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未到,莫凡抱着灵剑站在冷家胡同,身边站着十几个身穿红色天道盟服饰的修士。
莫凡抬头看去,高大的牌坊上挂着白色丧布,还有两行白底黑字的巨大挽联。
书写着:鹤驾已随云影杳,鹃声犹带月光寒。
牌坊后是一座高楼,楼上也是披白挂素,写满了追思之语。
楼台上有一座巨大牌匾,写着“冷府”两个斗大的黑字。
莫凡在冷风中跺着脚,心想果然是无巧不成书,这里果然是冷绝鸣的家门口。
算算日子,今天是冷绝鸣的头七,看来冷绝鸣要出殡了。
天道盟派出巡防队,应该是为了维护秩序,以防有人在葬礼上闹事。
也可以说是俞千行拉拢冷家的手段。
莫凡抬眼向冷府敞开的黑漆大门看去,只能看到一座气势宏伟的影壁。
上面雕琢着一些史书上记载的上古飞禽走兽,隐约有些微弱的哭声从府内传出。
想当日在东陵草园中,这冷绝鸣为了表妹冷珠玉,一怒之下同薛河比拼修为,却被浮四卒合四人暗算,身死道消。
冷绝鸣这人长相按说也不赖,又是那种装逼冷酷类型的。
应该有很多女修喜欢才对,为啥他表妹会看上薛河呢?莫凡是真的想不通。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送葬的队伍也在集结,这些大家族之间盘根错节,哪个又娶了哪个的哪个,总之说不清楚。
反正都是亲戚就对了,门外车水马龙排到一里地外。
府内的号哭声渐大,八名赤裸上身,穿着黑色长裤的大汉抬着一口漆黑棺材从正门走了出来,棺材后边跟着一众哭哭啼啼的家眷。
莫凡在人群中寻找,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手捧灵位的年轻女子,她面色苍白,眉头深锁却有几分怨怒。
这女子冷艳绝美,姿色不再冷珠玉之下。
此女莫凡并不认识,看来是冷绝鸣的亲人。
女子身旁站着冷珠玉,她带着雪白的簪花,几天未见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莫凡不禁有些动容。
眼看时辰已到,送葬队伍敲敲打打,吹着唢呐就出发了。
按照路线,他们要穿过东十巷去往东门,然后在到山中的冷家墓园安葬,莫凡这队人马要全程陪同护送。
其实根本用不到莫凡,冷家那么多高阶修士,随便出来一个就够了,天道盟此举只是为了拉拢同冷家的关系。
东十巷有几条大型商业街,路上自然热闹非凡。
冷家出殡,早就沿途站满了岗哨,以防有人趁机捣乱。
送葬队伍行进并不快,午时才抵达东十巷。
此时看热闹的人已经挤满沿路酒楼客栈的窗户,莫凡抬眼看去,黑压压一片都是汹涌人海。
莫凡也赶紧抽出灵剑,驱赶那些靠的太近看热闹的家伙。
这一路走来,莫凡发现冷家对冷珠玉态度极为恶劣。
看来这冷家或多或少知道东陵草园内发生过何事,莫凡倒是好奇冷珠玉是如何同冷家解释发生的一切的。
突然!正在行进的队伍突然一顿,前方似有人哭闹。
还真有人闹事?
莫凡脸上现出古怪的神色。
几名披麻戴孝的年轻男子正在快速向队伍中间的棺材出跑来。
众人抽出灵剑,背对棺材围住一个圆圈。
“啊!冷兄,冷兄!你死的好惨!”
男子哭声甚为凄惨,还没到棺材前,就噗通跪在地面。
莫凡脸色一变,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浮四卒合的老大汪浮,当日害死冷绝鸣的真凶。
只见汪浮呼天抢地,如丧老母一般趴在棺材前方痛哭。
本来警戒的众人被他这一哭也是愣住了。
这冷家本就悲戚,听闻有人痛哭自己亲人,也是呜咽不止。
虽然队伍未停,但是行进的速度瞬间变得迟缓。
莫凡眉头拧成一团,这四个毒瘤又来生事了!
“冷兄,是我们害了你啊!我们是罪人啊!”
汪浮又是大哭一声,哭声中满是懊恼和痛苦,就像是自己亲自杀了冷绝鸣一般,其他三人也是附和大哭。
冷家人听闻这哭声一下子脸色大变,死死地盯着来哭丧的四人。
冷珠玉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要不是这四人,表哥绝对不会死。
“都怪我啊,我当时有眼无珠,竟然相信了薛河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没能识破他的龌蹉伎俩。
我!我……竟然对你痛下杀手,我们错了啊,我们不敢恳求冷兄在天之灵的原谅,这就自刎于灵前谢罪。”
这汪浮二话不说突然拔剑,向自己脖子抹去,其他三人也是同样动作。
莫凡震击万分,难道这四人一夜间洗心革面,要自尽吗?如此倒是为世间去了四个祸害。
送葬队伍后方灵压暴起,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
四人按在脖子上剑竟然无法割下去半分,莫凡知道这是队伍中冷家的老人出手了。
一名面貌如同僵尸的枯瘦老者走出队列,他手抬在空中。
也未见更多动作,四把长剑应声而飞,落在老者手中,老者随后一捏,四柄长剑被捏成铁球落在地面。
老者双目阴鸷,嘶哑道:“先把话说清,再谢罪也不迟!”
