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妇给长乐景文魏太后,长信景惠陆太后见礼,愿太后御体坚朗,慈端康睦,盛朝千秋万载,永享盛世!”宁国夫人杜韫礼仪周到地到地上行礼说祝词。
“对对,臣妇也祝两宫太后御体坚朗,嗯……这个……”旬国夫人旬燕溪虽说封号是旬国夫人,但皇帝与两宫太后并不看得起她,只让她顶着旬国夫人的虚名而已,既无汤沐,也无食邑。因此,自受封以来,她还从未见过两宫皇太后长什么模样。
旬氏行礼之间抬头看了一眼御座上的两个妇人,只见她们都穿着吉服,梳起鲜卑高髻,头上的钗环首饰虽然素净,却依旧显示出皇家的气派威严。因两宫太后地位同等,內宫属只在首饰上以凤鸟和凰鸟加以区别,其他的并无二致。两宫太后身旁的女官也都是各自按品阶穿戴吉服。
魏太后稍微看起来年老,两鬓有稍许斑白,只是虽然面容看似慈爱,目光却深邃不可测。陆太后如今才不过四十,尚有妇人的模样。她虽然看起来严厉,目光却显示出温敛之意。令旬氏不知道,这二位的脾气究竟如何!
“起来吧,老姐姐,你们二位如今都已经是亲家了,大可不必如此拘礼。”陆太后笑着让女官扶起这两位夫人。
“二位既然已是亲家,那必然所有事都得好商好量的,我们今日召你们入内叙话,就是为了听听你们两家究竟如何想!”魏太后知道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即便她不提也躲不过这个话题。
“两宫太后容禀,臣服并无对郑氏有厌恶之心,只是郑氏郎君如今已有心爱之人,何不放我女儿自由,倒也全了我们做父母的慈心。”宁国夫人说着掉起眼泪来,惹得人分外怜悯。
“那可不成,亲家,你女儿如今已经说与我儿子,这可是过了圣旨的,岂可反悔?”旬国夫人一听他们要毁约,马上就想着用圣旨来压,只可惜太过精明就是愚蠢。
“既是有圣旨,那便不是你我二人可以决定的,单看天家怎么圣断了?”宁国夫人可没有那个脸面,在正殿里面你儿子我女儿乱叫。
“如今,这旬家小姐已有四个月身孕,亲家究竟想如何?”
“这……瑆儿也是一时糊涂,太后,你们要帮帮瑆儿啊,如今我郑家与魏家也算是相交投合,你们忍心看着我的瑆儿在天牢受苦吗!”
“大胆,谁允许你在大殿上你啊,我啊的!”青鸾看旬氏越发离谱,居然连魏氏与郑氏这种话也往外说,只好出言制止。
“太后,臣妇不敢,臣妇只是爱子心切,请太后见谅。”
“无妨,两位都是为了子女的事情着急,同属慈爱之心。”陆太后为了缓和气氛,只好当这个和事佬。
“你们也要体谅皇帝的难处,这元汉交融,是皇帝很早就想要完成的,如今你们二位想婚约,那岂不是在打皇帝的耳刮子吗?”
