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是从哪来的？”小邱蔓拽着妈妈的衣角问，“你是从灰包捡来的。”妈妈一边切菜一边往旁边推了推她，“出去玩去，等一会饭才做好呢。”。小邱蔓兴冲冲的冲着灰包跑去，这里是孩子的乐园，灰包是矿区的垃圾场，之所以叫灰包是因为冬天烧煤的灰都倒在这里，没有人处理渐渐的形成一个灰色的小山包。对于大人们来说，这里只有烧过的灰和不要的东西，但对于孩子的他们在这里可以捡到各种各样有趣的玩具，比如小马叔叔家的破皮鞋，小关叔叔家的坏灯罩，所有大人们觉得没用的东西都是孩子们的宝贝，这里的这些孩子都被爸妈说过是在灰包捡的，但孩子们喜欢这。当小邱蔓拿着刚刚捡来的一小块带毛的羊皮执着的打算在灰包捡几个酒瓶盖回家自己做一个羊毛毽子时，小邱蔓妈妈的喊声传来“蔓蔓，回来吃饭了”，小邱蔓听到后跟其他小朋友打招呼说“我回家吃饭了，记得一定要找几个酒瓶盖来我家，咱们做毽子玩”“好的”另一个小孩回到。小邱蔓蹦蹦跳跳的回家了，偷偷的把一小块羊皮藏在门口的“宝藏箱”，“洗手！看看才一会功夫，把自己造成啥样了！”妈妈很生气，“天天去灰包捡垃圾，这些孩子！”，“还不是穷，孩子们也没啥玩的，只能去灰包捡点小玩意玩。”爸爸护着小邱蔓说。“跟着你，就没过过好日子，没买过几身新衣服......”妈妈又开始抱怨，小邱蔓都习惯了，甩了甩手上的水，跳上凳子，去抅馒头。“今天爸在矿上跟拉煤司机要了一个车带，吃完饭给你铰个胶皮筋，你们一块玩。”，“别都铰了，留一块点火。”“那么大个车带够用。”。
晚饭后，小邱蔓殷勤的给爸爸搬来小板凳摆在门外，自己蹲在一旁看着爸爸帮她铰皮筋，爸爸在小邱蔓心里像一座山。不一会燕子拿着几个酒瓶盖，兴冲冲的跑过来，“蔓蔓，我捡到了三个。”小邱蔓起身赶紧去她的宝藏箱去翻羊皮。“你吃饭了吗？捡酒瓶盖要干啥？”爸爸问燕子。“吃了，大爷你在干啥呢？”燕子好奇的看着小邱蔓的爸爸。“给你们铰个胶皮筋，你们可以跳小河流水哗啦啦。”“太好了，我去告诉文君她们去。”燕子一溜烟没影了。“这孩子！”爸爸乐呵呵的看着燕子的小小的背影。“燕子姐呢？”“她去叫文君她们去了。”“她还没把酒瓶盖给我呢，我们说好要做毛毽儿的。”“我有，铰完皮筋我去给你做。”小邱蔓爸爸乐呵呵的说，仿佛比这夏季的阳光更明媚。“你就知道惯着她！！”小邱蔓的妈妈一边扫地一边说爸爸。“孩子嘛，咋也得有个玩儿的”小邱蔓的爸爸说完把两头一系说“完事了，看看够长不？”“我看看我看看”小邱蔓的妈妈在屋子里走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够长够长，多少年没跳过了。过来过来，妈教你。”爸爸把一头套在木桩子上，一头自己撑着，妈妈教小邱蔓跳小河流水。“哎呦我的妈呀，大哥大嫂子你俩可真逗，跳上皮筋了，哈哈哈哈...”燕子妈妈一边嘻笑着一边走过来，燕子爸爸跟在后面。小邱蔓的妈妈不好意思的停下来“这孩子笨，啥也不会，叫她迈左腿生迈右腿，跟她爸一样！”“大哥才不笨呢，大哥厉害着呢”燕子爸附和道。“二婶，燕子姐姐呢？”小邱蔓扬起脸问燕子妈，“谁知道呢，风风火火的，哪有个丫头样！”燕子妈说。“快进屋吧，一会该有蚊子了。”小邱蔓妈妈往屋里让客，“可不是咋滴！今年的蚊子不知咋回事特别多。”燕子妈边说边进屋，燕子爸紧随其后。小邱蔓妈妈回头向小邱蔓爸爸撇了撇嘴，男人放下皮筋一起跟着妈妈进去了。小邱蔓并没有注意着一切，坐在小板凳上等燕子。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传出了燕子妈的歌声和着笛子的声音，不用说笛子肯定是小邱蔓爸爸吹得。