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朝注重孝悌,新妇成婚的第二天便需要给公婆请安,老魏国公早逝,只有崇华皇长帝姬以太夫人的身份接受新人的叩拜。天色刚微亮,魏温便传唤了小厮在侧室给自己宽衣束发,因是家礼,倒也不必穿戴吉服朝冠,只是着赤玄色锦缎袍衫,加一鸟兽熟银冠而已。即便如此,魏温身量修长,体貌昳丽,穿戴完毕,已不是凡人,让一旁侍奉洁面漱口的侍女侧目不已。
“夫人,将军已起身,夫人可要起身洗漱!”林院令到明恒院寝殿里面,微微侧身看着帷帐里的女子道。
“天色也太早了,烛火还没熄,怎么这个时辰便要起。”帷帐里传出慵懒柔弱的声音。
“这是盛朝新妇的规矩,以后便好了,也就头三日是如此。夫人昨晚便是累着了,忍够这三日,以后也是会好过的。”林院令也不笑话这个少夫人不懂规矩,只是轻声细语规劝。
“夫人,这时候起身不算太早,也刚刚好,算上起身,洁面,漱口,更衣,梳髻,粉黛,熏香,也差不多就到请安的时候了。”林院令看帷帐里面没有动静,有些着急。
“那好吧,你让侍女们进来吧!我这便起身了!”林院令把碧色软烟纱帐掀开,扣在两边的玉扣上,高陵梵从赤褐色锦被里坐起身,侍女们方才忙碌起来,将素绸裁成的方巾放进温水里,拧干以后递给近身侍奉的侍女。
高陵梵被温热的白巾敷了面才算醒过来,由着侍女们摆弄自己的头发,盛朝贵妇人一贯喜欢高髻贵冠,侍女们给她头发上抹上牡丹清油,细细用篦子梳拢,被枕了一夜的乱发渐渐柔润芬芳,这才顺手开始梳高发髻。
“这头发也梳拢得太高了,我有些不习惯。”高陵梵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乌黑的头发上被梳起高髻,与高陵国的发式完全不同。
“夫人,即便是来盛朝游历,也讲究入乡随俗,更何况夫人您已经是魏国公府的媳妇,若还用您母国的发式,是要被宗室笑话的。”林院令温声细语道。
“既如此,那你们便梳吧!”她看着自己的头发被梳起高髻,脑后又被梳起流云髻,从侧面看仿佛是一瓣莲花倒扣高髻腰部,把发髻撑得更加饱满,还没装饰钗环贵冠便已是华贵非常。
“将军,快看一下夫人今日的装束怎么样?”林院令看魏温走进内阁,便招呼他过来。
高陵梵的高髻被戴上赤金通花贵冠,这样的贵冠不显臃肿,也没有流苏,倒是十分的绰约。发后的流云髻也细细覆了团纹牡丹簪,两侧的玉腰耳环十分明艳。
“美则美,便是这满头的金饰太招摇了,衣裙还是选深色简单些,方才压的住。”他看高陵梵梳起鲜卑的发式,倒有一丝新鲜。
“那是自然,我们今日为夫人选择的是交领素色花草纹上衫,妃色齐腰衫裙,外再配以牙白色通草暗纹外裳,加以玄青色绸纱做披帛,这暮沉沉的料子配上暗纹,最是搭金银,且这妃色腰裙又提了夫人的气色,也不会过于单调。”一旁的嬷嬷招呼侍女给她更衣,嘴里喋喋不休。
“你们为夫人装扮即可,何苦来问我,我最是不懂得妇人装扮之道。”魏温看着穿戴完毕,熏香粉黛都已具备的高陵梵,只觉得别有秀丽之色,但是她身上这些东西还真的不认识。
“是啊,公子要是认识这些,便也是个花酒郎君了。”几个嬷嬷在老国公在世的时候便伺候他,方才敢拿着他打趣。
“嬷嬷们又取笑我,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魏温知道这些老嬷嬷又想起他用军旅麻袋买钗环的事情。
“妆罢低头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夫人也让公子给掌掌眼,看看俊俏不俊俏?”他们主仆几人说说笑笑,都穿戴完毕,方才从明恒院出来,此时日头已经出了云霞,映得天边金黄一片。
“儿子,媳妇,给母亲请安。”魏温领着高陵梵进到内堂里,齐齐行稽首跪拜大礼,崇华皇长帝姬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大儿媳妇都有了,喜上眉梢。
“你们都起来吧!”她喝了一口高陵梵奉上的云洱茶,让旁边的李嬷嬷分了两个红包给这对夫妇。
“大哥,大嫂,衍儿给你们见礼。”一旁的魏衍道。
“看着你们如此和睦恩爱,孤真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你们新婚,理应去拜见两宫太后,趁着今儿天好,进宫去看看也好。”她知道是魏皇太后一直护持自己的大儿子,养亲如母,魏太后也受得起这个礼节。
“儿子也想的是这样,与陵梵这便就去了。”
魏温与高陵梵坐在马车里面,到了端华门就下马出示了令牌,一前一后走在御道里。
“你走得太慢了。”魏温在前面回首跟她说话。
“我这衣饰太繁复,要习惯还得一阵子呢,万一走快了踩着裙子就不好了。”高陵梵腰间的挂着的禁步稍微走快些便打得腿生疼。
“还是我来帮你吧!”
“这禁步本就是为了让女子修养身心,步伐缓慢的物件儿,敲在腿上自然难受,你以后大可不必戴着这些。”魏温说着话把她腰间的禁步扯下来塞到自己的袖袋里。
“那太后们会不会怪罪我不懂规矩。”去掉禁步的她顿觉轻松,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后宫里面的规矩是给后妃们定的,你又不是妃嫔,不必如此自苦。”他们说着话,便已到了长信宫。
“臣携新妇高氏特来给陆太后见礼,谢陆太后赐婚,臣感恩不尽。”魏温在正殿里面跪拜,没有了昨日的浪荡感。
“快请起吧,钟嬷嬷,把哀家准备的贺礼给他们吧。”陆太后虽然同说笑,但也不见有多开心,只是照例赏赐而已。魏温本来就不与陆太后亲近,见了礼,喝了茶,觉得无意思也就退出了长信宫。
“长乐宫就在这北御道的另一边,我们多走几步便可过去了。”
“盛朝后宫宫室好多,这一路走过来全是殿宇楼阁,早知道便让马车驾进来。”高陵梵走得有些倦了。
“车驾是有品级的高位妃嫔才有的待遇,寻常臣子的车驾根本不能进来。好在陆太后还给了我们两个侍女,若不然你岂不是更累。”
他们两个总算走到了长乐宫,秦嬷嬷已经带着侍女到宫门口等着了,一见魏温的影子便迎了上去。
“温哥儿,太后让我出来迎迎你,你们两个也辛苦了,把东西交给一旁的侍女,下去领赏吧!”秦嬷嬷对着陆太后送来的侍女板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