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宁翻着手中的自考书籍，想着父亲说她的自考几门都过关了，要她继续学习，继续考，不要放弃。拿到学历总归是有用的话，她的心里顿感困难。
她不好和父亲说，之前过的是公共课，考的是高中时知识的延伸，但现在这些专业课，好些东西她听都没听过。咬着牙看下去，没得人交流，一点兴趣都没得了。这本《财政与金融》她都翻黄了，可自己还是一知半解的。以前，是她把自考看的太简单了。
单位上又分来两个女孩子：二丫和小红。都是初中毕业，年纪要小馨宁三岁左右。都是本单位职工的子女。
这两个人都分到了仓库。仓库的阿姨可没任叔和周姨含蓄，和气。一个刘姨颇为强势。另一个小刘姨稍温和。而且她们有时也要在风里去，雨里来。
馨宁听到了外边好远处传来一阵笑声，抬起头，只见周姨说道：“二丫和小红你见过没？”
馨宁：“见过二丫，没见过小红。听李姨说，她们的父母都是单位上的？”
周姨：“嗯，这下你不会这么寂寞了咯，有伴了。”
馨宁笑道：“嗯，这单位上年轻人好少哦。”
这时大门口出现了瘦瘦高高的二丫，笑道：“周姨，我带小红来你们这串串门咯。”听这声音，和刚外门外传来的笑声竟是同一人。馨宁立马想起《红楼梦》里的王熙凤来了？
二丫确实太瘦了，给人感觉除了身上没二两肉之外，还是没二两肉。但精神却很好，这精气神凤辣子自是没有的。刚才她走过来时，带过来的一阵脂粉香味的风，因为有些浓烈，所以有点呛鼻。
二丫打扮却是十分洋气，盘着发髻，在左侧留了一串葡萄似的卷发垂了下来，喷着发胶，挺有型的。五官还不错。只是脂粉太多。衣着妖娆，见不到清纯。
馨宁心想这副打扮，确定她比自己年龄小？
周姨笑道：“好啊。进来坐咯。小红呢？”
二丫笑道：“她还在外边和霍姨说话呢。”说完细细打量着馨宁。
馨宁微微向她一笑。
周姨道：“二丫，这是我们门市的馨宁。”
二丫原本收敛起来的笑又浮了上来一点，道：“她家？”
周姨笑道：“馨宁是学校里分来的。你们三个年龄相仿，以后正好结成伴儿。”
二丫没有吱声，这时外边窗户上有人影闪过，周姨道：“小红，进来咯。”
大门口出现一个和馨宁身高胖瘦差不多的女孩子，脸上带着微笑，叫道：“周姨。”
周姨道：“快过来，我介绍我们部门的馨宁和你认识。”
她走过来，脸上笑意浓了许多，很友好地看着馨宁。
周姨道：“馨宁，这是小红，以后你们三个人可以一起玩儿。”
馨宁友好地面对两位小妹妹，笑道：“好咯。”
小红笑道：“我们刚才听霍姨说起馨宁，真好，我终于可以在这里找到玩伴了。”
她的声音特柔和，模样儿也清纯，和二丫比起来，完全不同的风格。衣着很朴素，朴素到有点乡下妹的味儿。
周姨道：“小红也是和馨宁一样，喜欢闷在屋子里，二丫就不同，喜欢到处跑咯。”
二丫笑道：“你们都知道咯，我在家坐不住。”
馨宁道：“你们坐，我去倒水给你们喝。”
二丫道：“我们还要去别外见见人，不喝了。”便拉着小红要走。
小红似还想和馨宁说话，却不得不跟着她离去。
周姨望着两个离开的背影和馨宁道：“小红和你性情似是相投。”
馨宁笑了笑，道：“嗯，她们两个看上去有点不搭调。”
周姨道：“小红老实本份，其实也是会读书的，只怪家里没钱。可惜了。二丫那从小就不爱读书的，调皮的紧。二丫爸爸开厂子，家里宽裕。只是这打扮，各人各爱吧。”又望望馨宁，道：“我到我后面屋子去整理整理，有事你叫我。”
馨宁：“好的。”
周姨便起身离去。
不几日，小红到门市来。笑着和馨宁道：“馨宁，你也不出来玩？”
馨宁笑道：“这里也离不开人，你们有空到我这来玩咯。”
她道：“也是啊。周姨他们来了之后，你到我家玩咯，后边一楼最靠东边那房就是我家的。我家人很少到这边来。”
馨宁：“好咯，你进来玩咯。”
小红进屋，一见到桌上的书，脸上便是一丝惊喜。道：“馨宁，你也喜欢看书呀。”
馨宁笑道：“闲来无事，翻翻。你喜欢可以借去看看的。”
小红翻了翻，笑道：“我喜欢看闲书，这些我看不懂。”
馨宁：“我家里倒是有些杂志，以后回家搬些来给你看。现在这里只有这些个书。”
小红：“好呀，我那里也有些书。”
馨宁：“好的。你平时除了看杂志外，还看些什么书？”
小红：“小说，诗书，”
……
两人聊的很开心，任叔来了，他笑看着她们。小红赶紧叫“任叔”。
任叔道：“小红来了啊。”
小红笑道：“嗯，任叔，我带馨宁到我家玩去，好吗？”
任叔笑道：“馨宁，你和小红去吧，这里有我呢。你也难得找到合得来的伴玩。”
小红家里，和她的衣着一般简朴。
她倒来水给馨宁喝，笑道：“我们很少到这边来，所以没得什么招待你的。”