“也亏得皇帝仁善,不与郑瑆计较,不然你们以为这婚前抗旨是什么罪!”魏太后一说到抗旨,殿台下的两位夫人后背直发冷汗。她们现在才记起来,这哪里是儿女情长闹别扭啊,这是驳了皇帝的国策啊。
“请两宫太后为臣妇们做主啊,臣妇们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既如此,不如大家各退一步,郑氏郎君仍娶宁国府嫡女为正妻,至于旬家的小姐旬令鸢,既然已有身孕,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就让郑氏郎君纳了做姨夫人如何?”魏太后提出这样的主意,恐怕是唯一两家都能接受,又不惹怒皇帝的办法了。
“太后,为何只是姨夫人,连侧夫人都算不上。”旬氏不满意侄女只是做了平妾,还想着讨价还价。
“旬国夫人有所不知,旬阳君虽说只是六品,可是依然是勋贵,这侧夫人虽是妾,但到底已经是贵妾了,是要过朝廷勒封与宗碟的,且可与正夫人一同入宫朝贺,祭祀,观礼。这侧夫人的人选必得是家世清白,容行有德的女子,所以即便不是官族庶女,也该是士族嫡女。”有些话两个太后说起较为刻薄,便叫秦嬷嬷说出来。
“老奴记得你兄弟只是白丁,不过这几年有贵妃帮衬,置买了田产做了几年乡绅,如何能将女儿嫁与宗室勋贵。”
“且这旬氏未婚而孕,已属失了妇德,给她姨夫人也是便宜了她。”旬夫人被教训了一通,不再吭气。
“只是苦了我这女儿,还没进门就当了便宜嫡母,呜呜……呜呜呜。”宁国夫人一听女儿在嫁进郑家之前就要先喝这碗妾室茶,就心里一阵悲伤,又拿着丝帕抹泪儿。
“哀家知道,这宁国府嫡女贵重,又是官族大家的嫡长女,所以哀家就替皇帝做一会主,给她个郡君的爵,倒也不算委屈了她。”一听说女儿要被封郡君,宁国夫人也顾不得伤心了,接连谢恩磕头。
盛朝内命妇体系等级森严,亲王之女只能封郡主,郡王之女只能封郡君,郡公之女只能再降一级封县主,假如不是特加恩典,爵位只能一代比一代低。这都还是得沐皇恩的宗室贵女才能享受的待遇,更何况乎官族女子。
官族女子本身并不承袭爵位,出嫁的地位品级是跟丈夫的品阶爵位有关的,宁国夫人想着,若是按照那个登徒子的爵位,自己女儿充其量是个正六品的旬阳君夫人,哪里有正三品的郡君尊贵荣耀。
“只是不知这郑氏郎君如何想?”宁国夫人知道旬氏溺爱儿子,就后怕旬氏回去以后又被儿子说服,那就难办了。
“亲家放心,等这个不孝子放回去我一定狠狠教训他,看他还敢不敢顽劣!”旬国夫人明里暗里提醒皇太后把自己儿子放回去,倒显得她不识大体,小门小户。
“既然事情已了,旬国夫人你退下吧,宁国夫人留下哀家还有话要说!”旬氏知道自己不招太后待见,马上欠身退出正殿。陆太后看事情已了,也不再多待,到建章宫给儿子说这个好消息。
“太后,独留臣妇有何吩咐?”
“老姐姐何须如此生疏,你我难道是第一次相见!”魏太后屏退左右的侍女,只留下这宁国夫人与秦嬷嬷二人说说体己话。
“太后如今得享尊位,今上仁孝,可为何偏偏单拿我那心肝宝贝做文章?”宁国夫人与魏太后原本是闺中旧友,如今都已经是两鬓斑白之妇人了,只因她丈夫宁国公年轻时是怀化将军,她只好跟着丈夫到鹿邑台。如今三十年已过,宁国公方才告老承袭这闲爵。两旧友虽有书信往来,到底是不如见面来得亲切,反倒显得生疏了。
“你不知,哀家如今也不好过,如今皇帝并非哀家所出,哀家即便再荣尊,又能享受几时?”魏太后知道宁国公夫人心肠最软,专挑可怜的话说。
“难道……”宁国夫人先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侍女在暗处才放心下来继续说。
“难道皇帝他对您不好,对您的孝敬都是假装的?”宁国公这时才八卦起来,好像在听一个老妇讲自己儿孙的坏话。
“自然不是,元煜纯孝善良,只是日后岁月悠长,哀家难保没有后顾之忧。”魏太后稍微欠身在宁国公夫人耳边说悄悄话,倒像是两个好姐妹一样。
“所以你才要我宜儿去和郑家联姻”宁国夫人虽然生气,却不再那么责怪,毕竟魏太后的日子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