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朱明看着已经精疲力竭、伤痕累累的荀羽咬牙切齿,恼怒到了极点,“说,你是招还是不招。”外面已经有鸡鸣声,过不久郭耀就会来了,在这之前必须让荀羽认罪画押!然后立时呈报皇上,借着皇上的怒气就将他定罪处刑了。后面即便他们再喊冤,皇上也会因为脸面不肯承认自己断错案而就此了结。自己虽然也会因为收到皇上的责罚,但是李招林已经死了,自己如果连他最后的遗愿都不能达成,那死后那什么脸面去见他?因为憋着这一口气,朱明几乎想要下死手让荀羽招供了。
就在朱明犹豫是否下死手时,外面有人来报郭耀郭大人已经到廷尉府了,得知我们在这里,正往这边赶来。这下就不得不走了,绝不能被郭耀逮个正着。朱明将手中的烙铁往地上一扔,“走!”
等郭耀急忙奔来的时候,只看见了奄奄一息的荀羽。郭耀又急又气,一边给荀羽松绑一边怒道:“都没眼力见,不过来帮忙?去个人,马上找医师过来!”
郭耀怒不可遏,“朱明居然敢擅自动用私刑,把你伤得这么狠,我这就到皇上面前去揭发他!他这是栽赃不成,就想屈打成招。”
荀羽松了绑,终于能喘口气了,“亲疏有别,恐怕皇上还是会信他不信我的。”
“不可能!铁证如山,皇上绝不可能昏庸到如此地步!”
荀羽赶紧望了周围一圈。
郭耀:“周围都是我的心腹,你不用担心。来人,照顾好荀大人,我这就面圣去!”
御花园内,皇上正炫耀般领着不显赏花,“弗过,你看,这株花如何?”
不显很认真地凑上去,“好漂亮,我好像没见过这种花。”
皇上骄傲道:“没见过就对了,这是朕让花匠栽种的新品种,天下独一份!”
“来,你再看这里。”
不显惊了,“这,这是桃花?桃花这么会这个季节开?”
“怎么样,厉害吧?”
不显心里想到,“这就是温室种的吧。洛阳王氏就靠这个法子种菜,一时各个豪族大臣高价竞购。”心里想到了,面上仍无限惊奇。
皇上满意地笑了,“对了,朕还有个好东西给你看!来人!去把东莱郡郡守献上的那颗珍珠拿来!”
小黄门小跑着送上来一个小锦盒,皇上接过锦盒,递到不显面前:“弗过,你看!”
锦盒打开,不显看见了一颗圆滚滚的大珍珠!几乎是普通珍珠的几倍大。
“怎么样?这是底下人献上来的,这样大的珍珠,世间罕有,即便是我宫里也没这么大的。”
不显连连赞叹。
皇上把锦盒往不显面前一递,“给你了。”
“我?”
“啊,给你了。”
“不不不。”不显连连摆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拿。”
“这有什么。朕宫里的好东西多着呢,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不显摇头:“我不需要什么东西的。我之前有自己烧制陶罐去卖,还去西域贩卖点其他东西,我可以养活自己,还能有点结余。”
皇上不依,“哪里会有人嫌钱多的?赶紧拿着。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不显笑道:“皇上的心意弗过心领了,弗过真的不要。”
其实看见这么美的珍珠,哪里有人不心动的?何况现在自己兜里真没什么钱了,不过,她不能接受。皇上看起来是昏庸了些,但其实只是自私而已,就是因为看清世事,知晓仁义道德不过只存在人的嘴上。当年梁翼还在的时候,敢和他正面抗争的屈指可数。所以他对于真正心存大义的人是极为尊重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这样看重弗过的父亲。
此时一个小黄门来报郭耀郭大人求见。不显知道这是办理师父案子的人,他来可能案子有了什么进展。皇上瞟了眼不显,心知可能和荀羽的案子有关,便道:“让他去摘星楼等朕。”
“皇上,是不是我师父的案子啊?我也想去。”
皇上犹豫了半天,不让她去,恐怕她会一直挂念着,让她去,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弗过会做什么反应。
不显看着皇上犹豫急忙道:“我保证不乱说乱动。皇上就让我去听听吧。我师父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些年师父待我像哥哥,像父亲,如果他有什么事……”说着说着最后都带着哭腔。皇上一心软就答应了。
摘星楼楼上,皇上正坐在大堂中间,不显安静乖巧地站在皇上后面,装作一个侍女。
郭耀叩头,“皇上,皇上!朱明现在已经是无法无天了!他昨晚趁臣回府,居然私自提审荀羽,而且刑讯逼供,现在荀大人气息奄奄!”