惹得邻居的大马叔也出来了，问小邱蔓“你家谁来了？”“燕子妈和她爸。”“你在这干嘛呢，咋没出去玩？”“我等燕子姐呢，姐姐和哥哥呢？”小邱蔓歪着头斜着眼看着邻居大马，邻居大马笑呵呵地说“他们去他叔家看孩子去了”。小邱蔓不再想理他了，扭过头拨弄着地上的皮筋，邻居大马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点了一支烟，倚在小邱蔓家窗子旁边，跟着轻轻的哼着，老邱的笛声是矿区里最大的娱乐项目之一，有事儿没事儿大伙都喜欢听他吹上一曲。
燕子终于来了，一边走一遍说“文君不来了，她妈说她要开学了，让她赶紧把暑假作业写完。咱俩玩吧。”，“燕子来找你爸妈了？”邻居大马问，“我爸妈在家呢！”燕子头也不抬的回答。燕子突然趴在小邱蔓耳边低声的说“我妈不让我跟他说话，你也别理他！”小邱蔓点了点头，和燕子姐在夕阳的映衬下，像两只雀跃的小鸟，玩的很开心。小邱蔓学会了妈妈教她的小河流水哗啦啦。“这俩孩子还跳呢，天都黑了，赶紧进屋，一会被蚊子吃了。”燕子妈在屋里喊道，她俩才意识到天都黑了。燕子进屋就嚷嚷着要回家，燕子爸妈拗不过，依依不舍的走了。
夜晚，躺在炕上，小邱蔓突然想起燕子在她耳边的话。她问：“妈，为啥二婶不让燕子姐跟大马叔叔说话”，“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大马叔叔跟你说话你不能不理他，听见没？”小邱蔓妈妈说，“这两口子，太势力，啥都教孩子？”，“可不是，那你还招他们。”“我哪招？还不是你俩家有亲戚！”“马四媳妇生了吧？”“嗯，又生个小子。”“这回得罚不少钱？”“他现在还怕罚钱，可怜马四媳妇了......”可能是太累了，小邱蔓在爸爸妈妈的聊天中睡着了。
这一天，小邱蔓和小朋友们在学校旁边跳皮筋，突然不知在哪传来了男孩子们的声音，一个穿的破烂的老太太拿着手里的棍挥了挥，男孩子们嬉笑躲了躲，不一会又都跟上去了，继续喊。燕子和文君向大家挥了挥手，女孩子们马上围了一个圈，燕子说“这群臭小子太讨厌了，人家都那么可怜了，还欺负人家，咱们去围攻他们。”然后，一群女孩子跑过去截住男孩子们“星期天的早上白茫茫，捡破烂的老头排成一行行，破袜子烂皮鞋捡了一大堆......”“我们才不是老头呢！”男孩子们辩解道，“你们老了之后都是老头，都是捡破烂的老头！”女孩子们辩解道，“我们才不捡破烂呢”男孩们辩解，“你们不讲文明，不讲礼貌，你们以后都是捡破烂的”燕子一横，“你们都要听我的。”燕子姐挺着胸脯说，“那好吧，你说怎么办？”稍大的男孩说，“我们帮她找个地方睡觉吧？”燕子提议。大家都出主意，最后商定把学校后面的空置煤仓收拾出来，那是矿上为学校建的一处简易房用于学校储存冬天的煤，因为夏天不需要放煤，所以没有上锁。小邱蔓家离学校最近，几个孩子和小邱蔓偷偷去她家偷了扫把和簸箕，把煤仓打扫一番，几个年纪小的不用干活主要负责把风，怕被大人们发现。孩子们打扫完之后把扫把放回家，又在附近几家牛圈分别拿一些剩余的干草，铺在煤仓的地上。一群孩子浩浩荡荡的给一个叫花子安了一个临时的家。
