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何事?说来。”
荀羽:“是,李大人审理的沈氏资助贼匪的案子,有莫大冤情。这李大人觊觎沈氏的家产,让当地官府诱逼已被抓捕的贼匪前去沈氏粮铺买粮食,再命人捉拿,这是恶意陷害。微臣有人证证词。”
皇上当然见过这份证词,“李招林之前确实贪墨,但是也不代表他做的都是错的。这沈氏的案子当然还是要查,不过既然李招林现在被罚闭门思过,那就交给朱明去办吧。”
朱明和李招林都是一路人,看来皇上的意思很明白了,还是要办了沈氏。荀羽继续道:“皇上所言极是,只是沈氏之前因为上贡的事情确实得罪过李大人,是否有冤,可否请朱大人和廷尉两相查办。”
“上贡?什么上贡?”
“回皇上。这沈氏当家人沈夫人听闻圣上陵寝修建因钱财问题断断续续,所以为表一片忠心,希望可以每年拿出资产支持陵寝的木料和工人用度,苦无门路,便辗转找到李大人,希望李大人代为上传。没成想,这李大人听闻后,要求每年的这个用度直接交给他。这未见圣颜,不知情形,所以沈氏不敢照李大人要求的办,以至于得罪了李大人。”
皇上奇怪道:“沈氏想支持陵寝的用度?”
“是,这沈氏被民间誉为首富,但是实际是以铺子田地等产业算的,现钱并不算很多,所以沈氏想的是每年年末在所得红利中分出部分资金来上贡,以解皇上烦忧。”
“此话当真?”
“这沈元皓是沈氏的继承人,希望面禀皇上。微臣私自将他带来了,皇上可以一见。”
“既然这样,那你将他带来。孤要单独见见他。”
“是。微臣这就去。”
荀羽退下后,皇上暗自思量,看来这沈氏是学乖了,想要拿钱换命了。只是,既然都能归吾所有,吾又为何要分你呢。不过,这年年都上贡听起来倒是不错。而且照荀羽说来,这沈氏家产多为田产商铺,倒也不一定能拿出多少现钱来,如果真的让他们经营下去,这样的细水长流似乎是要比一举拿下来的好些。且看看那个什么沈家继承人再说。
荀羽退下后找到在殿外等候的沈元皓,“皇上准许你进入对召,记住,按照之前商量的说。万一有什么意外,拿出你商人讨价还价的本事来。”
“是,”沈元皓深深躬身行礼,“多谢荀公子。”
在叮嘱了沈元皓之后,荀羽也等不及在外等最后的消息,急着回府看不显的伤势。
荀羽一进府就往不显院子方向走,同时让人喊来管家问话。管家片刻之间就小跑了过来。
“林姑娘受伤了?可严重?”
“回大人,伤在脖颈处,但幸好伤口浅,也没有伤及要害。现在姑娘正在房间休息。”
“伤在脖颈处?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医者说了,痊愈后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可能留下点痕迹。”
“她出门,为什么没有派人跟着?”
“这……”管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今日林姑娘是同那沈氏的姑娘出的门,我见他们已经是有人护卫,便没有再派人。是老奴的疏忽,还请大人责罚。”
荀羽知道有沈氏的侍卫跟着,也不怪管家没想到还能出事,刚才只是一时着急,所以缓和语气道:“罢了,记住以后林姑娘出门,一定要派人远远地跟着,保护她的安全。”
“是,老奴记住了。”
“去吧。”
荀羽一进门就看见不显一副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样子望着正在吃饭的李史和徐户。那李史一边吃地津津有味,一边刻意馋不显,“哎呀,这鸭子肥的流油呀。啧啧,再尝尝这甜点。”
徐户看不下去了,“李公子,你就别馋不显了。你明知道她吃不了,偏就要逗她。”
不显看见荀羽进屋,收起了自己的馋相,低声道:“师父。”
荀羽看见脖子被包裹了一圈的不显,加之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担心道:“怎么样这么严重?”忙上前检查。
不显现在伤口刚上药,疼得不行,不管是说话还是吞咽都会牵动伤口,所以吃不了饭,说话也只能尽量轻声,听起来就是有气无力的。
“师父,只是一个这么小的伤口。”不行边说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就这么小。医师只是包扎方便就围了这么一圈。看着吓人而已。”
“你同那沈长清去找沈元皓了?怎么四个人去,单单就你受了伤?还伤在要害处?”