“什么!”皇上还没发话,不显急得喊了出来。
皇上回头用责备的眼神看了看不显。不显赶紧闭嘴。
皇上:“郭卿说这话可有证据?”
郭耀:“荀羽身上伤痕触目惊心,朱明私自提审,廷尉狱内都有人见证!”
皇上慢条斯理道:“你去吩咐楼下的小黄门,让他们传朱明过来。”
郭耀:“是!”
不多时,朱明从楼梯口过来,连忙跪到皇上面前。
皇上:“朱明,你可知你犯了什么事?”
朱明:“回禀皇上。奴才知道。奴才昨晚去审问荀羽了,甚至还动了刑。”
郭耀激动道:“朱大人这是自己承认了?”
皇上看了眼插嘴的郭耀,继续问道:“你是想屈打成招?”
朱明惶恐伏地,“奴才不敢。荀羽暗结党羽,和皇上作对。明明证据确凿,郭大人却一直纵容。奴才不忿,所以就擅自到牢里去提审荀羽。没想到他大骂我们,说奴才和宫里这些人是没子孙的阉人,陷害他。我,我一时忍不下,就让他受了点皮肉之苦,奴才知道错了,奴才愿意认罚。”
皇上:“其实,你是想替李招林出气吧。”
朱明惊讶地抬头看着皇上,眼里涌出泪水,“没想到皇上还记得李招林。奴才,奴才和他是,是兄弟。皇上知道,奴才也不敢欺瞒。他贪财,侵吞国库的钱财,是他辜负了皇上。其实,我们都是没跟的人,无儿无女的,要那么些钱来干什么?”
皇上想到之前自己被梁翼欺压的日子,想起这几个宦官虽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是大义,却冒生命危险帮助自己调动军队,夺回了政权。再看朱明泣涕连连,他这人重情义,做事冲动不计后果,这次去提审荀羽应该也是一时冲动。皇上又心软了,“朱明,你擅自对朝廷命官用刑,朕不能不罚你。免你半年俸禄,自己也好好反省反省,做事之前过过脑子!”
这是明显放水了!
郭耀:“皇上!”
“郭卿可以退下了!”
郭耀和朱明退下后,不显向皇上行礼道:“多谢皇上这两天的款待。我师父遭了这么大罪,弗过得出去看望师父了。”
皇上:“弗过不高兴朕的处置?”
不显:“弗过不敢!只是师父受伤,弗过不敢不去看望。弗过先行退下了。”一边说着,不显一边退下了。
皇上:“弗过!这宫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不显一愣,初见天威让她终于想起来,面前的是掌握万民生杀大权、说一不二的皇上。
皇上看着被吓到的不显,语气柔和了下来,“朕会派人去看荀羽的伤势,你且在宫里安心住着。”
不显独坐在房间,将所有侍女都赶了出去。今日她终于亲眼见到什么叫疏不见亲。朱明等人一直在皇上身边服侍,关系亲近,再加上之前帮皇上夺权的事情,在皇上眼里,他们才是忠心可靠的。这次朱明敢对师父动刑而没受什么惩罚,那他后面就敢对师父下更重的手!皇上对这个案子到底是什么态度?
其实皇上现在心里也烦,本来荀羽的案子是板上钉钉的,用他的案子来杀鸡儆猴,让那些觉得宦官失势就蠢蠢欲动的人一点教训。但是弗过又回来了,如果自己真的杀了荀羽,恐怕就留不住她了。
不显越想越气,哪里还坐得住,又不能出宫,只能绕着墙根把皇宫转了一圈。好巧不巧,不显正烦着,前面走来了朱明和几个小黄门。看他一派春风拂面得意忘形的表情,不显气得牙痒痒,干脆迎了上去,挡住了他的去路。
朱明知道不清楚不显的身份是前太史令之女,以为她是现在皇上随便看上的一个女子,客客气气地开口道:“这位是进来皇上宠爱有加的弗过姑娘吧。奴才这里给见礼了。”
不显哼了一声,表情傲慢。
其实朱明的身份是中常侍,掌管后宫和前朝,即便是皇上的正宫娘娘看见他也要礼让三分,这个女子无名无份的,不过是仗着皇上新鲜,居然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后面的几个小黄门立即怒了,“我们大人对你以礼相待,你个小女子,居然摆出这幅瞧不起的姿态!”
不显:“我就是瞧不起你们怎么了?奸邪小人,呸!”
