重剑的震动也愈加强烈,甚至把柱子都震出裂纹,莫寻咬咬牙,艰难地挪到第三根柱子下,一把撕下第三根符咒,此时重剑猛然发出一声巨响,同时一股恐怖的巨力喷薄而出,似压抑了很久的怒气猛然爆发,竟将铁链,凉亭都震得粉碎,莫寻也被那恐怖至极的压力几乎碾碎,莫寻能感觉到全身的骨骼似乎都被压得寸寸断裂,而自己却还有意识!
莫寻并没有心思在乎自身的伤势,只是特别想看一眼那耀武扬威的重剑,于是他真的抬起了头,看到了那柄悬浮半空的绝世神剑,正欢快地不停震动,肆意挥霍那恐怖至极的压力,莫寻又特别想把这把疯子一样的重剑狠狠地握在手中,让它乖乖听话,于是他就真的缓缓的站了起来,纵身一跃,带着一声怒吼,竟跃起数丈之高,一把将重剑握在了手中!
“给老子安静!”
重剑好像碰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竟真的安静了下来,感受剑在手中的感觉,莫斩不知为何会心生一股浓浓的悲凉,重剑似有所感,主动吸收了莫寻一些鲜血,顿时,莫寻感觉到自己和重剑产生了一股奇妙的联系,莫寻知道,是这重剑认主了。
同时一段景象不受控制地涌进莫寻的脑海:一个月光惨淡的夜晚,那围着莫家大院的数万人马,一个背着重剑的坚实身影,那道身影坚定而又决绝的眼神,一句“我莫家人,没有一个是孬种!”的怒吼,惨烈的近乎屠杀的战斗,突然裂开的天空,那惊天动地的一剑......
随后重剑便失去了力量一般,随着莫寻坠落下去,莫寻撑着重剑插在地面上,单膝跪地稳住身形,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有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包裹了莫寻全身,莫寻竟也不觉得灼热,反而觉得感到一股深入灵魂的阴寒。
莫寻忽然神情恍惚了一瞬,恍惚间似是看到了一双黑到纯粹的眼睛,却立即消失不见,似从未出现过一般。恍惚过后一股强烈的虚弱敢袭来,莫寻只能紧紧地抓住剑柄才能稳住身形。
“真是胡来。”李家主不知何时行至莫寻身后,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名为欣慰的微笑。
莫寻看着李家主的面容,突然咧嘴一笑,“李家主笑一笑当真是年轻了十岁有余啊,还需多笑笑才好。”
“你这小机灵鬼。”李家主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看着莫寻手中的重剑,面色复杂,缓缓说道,“它叫‘千峰引’,是你父亲的佩剑。”
“我......父亲?”第一次听别人说关于自己的父亲,莫寻感到十分陌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里!快,抓住反贼李天元,必有重赏!”而此时由于先前的那声巨响,使得李家主的位置暴露,可以感觉到敌人缓缓聚集过来。
“没有时间了啊,我只能告诉你你便是中州七方圣域的七大家族中的莫家家主之子,十三年前同为七方圣域的七大家族的陆家、韩家、吕家、沈家、曹家五家联手,冠以莫家莫须有的罪名,将莫家灭族,你莫家不知用了何种手段把你保了下来,交于我扶养你长大,为了掩人耳目,我不得已才让你做一个不起眼的下人在李家隐藏了十三年之久。”李家主不顾逐渐包围过来的敌人,只是淡淡地对莫寻说道,“你的父亲便是那莫家家主,其名为莫许远,他是我李家的大恩人,没有他当年的帮助,李家恐怕早已灭亡,此番情义,今天终于得以报偿,我李天元无憾。”
莫寻静静地听着,没有多言,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住。
“不过据说当年的事,另有隐情,毕竟七方圣域中的七大家族相互牵制,大大小小的私斗不少,但五家联收灭一家之事数百年也未曾发生过一次,具体是为何老朽也无法知晓。好了,时间不多了,你走吧,离开了羊城以后你要一直向南走,穿过边界去相邻的城阑帝国便可躲过林家的追捕。”李家主说着用灵力引动了某处机关,竟从旁边的假山下出现了一个密道。
“李家主,那您......”莫寻听到这里,心里一沉,意识到了什么,然而李家主却先一步抓住莫寻,用一股灵力包裹住莫寻一把将其丢进了密道,随即便关闭了密道,并将机关毁掉。
“李家主,你为何不走?”莫寻急了,努力地想要推开密道的石门,奈何石门却纹丝不动。
“傻孩子,林家这次的目的是我,不抓住我他们是不会罢休的。”李家主顿了顿,声音缓缓平静,“而且我身为李家家主,理应与李家共存亡。”
说罢便不再多说,离开了密道前。
莫寻明白李家主已下定决心,便对着密道口深深行了一礼,郑重说道:“李家主大恩,莫寻定当铭记在心,永生不忘!”
逐渐远去的李家主意味深长地洒脱一笑,轻轻呢喃:“小家伙,这就是你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