徐户满怀歉意,“公子,是我护卫不力。”
不显可不能让师父知道自己今天的行径,肯定会被骂的,忙打哈哈道:“师父,这就是我倒霉呗。不过也不能算倒霉,你看,这不是没事儿吗?要不是徐户在,我这伤口就不是这么点儿了。”
“你呀你,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好。行事莽撞,不计后果,还偏偏什么事情都要管一管!”
“那遇到这些事,师父管不管呐?我这是向你学的,上行下效!”不显胆子肥了,敢把锅甩给师父了。
“你。”荀羽被反将一军。
“嘿嘿,师父,你看我现在都没办法吃东西了,你还不可怜可怜我,还要骂我吗?”不显赶紧求饶,然后岔开话题,“对了,师父,你都回来了,是不是沈氏的事情搞定了啊,李招林现在怎么样?”
“沈氏的事情应该没什么了,至于李招林,现在被罚闭门思过。后续到底怎么处理,还要看皇上。”
”哼!李招林干了那么多欺压百姓的勾当,就只是闭门思过。气死我了!”不显一生气,忘记了伤口,猛地一动,疼得她五官都紧成了一团。
“禀大人,大司农丞陈大人到访,此刻正在书房等候大人。”门口来了一侍卫呈报。
“舅父?”荀羽思量片刻,“我即刻就来。”然后转头对不显道,“接下来这几天你就不要乱跑了,安心养伤,听见没有?”
“是。”
荀羽转身走后,李史哼哼地道:“你说要是让荀公子知道你自己拿刀往自己脖子上抹,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不显一副哭腔,“徐户,他威胁我。”
书房内,陈流正负手欣赏着墙上挂的画,听见荀羽推门入内的声音,转头笑道:“乐修,你瞒我们倒是瞒得好。”
荀羽惊讶,还是先行行礼,“不知舅父说的是何事?”
“听闻李招林被罚闭门思过,同时朱明派人去济南封地查抄家产了?”
“是,舅父消息确实灵通。”
“这李招林被罚,是在你入宫面圣之后的事情,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事情是这样的……”荀羽将事情来龙去脉完整想告。
“好,好哇。没想到乐修你能想到以这个罪名告倒李招林。当初你回洛阳时,我还担心你过于书生意气,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呀。”
“是侄儿运气好而已。”
“不不不,乐修,你以后大有可为呀。而且这件事不多久整个朝廷上下都会知晓,也都会知道是你将这李招林搬倒的。有了这个功绩,你娶曹末女儿的事情就可被盖过去了,勾结宦官的污名也可洗刷了。接下来,我再联合群臣上书,务必乘胜追击,将这李招林侵吞国库的案子做实,让他永不能翻身!”
“舅父。”荀羽再一俯首行礼,“还请舅父先放过李招林。”
“什么!”陈流没想到荀羽居然说这样的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舅父,宦官这些年为害百姓,做的恶事罄竹难书,朝中上奏的大臣不是没有,为何从来没有成功告倒他们的?”
陈流思量一下,看了看门窗紧闭,方开口道:“皇上庇护,无可得。”
“是,皇上庇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宦官自知树敌众多,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极为团结。这次李招林的事情,我们如果逼迫得太急,则视为党争,宦官则人心齐。缓缓而来,则其他人觉有机可趁,这个中常侍的位置不知有多少宦官觊觎,必定就不会施以援手了。此其一,其二,今日对答中,皇上也试探过问侄儿如何处置李招林,侄儿回的是有功有过,难以决断。这才了了皇上的疑心。否则如果被皇上视为党争,那么,这件事情就会向之前所有的弹劾一样不了了之了。”
陈流思虑良久,“乐修见解深远,是我思虑不及。”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而已。”
“这次之所以顺利搬倒李招林,是因为他这次犯的是欺君之罪。现在我们绝不能将此事引向党争,否则前功尽弃。幸而乐修思量周到。”
“所以,接下来还请舅父辛苦一番,奔走朝中好友,切勿见此时机就上疏弹劾,以免误事。”
“好,我即刻就去。只是,如果见此机会我们不上书,是不是反而招惹怀疑?”
“舅父所言极是。小侄建议上书议过,请求将李招林贬到郡县为官,可否?”
“好,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