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坐在榻上很是不安。
陈江心中早已大乱!
监察院,进奏院抓到的暗探居然是监察院的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上任的第一天就碰上了监察院暗探的案子,一时之间他实在有些乱了。
他并不确定这个被抓住的监察院暗探是不是负责和自己接头的补缺。
由于四不戒所说,可以确定的是原来的接头人已经没了,以监察院的手段,必然会有接手这条暗探线的人。
可是,陈江清楚的记得,四不戒说过,红楼里的那个暗探清楚的告诉他,下一次接头会在十天以后,这才过了两天,难道补缺接头人提前就位了?
理不出头绪,陈江面上平静的笑道:“没想到刚上任第一天就有暗探案子。”说着他转头问张虎道:“提司院抓的人?那由谁负责?”
“当然是大人您全权负责了!”张虎献媚道:“大人刚刚上任提司院就捉拿一北楚暗探,大人实乃提司院福星啊!想必大人就任提司一职日后定然官运亨通,小的先恭喜大人了。”
“哈哈哈。”陈江笑着指着张虎的脑袋,“你呀你,不错不错!”
作为领导,被下属拍马屁是必然的。大多情况下,遇到下属拍马屁必然要阻止。然而,这种马屁乃是上品,即便作为领导识破了马屁也不能辜负人家的美意,有时候领导生受马屁对下属来说才能心安。
张虎和赵龙热情的带路,期间两人将马屁拍的那是行云流水。而且都是上品马屁,让的陈江屡屡生受。
陈江也没有不好意思,这种特务机构本就是严肃的,身旁有这对活宝兄弟,对陈江来说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提司院的地牢是非常坚固的,根据进奏院死牢重地借鉴建设而来。
可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甚至暗处都补满了提司院的暗探。
路过暗哨根本看不见人,但无故落下的树叶和晴天落下的雨滴说明暗探正在给自家的新任提司打招呼。
暗探之所以叫暗探是不露面的,所以不显山不漏水证明他们的存在即是给自家的上官最高的礼仪,要知道暗探一旦暴露了位置就不能视作为暗探了。
至于提司监牢的守卫则光明正大的给自家的上官问好,态度恭敬,语气激动。
“提司院监牢管能发见过提司大人!”
刚到牢口,一中年人便上前突然单膝跪地然后大声的给陈江问好。
张虎和赵龙眉头一皱,紧紧的盯着管能发。
陈江仔细看了看管能发,果然不愧是特务机构的牢头。
阳光很好,可没有半点阳光照射到管能发的身上,他行礼的位置正好处在监牢门口的阴影处,就连衣服也没有越过阴影。
一身黑色的官服,配合着无比猥琐阴毒的面庞。
深邃到恐怖的眼睛,看着身在阳光下的提司大人,似乎非常不适应。
陈江当然知道这管能发并不是看他不适应,而是对阳光不适应。陈江料定,这家伙一定是常年待在阴森的监牢里,甚至从不踏出监牢,否则正常人是不会不适应阳光的。
如果非要让陈江来比喻,他想到了前世美剧越狱里面的T_bag!简直神似。
一样的猥琐,一样的恐怖。
这种人,如果放在前世,陈江绝对连接近的胆量都没有。
但现在他可以无惧接触这类人,因为在北楚监察院,这样给人心理带来直击恐惧的人实在太多了,因此他早就麻木了。
不过,不管是进奏院还是监察院,拜见上官可没有跪拜之礼,这管能发无故单膝跪地,这是故意的啊。
陈江扶起管能发笑道:“不必拘礼,据说抓了位北楚监察院的暗探,既然本官上任了,故此来审审这个暗探,不知管牢头认为可否?”
管能发一愣,随即说道:“当然可以。”接着有大声说道:“大人乃提司,提审提司院犯人天经地义!”
陈江笑了笑,随后大步跨入监牢。
之所以这样问,陈江是有考量的。
别看他身为提司,但他知道,自己相当于空降而来的提司,并不是进奏院生态圈里出来的提司,所以,他故意这样说。
他故意先一步这样说,就是想看看这提司院的老人会不会不满。
结果不错,至少说明管能发是个服从上官的人,表面上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想必刚刚的单膝跪地也许只是试试自己吧?
当然,到底管能发什么意思,陈江也不知道。
但这就可以了,陈江可不想自己一上任就受到明里暗里的打压。那就要大整顿,整顿可是很麻烦很耗时的。
一进监牢,浓重的血腥味与恶臭混合的气味让人实在难受。
陈江放慢了呼吸,但并没有捂住口鼻,那样就太不符合提司之职了。
前面带路的管能发回头看到提司大人并没有露出嫌弃的模样,也没有用手捂住口鼻,阴狠的他阴恻恻的笑了笑,看来这位新任提司倒不是个无用的公子哥。
越是深入监牢,味道越重,同时,两边的牢房里的一幕幕也看的清清楚楚。
不管是哪一间牢房,根本看不清犯人的模样。
因为他们都是披头散发,如同恶鬼。
而他们身上早已溃烂的伤口和浑身的血迹更加衬托出恶鬼的形象。
在这里,陈江终于见识到什么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虽然曾在监察院四年,但此情此景他在监察院可没有见过。
当然不是因为监察院监牢没有这种场景,而是作为学员,他是没有资格进监察院监牢的。
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扇密封的铁门处,管能发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铁门。
这是一间刑房!
