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明辉吃过晚饭就到馨宁家来了。
宁母看着他满面笑容的，道：“你三十晚上到学校来，也不出去玩？”
他道：“乡政府礼堂里有个学子聚会，他们邀请我去，我没有去。”
宁母：“为什么不去呀？”
他笑了笑，没有说为什么。
宁母：“没人陪你去？”
他笑着“嗯”了一声，向我看来。
宁母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道：“馨宁，你就和明辉一起出去玩玩吧。这学校里，就你们两个年纪相仿。”
馨宁：“我才不去呢，那是他们考上了学校的人聚的地方。我算是什么？不去！”
明辉：“那哪里全是考上了学校的人，也有好多的高中毕业生去的。”
馨宁：“你当然没事，你不大专毕业了么，自考本科只需要论文答辩了。含金量和他们一样，甚至还高。”
宁母：“那你就更应该和他一起去了。你是怕人笑话你？”
明辉：“那不会有人笑的罗。”
馨宁还是不想去。
宁母：“你就是这样，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象怕见了光的老鼠，”她开始数落馨宁。
明辉见状，忙打断宁母的训斥，道：“我们两个一起去，就当看热闹，有我在，谁敢？我是他们的特邀嘉宾，总得露一下面。一会儿我们就回来。”
馨宁知道母亲的脾气，她只要开始了，自己又不听她的，就没完没了地让自己难受，父亲知道了会讲母亲，而母亲又会说父亲。这大年三十，她不想一家人心情压抑地过。看在明辉刚才知趣地打断母亲的数落，又是真心实意地，太过拂了面子亦是不好的。
她道：“好吧，那我们要快点回来啊。”
明辉笑道：“嗯，我一会就送你回来，其实我也不想在那久呆。”
母亲的脸色此时才缓和下来。
馨宁和明辉出门了，宁母跟着出来，站在门口道：“明辉，莫信她的，高兴就玩久一点。她是不知道礼数的。”
明辉挥手要她进屋去，又向馨宁笑道：“不会好久的，一会我就跟你回来。”
馨宁心里道：你若呆久了，我自个回来。反正乡政府就在学校隔壁。
这个学子联欢会，从门外望去，好象挺多人的。馨宁忽然记起母亲说，这些学子中有些人去自己家里提过亲，有认识的，也有的还没见过的。这一进去怕是有些难堪吧。因此心里有点犹豫地停了下来。
明辉道：“来的人还挺多，我们快进去吧，要不他们要说我摆架子。”
馨宁只好跟着明辉往前走。
他们一进到大门里，里面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馨宁顿时感觉自己和明辉站在一起，太象一对情侣了，心中大呼“上当了！”。
主持人见到他们，立马笑意盈盈地过来相迎。他和明辉握过手后，便向明辉问道：“这位是？”
明辉笑道：“这是馨宁，应是你高中时的学妹。她和我一起的。”
主持人笑道：“呵呵，~妹，你们俩快点进来吧，我们等好久了咯。”
“~妹”？主持人说的有点含糊不清，馨宁心中疑道：确定说的是学妹？
这时好多人起身来和明辉握手，说话。他似是明星当惯了，那般自如。馨宁从未参加过这种聚会，虽不适，却又不得不跟着。
她感觉自己今天是蠢到了极致，才会同意来这里的。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几乎全是男生不说，她还成了某人的女伴，别人会怎么理解自己和他的关系？
明辉带着她在一处坐下来，道：“放心！这里都是自己家门前的人。你看，也有高中毕业的人来了吧。”
馨宁一看，确有高中毕业的同学。但是很少。
明辉回应着别人的问候。
她看到她的高中同班同学飞，还有他们那届考上大学的男生。她向他们望去，笑容浮上来，想说话，可是他们似是和自己很疏远。不光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意思，甚至连眼神都是当不认识自己一般。她望着飞，想和他说说话，飞也是一副不睬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飞曾经对自己有多友好，她是知道的呀。这些人中，以前春节还去过自己家里玩的，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咯。她看看边上的明辉，他正柔和地看着自己。她明白了，她即便来这，也不该和明辉一起来。