“你!”后面的小黄门想要给朱明出气,卷了袖子准备上前来动手,被朱明拦了下来。
毕竟是皇上的人,打她就是打皇上的脸,即便是只新鲜个几天,也不能动她。等皇上新鲜劲过了,那时候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朱明心里盘算着,脸上越发谦恭,“姑娘不知听信了什么谣言,有所误会。奴才还得赶去办差,请恕奴才失陪;。”说完赶紧就走了。
不显想追上去,被他后面跟着的一个小黄门拦下了。看着朱明走没了影。那个小黄门道:”姑娘。我劝姑娘还是不要得意忘形了好。现如今姑娘是得皇上喜欢。可是姑娘睁开眼睛看看,这宫里有多少女子?光是采女就有五千人。即便是皇上一天宠幸一个,也要十几年。姑娘以为自己能得宠幸多久?最后被冷落,被扔到一边的时候,还不如我们呢?我劝你啊,现在就去给我们大人赔礼道歉,否则最后落个什么下场,就不需要我说了吧。”
不显被气笑了,“我呸,你个阉人!”
“啪”就是一耳光。不显挨打了,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被扇耳光。
面前的小黄门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带你去看看后宫真正是什么样子?”
不显在惊怒之下被这个小黄门拉着到了后面的宫殿,见识了一圈无人问津的采女是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们的生死都在这些小黄门的手里。他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杀也就杀了。所有刚才打不显,他才打得那么顺手,那么有底气。
不显之所以没还手,一来是因为自己打不过他,二来,她终于找到借口可以离宫看师父了。
不显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找到皇上面前。
“弗过?你,你这是怎么了?”
不显移开手,露出被打出手掌印的脸,“皇上,弗过想要出宫,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皇上看着那巴掌印一惊,“谁打你了?”
不显:“一个小黄门,我刚才路上遇见朱明,态度不好,结果被他的奴才打了。还拖着我去后宫,指着那些蓬头垢面的女人说那就是我以后的下场。”
皇上怒了,“给朕把朱明喊来!快去!”
旁边的小黄门赶紧跑了出去。
皇上柔声道:“弗过,来来来,给朕看看,痛不痛啊?”
不显:“也不算痛,可是弗过自打记事以来就没这么被人扇过耳光。我打小师父就护着我,后来徐户护着我。没想到我到了这宫里,反而被打了。我要回去。我不想留在这里了。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也可怕,我不要像她们那样。”
皇上:“不会不会,你怎么会像她们那样呢?你是弗过,你不是那些人。”
等到朱明到了看着眼前的景象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毕竟那个小黄门替他出气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皇上:“朱明!你胆子大了呀。朕的人都敢打?”
朱明惊讶:“皇上,奴才不敢,这里面恐怕有误会。”
皇上:“误会?你看看弗过的脸,都打出印子来了。朱明,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可以代替朕,对任何人都有生杀大权了呀?”
这话可就诛心了,朱明惶恐:“奴才,奴才不敢。这绝不是奴才指使的。打人者是谁?奴才愿和他对峙。”
不显:“他之前就在你后面跟着,你走了他就对我动手。我看着就是你的手下,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说你掌管着后宫,以后皇上对我新鲜劲一过,我的生死就在你的手里,让我自己掂量掂量轻重。我不管,我要回去了,皇上,求你放我走吧。”
皇上怒极,“去把打人者给朕带来!”
旁边的侍卫应声而动,往外跑去。
不多时侍卫就拖着一人进来。
不显指着那人,“就是他!”
皇上阴冷道:“你敢打朕的人?”
那小黄门看着眼前的情景知道自己闯了祸,腿都软了。他没想到不显敢告状。他以为不显和其他采女一样,一辈子都是困在宫里的,所有即便得宠一时,也免不了最后被丢弃一边,所有从不敢得罪任何人。可惜,不显没打算带这里,也势必要得罪他们。
皇上:“弗过,上前去打回来!”
不显:“弗过不敢,弗过不喜欢动手打人。”
皇上:“好,弗过去打也脏了你的手,来人,拖下去,仗毙!”
那小黄门吓得求饶的声都没了,软趴趴地被拖了出去。
朱明:“奴才管教不严,还请皇上发落。”
皇上:“哼,你以为你跑得掉?仗责二十下,自己去领罚吧!”