馨宁：“我也是一样的呀，有你在，就好玩了咯。”
小红寻来一些书给馨宁，道：“我的书不多，你看有你要看的书没。”
馨宁翻了翻，看到本席慕容诗词内容的字贴，道：“这本吧。”
小红道：“你也喜欢席慕容的诗？我是最喜欢诗了。”
馨宁：“嗯，不过你这本书还有个好处，可以练字呀。周姨说你也很会读书的，你写过诗没？”
小红笑道：“没有写过。只是喜欢读。”
馨宁：“其实你自己也可以学着写的呀，我初中时便是跟着同学一起写，对仗也没有，就写自由诗，偶尔押上韵，也是极有味的。这个要词汇量丰富，在推敲的时候，用上合适的词，方能体现出它的精妙来，那时便好高兴。当然，都只是涂鸦，主要是去享受这种乐趣。”
小红：“我就写写日记什么的，不过你讲起，我也想学着写一下。”
馨宁：“我家里有本古典诗词艺术探幽，那里面讲解的很好，下次我回家带来给你看。”
小红：“馨宁，我好羡慕你们读得书多的。”
馨宁：“我也只是比你多读了高中。技校那是混的。你喜欢读为什么不读？”
小红：“我考上了职高，我母亲不让我读。说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我那时心里好难过。”
馨宁：“是可惜。于他们来说，反正都要找工作，没考上大学，读了有什么用呢。但是我们家则不同，即便考不上大学，也认为我多读点书好。不过现在，咱们差不多了。你也不要伤心。”
小红：“那是在这里，到外边打工，高中毕业的就不同多了。我去了一趟省城小姨那，我就知道了。”
馨宁：“可我没有出去打工呀。不过我听我同学说了，我们高中毕业到了广东，工作都还不错。轻松，薪水还不低。你这么小，可以再去读书呃。”
小红苦笑道：“还去读书？我妈连让我这里上班都不想了，她要我去外面打工，说工资钱多些。现在只有赚到钱就是真的。”
馨宁笑了一下，道：“你妈好有味啊，想赚更多的钱，当初为何不让你读职高？”
小红叹道：“唉，也是家里没钱。我还有个弟弟要读书呢。她供不起。我也不去怨她了。”
听到小红这句话，馨宁眼泪都要快出来了。她想起自己当年复读，若不是母亲总是在她耳朵边说弟弟也在上高中，家里如何如何没钱。泓那句复读把家里钱都读没了的话，她肯定还是会坚持复读完那一期，不会做出了那个该死的选择：辍学。没钱真是可悲可叹啊。
不过她觉着自己母亲还肯花钱让她来这，比起小红母亲，更多了一份爱啊。
馨宁捂了捂鼻子，道：“嗯，父母还是爱我们的，没得办法。唉，我们都差不多，是苦命人。”
小红道：“你比我的情况要好多了，你至少读了高中。”
馨宁笑笑，再不语。
半个月后，小红离开了单位。
周姨和馨宁说：“小红母亲逼着她到外边打工去了。”
馨宁：“她还是去了？我真有点舍不得她。好不容易有个伴玩，唉。”
周姨：“二丫也和你差不多年纪咯。哦。”
馨宁：“但愿小红出去了能平平安安。”
周姨：“她没法跟你和二丫比，那孩子，看着就心疼。唉，我们家的，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馨宁：“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是个什么样。不过是不想看着父母伤心和担心。”
周姨：“你以后还是不用担心咯。嫁到市里好人家，还是能称心如意的。二丫也不用太担心。那个小马和她结婚，她也不会差到哪去。”
李姨走了过来，道：“你们说什么呀？”
周姨道：“馨宁见小红走了伤心。又说自己以后不知道如何。我讲她和二丫不用担心。”
李姨拍拍馨宁的肩道：“你担什么心咯，你家里人都为你安排好了。”
周姨道：“是的啦。”
李姨细细看着馨宁，道：“老周，你说，三个女孩子谁最好看？”
周姨道：“各有各特色。要说，馨宁耐看。”
李姨道：“我也是这样觉得，馨宁给人的感觉就是舒服。二丫尽管那样打扮，但是太瘦了些。”
馨宁笑了，道：“那是你们喜欢我，所以这样说。事实上二丫可比我漂亮多了，特别是苗条。”
周姨看看馨宁，道：“馨宁给人一种朴实的秀美，明显是书读的多些。二丫和小红就看不出这点来。”
李姨向我道：“二丫苗条？瘦吧。要说馨宁，你还是不懂。女孩子太瘦了不好。这要是结了婚生了孩子，不一把壳儿。”听到这里，馨宁顿时不好意思。
周姨笑道：“莫在馨宁面前说这些，你看她不好意思了咯。”
李姨道：“馨宁，不要害羞，女孩子总有一天会要嫁人的，现在听听没有坏处。”馨宁笑着“嗯”了一声。
李姨道：“馨宁就是可爱，不晓得哪样的后生能娶到这样的好妹子。”
周姨道：“上次你不是在高妹子那说她有男朋友了吗？”