终于有人把明辉叫走了。
这时，门外进来了一男一女。那女生是曾和馨宁一起复读过的泓。馨宁读高一，泓读高三，馨宁复读高三，泓还在复读。曾经她们走的近，馨宁把她当姐姐，至此，馨宁仍当她姐姐。泓和馨宁提起复读几年花了多少钱，身体也越来越差了。馨宁甚是怜惜她。可泓总是提及此事，发展到一见馨宁就说自己不想读书了。同为复读的馨宁听了，心里难受，这种悲观的情绪开始袭来，她知道这对于自己学习不利，所以由最初对泓的怜惜到后来逃避泓。
不久，高考从文理变为分成四类时，文科分成地质与文史，馨宁没有进到自己喜欢的地质类组里，她很是难过。可是泓从理科却成功进了地质类，泓没有去安慰她，甚至疏远她。
馨宁奇怪，开始分析原因。
她发现了蹊跷。老师强行让她读文史，说过两个原因。一是高考数学没考好，她解释了原因；二是说她要读地质是因为想和男生剑分在一起，还说她和剑在谈恋爱。其实馨宁只是因为剑与她走近，剑的成绩好，帮助她，并且鼓励她，并非谈恋爱。班上同学并没有这种传言，但泓见她与剑走的近，几次劝她远离剑，后来还说她和剑谈恋爱。可这事又怎么传到老师那里了呢。她怀疑是泓说与老师听的。
那届，馨宁若进了喜欢的地质类，考大学比泓的希望大的多。因为语数原本是她的强项，英语和地质都挺不错。有剑的帮助，她进步更快。但文史的科目，她几乎是拿自己的短处去和人比。
后来宁母和馨宁说起家里经济境况，她才知道自己若读大学，家里会更艰难。她回到学校后情绪低落地坐在床上发呆，泓了解馨宁的家境，见她这般低落，又说起自己不想读书了，把家里的钱都读没了。单纯的馨宁听了更是悲观失望，便做了一个决定：辍学。
那届泓还是没有考上大学。一年半后，宁母说起泓考上了大专的事，馨宁才明白，如果泓真心不想读了，她不会在那届之后还去复读。当初泓的一系列做法，就是希望她考不上，或考不了大学。馨宁被这一证实给懵了，傻傻地呢喃着：天天在我耳朵边说不想读了，却是读完那届，还读了一个。母亲听出疑惑来，问她，她便实话实说了。母亲听了气愤不已。见了来馨宁家炫耀的泓，宁母便说了泓一通。泓被戳穿，逃离了。但后面便是说馨宁家冤枉了她。
今儿馨宁看到泓那股神气劲，很多人都去和她的搭讪。馨宁明白，泓即便五届才考上个大专，但在这仍是唯一的女大学生，是那样夺目。如果当初自己成功地进了地质类，比泓早一届考上大学的可能性是极大的。那么今天自己就不至于这般自卑，而是比她更夺目。可是而今这一幕是那般的讽刺。
恰在此时，泓向她投来轻视的一瞥，却又象不认识她一般。
一时间，馨宁真的不想呆下去了，于是她径自出去了。
她刚出门，明辉就追的上来。
他道：“馨宁，你这就要回去啊，才来不到十分钟。”
馨宁脸色很难看，负气道：“我不想呆在这里，你们都是大学生。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他道：“你怎么这么自卑？谁说都是大学生，小飞和你是同班同学吧，他也没考上大学，你看他多开心，还在唱歌。你跟我再坐会，别人不敢看不起你的。”
馨宁：“我要回去。”
他见她态度坚决，道：“你不怕你妈妈又说你？”
馨宁：“说我，我也要回去。”
他没法了，道：“那你就在外边等我一下，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就陪你一起回去。”
馨宁：“不要，你在这里玩吧，我自己晓得回去的。”
他道：“你在这等我。”说完便进去了。
他一进去，她就自个回家了。
馨宁一进家门，看到同学小晖来了。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母亲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明辉呢？你这样害得他几难做人咯。”
馨宁：“泓后来去了晚会上，所以我自个回来。明辉还在陪着他们呢。”