莫凡捂住额头,坏了,这四人又要来作妖,那个死老头你就不能不出手阻止吗?大把年纪了身手这么敏捷干啥?
眼看四个祸害又安然无恙,莫凡不由一阵头疼,果然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汪浮泣不成声,却异常清晰地开口了。
“一切要从独孤歌长老的讲课开始!”
“在课堂上,有一名才华横溢的学子薛河,他颇有才名,深得女修们的爱慕。
本来男女之间你情我愿无可厚非,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薛河偏偏看上了与冷公子早有婚约的表妹——冷珠玉!”
四人目光同时向冷珠玉看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向冷珠玉看去。
冷珠玉浑身颤抖,她已经猜到了四人的来意。
这是要将自己往绝路上逼,好让他们的恶行隐藏于地下。
目睹冷珠玉的异常,老者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们四个,接着讲!”
老者灵压骇人,如同万丈波涛当头砸下。
四人一阵的哆嗦,面色苍白好无血色,但是汪浮还是开口了。
“后来,每到中午课堂结束,甚或是晚上温习时间,薛河都会和冷珠玉眉来眼去,暗通款曲。”
四人此话一出,顿时全场哗然,所有人脸上带着戏谑看向冷珠玉。
“没!我没有!我同薛公子是清白的,你们不要诬陷我!”
冷珠玉大声为自己的清白辩驳。
“住嘴!”
老者打出一道灵力,冷珠玉周身一颤,定在原地。
她像木头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满脸都是泪水。
捧着灵牌的年轻女子,双目满是仇恨愤怒。
“你刚才叫杀我哥的恶人什么?薛公子?贱人知不知羞耻!”
她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冷珠玉脸上,留下一个乌黑的掌印,这一手竟然用了灵力,冷珠玉一下被打翻在地。
“绝凝你先等下,你四人接着说!”老者挥手示意年轻女子停手。
莫凡暗道原来这打人女子是冷绝鸣的妹妹,叫冷绝凝。
“后来冷姑娘和薛公子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偷偷在东陵草园中幽会。”
汪浮此话一出,周围又是一片哗然,众人看向冷珠玉的目光更精彩了。
“冷公子发现了二人的奸情,他怒不可遏,要同薛公子一决高下,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之际。
我四人碰巧路过,因为我们仰慕薛公子才华,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因而恳请冷公子住手。
但是当时冷公子在气头上,非但不住手,还向我们四人杀来。”汪浮满脸的悔意。
“所以你们就杀了鸣儿?”
老者双目闪动着杀意,只要这人说是,他便不再犹豫,一掌拍死这四人。
“不不不!”汪浮抬起头,慌忙摆手。
老者闻言气势一顿,不耐烦道:“接着说,一口气说完!”
这四人阻住送葬队伍毕竟对冷家脸面有损,要不是老者顾忌他们口中的“真相”早就一掌拍死这四人了。
汪浮慌忙道:“我们四人同薛公子和冷公子本无仇怨,也素来仰慕他二人,此时劝架不成反而引火烧身。
我们四人不是冷公子的对手,节节败退,冷公子见我四人修为低微,渐渐没了杀心。
此时薛河却以我四人深陷险境为由,杀了过来,冷公子一时不察,被卑鄙小人薛河害死。
我四人不敢久留,怕薛河杀人灭口,也是赶忙逃走!
以冷公子的实力,就算我们四人同时上,怎能有胜算?
我们四人当时被薛河所骗,拖累了冷公子,才导致他死于歹人之手,我们是天大的罪人啊!”
汪浮四人说完这一段,伏地痛哭,再次泣不成声。
老者目光越来越阴沉,他挥手解了冷珠玉的禁制,道:“他四人所说,是否实情?”
冷珠玉身形颤抖匍匐在地,道:“老祖宗,当日我并未与薛公子,不,是薛河。
我并未与他幽会,只是偶遇,当时表哥因恼怒薛公子,才对其出手。”
老者眉头一挑,道:“因何恼怒?”
冷珠玉脸色一白,后边的话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老者双眼微眯,道:“说!”
冷珠玉还未开口,辛四先说了:“我知道因何恼怒,因为当日薛公子说了一番话。”
老者冷声道:“何话?”
辛四模仿当时薛河对冷珠玉表白那段的语气。
“冷姑娘,三千大道,飞升长生,这些薛某不在乎,薛某只想与你游历天下,看尽这世间数不尽繁华。”
人群听了这话顿时一静,目光都落在冷珠玉身上。
老者看着冷珠玉道:“此话是否属实。”
冷珠玉虽想为自己辩解,却无法反驳,她木然地点了点头。
莫凡不禁捏紧了拳头,这个冷珠玉是不是蠢啊,会不会替自己辩解,眼睁睁地往火坑里跳!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哄堂大笑。
“哇,如此肉麻的情话只怕只有情深意合之人才能说出口吧!”
“对啊,这薛河果然和冷珠玉有奸情!”
“表哥撞到了二人的奸情,一怒之下要手刃情夫,结果不敌却被情夫杀死,可悲可叹……”
一名夫子打扮的老者口中念念有词说了一大段,看样子估计是哪里的学究。
只见冷家老者转头怒目看了学究一眼,那人便口鼻流血翻倒死去,周围人惊呼。
“老学究都被这种丑事羞死啦!”
顿时起哄的人又多了,却无一人在意在老学究的惨死,似乎看一出好戏远比救人性命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