朱明:“谢皇上。”
朱明退下后,不显就吵着要离开,她是真想走了。皇上以为今天的事吓到了弗过,尤其是居然去看了后宫其他的女人。于是皇上哄了不显半个时辰,告诉她她是别人是不一样的。不显头疼,重点真的不是这个。最后皇上扯到了荀羽上面,告诉她荀羽的伤势已经派宫里的医师去看过了,只是皮外伤,让她放心。
不显最后摸着自己的脸,后面跟着一堆捧着各式珍宝的侍女回了自己的房间。其中领头的是一个年纪较大的嬷嬷,劝慰着不显道:“姑娘真是好大的福气,皇上这样看重姑娘,还没有侍寝就已经是这样的恩惠了。”
不显白了她一眼,“我不是后宫里的。”
那嬷嬷笑道:“姑娘说笑了,皇上这样看重姑娘,肯定是要姑娘入后宫的呀。奴才听说皇上已经吩咐将后宫里仅次皇后的一间宫殿腾了出来,准备给姑娘住。”
不显倒吸了一口冷气:“什么?我没打算在这里待着!”
那嬷嬷苦口婆心道:“姑娘不要说这样怄气的话,今日姑娘虽然受了些委屈,但是皇上也为姑娘出了气了呀。奴才在这里宫里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皇上对朱大人用刑。这次为了姑娘,皇上居然赏了朱大人二十仗,这说明姑娘在皇上心里分量不得了呀。”
不显如遭晴天霹雳,师父和徐户没救出来,还得把自己搭进去?不过,弗过在皇上心里也是有分量的,这句话倒是不假。俗话说疏不间亲,那弗过对皇上而言也算是亲近的,亲总能间亲吧!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因为不显的存在,皇上对荀羽的案子不能下决断。不过在不显不依不饶下,皇上把徐户放了,毕竟不显的说法完美解释了徐户跟随皇甫规的理由,那他应该就是无辜的。接着不显就明着在皇上面前说朱明的恶行,明里暗里借用秦二世被赵高蒙蔽以致身死国亡的事情告诫皇上,虽然皇上没怎么当真,但是这些话不显还是让朱明知道了的。
然后皇上就开始试探地告知不显他想要迎娶她,入住后宫的事情了。不显一面周旋着,一面各种找朱明的茬,想要激化自己和他的矛盾。最终不显决定一命换一命。让她下这个决定的原因是曹末在宫中暗中告知不显,朱明已经对整个荀氏开始动手了,他在颍川收集荀氏家族所有可能的罪证。虽然荀氏一族一向族规森严,但是到底族人太多,总会有出纰漏的。朱明已经抓住了荀羽一个表兄弟欺凌百姓的案子,准备借此撬动整个荀氏。皇上现在对案子压着,就是等成亲之后再处置。不显听完昏天暗地,“皇上难道就不知道朱明是故意针对荀氏?”
曹末:“自然知道,可是皇上也要除掉他们。这一向荀羽动静太大了,他就代表了整个颍川荀氏。而荀氏一族又和其他豪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其实曹末猜测皇上的心思基本没错,但是皇上想得比他还多,甚至荀羽和曹末结亲,也被皇上视作是豪族想要和宦官联手的征兆。无论如何,皇上必须让两者保持对立,最好你死我活。否则一旦两者联手,他就又做回之前的挂名皇帝了。所以,他很高兴朱明一直咬着荀羽不放。
下了决定之后,不显对皇上越发的殷勤和温柔,亲手做羹汤和点心给皇上,为皇上缝制手帕,让皇上觉得不显真的喜欢上了自己。不显简直要给自己鼓鼓掌了,演技实在是好。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人,对于得到的东西并不在意,对于失去的东西会念念不忘,而对于即将到手却又失去的东西,则会耿耿于怀,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窗明几净,明媚的日光撒了进来。皇上正在殿内把玩着一件玉器。不显从殿外进来,端着一碗羹汤,对着皇上道:“皇上,这是弗过一早就熬好的羹汤,一直放在膳房里温着的,皇上下朝了我才让人端上来的。”
皇上对不显笑道:“今日难得,还为吾做羹汤了?”
不显撒娇道:”多谢皇上帮了我这么多忙啊,放了徐户,又让我师父可以回府修养。虽然我说那些宦官的话皇上你一直不相信,但是我也明白,皇上不能就专听专信我一人的嘛。”
皇上柔和地看着不显:“你明白就好。”
“嗯,放了这么久,我先尝尝凉了没有。”不显神色如常地端起羹汤。
不显拿起勺子,轻轻舀了半勺,这里面倒了满满一瓶毒药。你要问她怎么有这种东西,其实这是那年李招林的侄儿李崖准备拿来毒死寨子里村民的毒药。当时抓住了准备投毒的人,这瓶药就被不显自己拿着了。当时不显拿着是想着以后防身用的,想着万一匕首被人收缴了,也可以悄悄给人下毒嘛。哪里想得到,世事无常,这是给自己留的。换个角度想,这也是李崖自己给自己报仇了。
不显慢慢吞下了羹汤,皱了皱眉:“皇上,好像有点凉了,味道不大好了,不然再让膳房去温一温吧。”
皇上宠爱地点了点不显的脑袋,“不用了,拿来吧。”
不显把手往后一缩,“不行,这羹凉了就不好吃了。这样皇上还以为是我手艺不好呢。这是我特意学的,是我做的最好的一道菜了。”
不显拖延着时间,毕竟不能真的把皇上给毒死啊,万一皇上死了,以宦官的势力恐怕仍然会故技重施,立一个小孩子当傀儡,他们仍然屹立不倒。终于,不显感觉胸口喘不上来气,然后就是一股气流往上冲,哇地一声,不显吐出了一滩鲜血,血液红艳如霜叶,不似其他毒药般发乌黑色,不显脑子里胡乱地想着:“这和当年试药的时候拿来毒耗子的情况还真是一样的。”
皇上吓得跳开了三尺,惊慌喊道:“有,有刺客!来人,来人啊!”