各种让人颤栗的工具,每一件工具上都布满了血迹,似乎用自身上的血迹告诉众人它的长久!
铁钩、短刀、黑针、火钳等等等等,琳琅满目却血迹斑斑的刑具挂在墙上如同艺术品展览。
管能发一脸陶醉的看着满墙上的刑具,欣赏他的这些艺术品。
刑房的正中间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样子的犯人被绑住手脚,并且身后的两琵琶骨被铁钩死死的勾住。
贯穿到胸前的铁钩与皮肤的交界处早已溃烂,并伴有脓血滋滋的往下滴。
赤条条的犯人身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就连身下的小伙伴都烧焦了!
陈江再一次刷新自己的认知。
四年时间,他总认为自己已经适应了作为暗探的生活,总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忍受这个残酷的世界。
然而,看到这样血腥且残忍的场面,陈江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心中的不适。
四年前,他早已在那个也许算是人人平等的世界里生活了三十多年。而三十多年的时光里就算是夸张的影视作品里也没有这等地狱般的场景。
那是人啊!
可是,这个犯人现在得样子还是个人吗?制造这个场景的管能发还是个人吗?
强忍着内心的动荡,努力保持面上的平静。
管能发端过来一张椅子,“大人请坐。”
陈江沉默着坐了下来。他看了看张虎和赵龙,而他们两人的脸上平静如水,甚至对着犯人嘲笑的指指点点。
陈江知道,就连这样类似活宝的二人组也已经习惯了这种非人的场面。
刑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因为陈江的沉默,张虎赵龙和管能发一时也没了话语。
时间一点点流失,半炷香,陈江面色一狠,随即大声问道:“你是谁?为谁效命?来到我国,所为何图?”
“咳咳。”
也许是陈江的大声起到了作用,犯人醒了,他艰难的咳出声。随即嘴里流出了脓血。很恶心!
犯人似乎丝毫不在意嘴里的脓血,这般情况下还努力使嘴角上扬,一字一句道:“咳咳,一切为了大楚!”
管能发立刻说道:“大人,此贼嘴硬的很,无论下官如何用刑,此贼始终只会这一句。下官曾身问过无数监察院暗探,而在审问期间,他们的回答都是和此贼一样只说这一句。属下便断定,此人为监察院暗探。”管能发拱手道:“大人放心,此前抓回来的监察院暗探起初都很嘴硬,但,三日之后,三成暗探都会招的,这才一日,所以他还能嘴硬。”
说完,管能发偷偷打量提司大人的神情。
陈江罢了罢手,“本官自有定夺。”
管能发立刻闭嘴,他知道,提司大人这是不爽了。
想想也是,新官上任嘛,都记着出成绩,想要亲自审问出个结果来。
只不过,管能发认为大人虽然能忍受着监牢的恐怖,但想要此刻问出犯人的话来就是天方夜谭了。
想想就连他对付监察院暗探老手了,也只有三成问出情报的成功率。
张虎和赵龙也不看好提司大人,因为既然能作为暗探,那肯定受过反审讯训练,不可能这么快招供的。
可是。陈江不这么认为,也就在刚刚犯人开口那一刻,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一切为了大楚?
确实是挺不错的口号。
监察院有这句口号吗?
有的!
陈江脑子里立刻浮现出监察院暗探守则。
暗探守则第一百条第三十一规,“一旦被敌人抓获,被审讯期间,以一切为了大楚口号作为审讯回答的唯一答案,如若不幸吐露出监察院秘密,诛九族!”
陈江记得,这是老的暗探守则。而在今年年初,监察院的暗探守则做了调整,其中对于这一条的修改大体一样,只有一处不同。
“以一切为了大楚的口号作为审讯回答的唯一答案,并在第一时间以隐秘话语手段攀咬敌方势力的重要人物。即便不会带来大的影响,也必须种下怀疑的种子!”
陈江对暗探守则里这一条记得最清楚,因为,他曾在暗探课上质疑反审讯回答,说了句,“为何不攀咬敌方的权贵呢?就算死,也能制造点麻烦啊!”
就因为他的一句话,被戴世勋采纳了,也正是因为那句话,他才正式进入了高级暗探的选拔之中,这才能够有资格加入暗探毕业考试的集训队伍里。
是的,监察院的暗探无数,监察院对暗探的数量是有大需求的,多多益善。
陈江之所以有着残酷的四年淘汰制生涯,就是因为进入高级暗探集训班的原因。
因为监察院只有高级暗探才只会百里挑一,只取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