母亲听后，便不再说她了。
馨宁拉着小晖的手就坐到床前去了。
小晖笑道：“馨宁，你和明辉去参加聚会了呀。我还以为要等很久呢。”
馨宁：“我妈要我去的。我又没考上大学，本来就不适合。”
小晖：“有明辉带你去，还担心这个？他可是我们这有名的才子。”
馨宁：“我可不想沾他的光，他与我不过就是一般的朋友，又不是我家里人。”
小晖：“我听你妈说，明辉一直在追你。你怎么不答应？”
馨宁：“那是我妈喜欢，你不会也替我妈做说客吧？你说说你的事啊。”
小晖：“我还不是在那集团里上班。我觉得你也考虑考虑你妈的意见。明辉这个人不错哩。你看，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学有才学。更主要的是他那样喜欢你。”
馨宁：“你们都说他好，我也知道他好，但我就是没有感觉。”
小晖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馨宁见状，笑道：“你也别可惜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小晖立马笑道：“快和我说说。”
馨宁：“其实说喜欢还是不确切，应该说觉着应该好吧。我连他面都没见过，就我爸和我说起。你不会笑话我吧？”
小晖：“那哪能呢，被你和你父亲看上的，应是不错。”
馨宁：“他爸爸是我以后工作单位的顶上层领导。我这工作安排，还真亏他父亲帮忙，要不，真要回到家里这边来了。他爸爸见了我非常欢喜的，不知道他到时喜不喜欢我。”
小晖：“肯定会喜欢你的，你在我们这一拨女生中那么优秀。”
馨宁笑道：“你是喜欢我，所以觉得我好。”
小晖笑道：“我是实话实说。”
馨宁和小晖在床边“嘁嘁”聊着，这时明辉推门进来。她们立时望去。
母亲在火炉前，笑道：“馨宁不懂事，你也不玩了？”
明辉：“我也觉着没意思，应付一下，就出来了。”
馨宁心里道：你在那里如鱼得水的，怎么会没意思？我是本来对他把我当他什么人一样，带着说话，感觉不适。
明辉见着小晖，笑道：“你是馨宁的同学吧。”
馨宁便介绍他和小晖。
明辉客气地和小晖说着话。馨宁便帮母亲去厨房泡茶。
明辉喝了茶就回去了。小晖把馨宁拉到一边说着悄悄话。
小晖：“馨宁，明辉真不错哩，你看他待人处事多好。比之前还长得帅气。那副斯文有礼多招女生喜欢。”
馨宁：“他说你们之前是同学啦。”心想你们聊几句，小晖你就又替他说话了？
小晖：“嗯，不过之前他见了我们这些人，基本上不打招呼的。你看，他看在你面子上，今晚还主动和我打招呼，说话还客客气气的。他对你喜欢的人也好，说明他在意你啊。”
她这话听起来有点道理，但馨宁却觉得有点神逻辑般。见了同学不打招呼，好吗？还要因为她，才和人说话。小晖你这也太委屈自己了吧。
馨宁：“我知道他八面玲珑，处事圆滑。也知道他对我和别人不同。只是，”
小晖看出馨宁不想听这些，笑道：“不过，你有心里的白马王子了。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咯。”
馨宁笑了一下。
小晖道：“我们公司里发了日历挂画。我也给你带了一副。”
馨宁：“在哪里？给我看看。”
她拿过来，把画摊开。馨宁一页页地翻着，道：“你们公司里真好呃，我也想去。”
小晖：“我那只是打工，你以后是正式工作。”
馨宁：“正式工作怎样？要不是我父母拦着，我早跑到外边打工去了。说到正式工作，我听我爸说，还要集资，尤其是我们外系统子女，押金加集资总共六千元。这个钱到哪去弄哦。”
小晖道：“这事，我听你妈妈说了。你不要急，家里人会替你想办法的。我也会帮你。我听你妈妈说，明辉也要帮你。你看这么多人帮你，还怕凑不齐？”
馨宁：“即便凑齐，我父母还也要好长时间呢。我是真的不想去了。我听说其他去了广东的同学，那边工资钱挺高的，我也想去。什么正式工作？都是我父母啊。”
小晖道：“大人总比我们见的多。你父母还不是担心你。你还是安心准备去工作吧。”
馨宁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