顿时侍卫鱼贯而入,将整个大殿围住。但是扫视了一圈,并没有什么人。
在确认自己安全后,皇上快步跑到不显身边,扶起不显,“弗过,你,你怎么样啊?”
现在是演苦肉计的时候,不显惊慌地看着皇上,“皇上,我,我怎么了?”
“你。”皇上看着摔破的羹汤,“你没事的,没事的。御医!御医呢?还不快喊来?”
不显虚弱地看着皇上:“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不不,你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有朕在,你绝不会有事的。”皇上厉声对旁边的侍卫道:“御医呢?人再不来,统统论死罪!”
旁边的侍卫慌忙再奔出去,其实前面已经奔出去一波人了,真不是他们不遵命。
“皇上,没想到,不显没有这个福气陪伴你左右。师傅。”
荀羽在旁边,“不显,没事儿的,你等御医来。”
“师傅,我欠你的恩情还没有回报,我就要死了。我,我……”
“不显,你不要说这些,你没事的。”
不显扭头看着皇上,虚弱道:”皇上,我欠师傅的养育之恩还不了了。皇上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恕我师父无罪吧,算是帮我报恩?”
“你不要说这些,御医呢?再不来,统统死罪!”
“皇上,你真的不答应吗?”不显一时激动,又吐了一大滩血。
“好好好,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要着急。”
此时御医终于被侍卫背了过来,御医年老走不快,侍卫知晓皇上杀人说一不二,硬是直接背上就走,拼了命地跑了过来。
御医赶紧来检查不显,只看那一滩血,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再细细查看一番,只得鼓起勇气,“臣启奏皇上,这,这是剧毒,已经入了五脏六腑,恐,恐怕解不了了。”
“你说什么?!给朕医治,如果治不好,你们也统统别想活!”
“臣,臣先用清心解毒丹护住,也只能拖一点时间而已。”
皇上看着虚弱的不显愤怒之至,“到底是谁下毒害的不显,给我查,御膳房的人,所有今天进出过的人,通通都不许放过!”
不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思路不大对,于是鼓起最后的力气道:“皇上,幸亏皇上没有喝这碗羹汤,以后皇上还要多加小心,奴婢,奴婢本来命苦,现在不过是去追随父亲母亲而已,没什么好伤心的。”
“对!这不一定是针对你的。如果他人知道你是做给朕的,那么他想毒害的就是朕了。这是造反!招羽林中郎将,让他带兵马,将这宫内全部戒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除开一人连忙奔出去找寻羽林中郎将,其余所有人立刻跪下,噤若寒蝉。
这个局是不显和曹末一同设的。照这样查下去,皇上只会查到是朱明下的手。因为如果能有机会下毒的只有朱明,那么就一定是他了。毕竟没人会自己毒死自己。
不显想着不知道自己这样胡来,李史会不会气得把自己的坟给刨了,然后非要亲眼看看自己是不是真躺在棺材里。真是可惜,没有和李史一同去他的家乡看海。师傅的话,应该也会伤心,不过还好有夫人陪伴在身边,也不会太沉溺于悲伤中。
最终,皇上信守承诺,免去荀羽官职,放他回乡。
朱明五日后不明原因暴毙身亡,百姓欢欣鼓舞。
皇上后来终因忌惮宦官势力而免除了几位中常侍,但是又为了集中权力,又扶植了几个新的宦官。
李史半月后得到消息,始终不肯相信,直到见到不显的坟墓。不显猜对了,他真的想扒开看看,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可是他不敢,他怕这是真的。
五年后,皇上正值盛年却暴毙而亡,世人多猜测是因为皇上沉迷酒色导致身体每况愈下。但是没人知道,这是有人几年努力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