李姨道：“我那还不是帮她挡过去的。她老实得连拒绝都不晓得如何说。”周姨道：“到底是才读书出来的。不象我们家那个，气的我要死。”
李姨道：“你家那个又怎么啦？”
周姨道：“跑了。”
李姨惊讶地说道：“那你们没去寻啊。”
周姨道：“怎么没去寻？寻不到啊。”
一阵伤心沉默。
馨宁很疑惑她们的对话，周姨家的女儿跑出去了？打工？自己也是一心想去外边打工，真若跑出去，父母是不是和周姨一般心忧啊。当初自己要不是怕找不到宇峰这样的好对象，估计也是跑了。外边应该也有宇峰这样优秀的吧？可是她心里就是舍不得宇峰。现在她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何没见宇峰，就先钟情了。
二丫进来，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周姨道：“说二丫就是个鬼精，比她妈都不得了”
这时，仓库里大刘姨在叫二妖精。
二丫有点不舒服，道：“我才出来，就又来叫我。”但又无奈地出去了，留下一阵香粉味。
周姨道：“二丫这个家伙心还是大，别人叫她二妖精，她也没气。”
李姨：“从小骂习惯了，就无所畏了。”又望向馨宁，道：“馨宁的脸皮就薄多了。”
馨宁只是笑笑。
周姨道：“馨宁应该从小就是听话的。”
馨宁心想：她这是说“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无关乎脸皮吗？
一日，馨宁吃过午饭从食堂回来，刚欲推后门，忽听得里间二丫在说馨宁。她停下脚步。
二丫：“主任还特地为她请来了厨师，就给她一个人做饭咯。”
周姨：“谁说是只给她一人做饭啊，你也可以去吃的。”
二丫：“如果她不来，我们即便想吃，主任亦是不会这样做的。还有她凭什么工资比我们高呀，这里的工作，我就看不出高中毕业和初中毕业有什么区别。”
周姨：“二丫，你这话可不要到处去讲，对你没好处。”
二丫：“还不就是她上面有人咯。”
周姨：“那这些事说不定是主任自己要去这样做的呢。”
馨宁咳了一声，里面立马没声音了。然后推门进去。
周姨笑道：“这么快吃完了？你先去午休吧，呆会我再回去。”
馨宁：“好的。”她刚欲进房间。听得二丫说了句：“我也去睡一下。”便离去了。
馨宁心想：二丫真真是阴阳两面。以前听她说别人阴阳两面时还只看不起。但今天她说自己，感觉真不舒服。她们的工资是区社定的。有本事找区社说理去，背后说人算什么呢？
高中毕业和初中毕业在这做同样的工作不假，可工作起来还是有优劣之分吧。二丫的算盘不是一般的差。做为一个开票的，只要做事，就得摸算盘，所以二丫好几次被许主任骂。而且她都忘记了之前，为了不挨骂，每次无人时找谁帮她算的。
下午，周姨回家了，办公室里只有馨宁一人。
二丫一阵香风吹来，笑嘻嘻道：“馨宁，你有空吗？帮我对对这数字，好么？我算了好久，几个答案。”
馨宁道：“好吧。”接过她手中的单子。
馨宁算过之后，并没立即给她。
二丫坐在开票的桌子上仔细翻着。馨宁道：“二丫，你的算盘在哪学的？”
二丫道：“我妈教我的。”
馨宁：“你没有去培训中心学习过。”
她道：“我只去短期培训过，一个月，那也没有学算盘啊。”
馨宁：“我本来对算盘也不熟练的，就小学时珠算课学了点。但我在技校有珠算这门课，也练习了半年。”
二丫：“难怪你的算盘比我算的准又快。”
馨宁：“所以多读点书总归有好处的，而不是一无用处。”
二丫笑道：“那是。”
这次后，二丫对馨宁态度多了份敬重。
在一次盘底后，任叔给了馨宁一百元钱。道：“馨宁，这个钱拿着，不要出去说。”
馨宁心中惊讶，之前霍姨问过她，任叔有分她钱没，有的话，收着。但她没有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任叔道：“我们这的工资基本上不会按时发的，你也好久没有工资了吧。这里面谁不搞点副业啊。难道还不吃饭咯？这也是主任的意思。”
她心领神会。
第二天，任叔道：“馨宁，你不去买件把新衣服穿咯？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又不象我们要养家。”
馨宁原本想把这钱交给母亲，母亲若觉着可以接，便去还债。所以她只是笑笑，没吱声。
任叔道：“馨宁，你爸妈都有工资的，现在教师的工资都加了好多回了，就我们这没有半点动静的。你不必太顾家里，你父母亦是不会要你这点钱的。去，今天就去市里好好玩玩。我这下午还有你周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