晚上回家，虽说小邱蔓没干活，但是脸上一层灰，妈妈问她“你干什么了？看看把脸弄的！”“我跳皮筋去了。”“你皮筋呢？”此刻的小邱蔓才意识到自己的皮筋丢了。“这孩子是真没心没肺啊，皮筋都能丢了。”妈妈骂她。她一边哭一边往外跑，那是她最心爱的东西啊，她想把它找回来。老邱一把把小邱蔓抱起来“不就是个皮筋吗，别骂孩子了她才六岁，她懂什么！丢了我再铰！明天你问问燕子，没准燕子帮你拿回家了呢。”。“你听说了吗，来了一个要饭的，住煤仓了，冬天咋整？”老邱看着媳妇说，“哪个煤仓？”老邱媳妇问，丝毫没有放下手里的活，继续洗小邱蔓的衣服。“还有哪个，学校的煤仓？”“谁住学校煤仓了？那冬天可不暖和，矿上知道吗？”老邱媳妇终于抬起了头。“一个要饭的！”老邱有点不耐烦，点了一支烟，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煤仓。“哦！我以为是谁家呢？”老邱媳妇拧了拧衣服，拿起来出门挂上，回来拿水盆冲着小邱蔓喊到“蔓蔓，你下次再把衣服弄脏了，你自己洗！”然后扭头出去了。忙活了一下午，小邱蔓也确实累了，从炕上滑到地上，跌跌撞撞的走到老邱身边依偎着老邱说“我困了”。老邱说“那就睡觉吧，我去铺炕。”。
小邱蔓迷迷糊糊中听见燕子妈的声音，睁开眼睛。“大嫂子，你说这群孩子要上天了！把学校煤仓撬开，在你家拿的扫帚啥的，打扫的，一群孩子给那要饭的絮了一个窝，听说那个宝音家孩子偷了馒头给那要饭的送过去，这些孩子翻天了！”燕子妈喝了口水接着说“他们说有你家孩子呢，还说是我家燕子带的头，回去我就把她臭骂一顿，都上二年级了，一天天不好好学习！”。“那叫花子是男的女的，啥样？”老邱媳妇似乎不想接她的茬，但又不能不理他，顾左右而言他。“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可瘦了。”燕子妈洋洋得意的说，“你咋知道的？”老邱媳妇惊叹她的八卦能力，刚刚老邱才跟她说起，而燕子妈像亲眼看见似的。“我刚来你家的时候，特意去看一看，拿手电又照了照，在里面睡觉呢”燕子妈更得意了，晃得腿说到，“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看一看，问问她哪来的？”燕子妈，双眼放着光芒提议到。“你可消停消停吧，跟一群孩子似的，瞎起哄！”老邱媳妇笑道。小邱蔓想起老邱下午似乎有心事，看了眼老邱，老邱脸扭到一边，不想加入老邱媳妇和燕子妈的两个女人的闲扯中。“蔓蔓是不是该上学了？”“开学就送过去。”“那你可得提前教数数啥的，进班级就能当班长，我家燕子就是！”燕子妈得意的说。“我会数！”小邱蔓爬起来兴奋的说。“这孩子没睡啊，吓我一跳，那你数数给二婶听听。”“1，2，3，4，5，....99，100”小邱蔓虽然每个十阶打个磕巴，但还是顺利的数了下来，“好好肯定能当大班长！马四家老大几岁？是不是跟蔓蔓同岁，我记得。”燕子妈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狡黠，“是，开学一个班”老邱媳妇说，“那......”燕子妈的话被老邱媳妇打断了“今天淑珍打扑克没找你？叫我我不想去。”“啥时候的事？”燕子妈兴奋地问，“就你来前小辉来叫我，估计现在没玩成呢。”老邱媳妇的话还没落音，燕子妈早已走到门口，一边说“那我的赶紧去，别一会找找人了。”嗖的没了人影。老邱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老邱媳妇也跟着笑了，“啥事都有她，哪哪都少不了，一听说打扑克嗖的没影了。”“可不是，人家消息特别灵通，跟大喇叭似的。”“哈哈哈哈......”“你一个小孩子傻笑啥？别出去胡说去！”“哈哈哈，大喇叭，哈哈哈......”
小邱蔓早上起来，到处找不到妈妈，她问老邱“我妈呢？”，“去给要饭的送饭去了。”老邱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赶紧吃饭，我上班去了，让你妈也快点。”，小邱蔓用水随便在脸上沾了沾，拿毛巾擦一下，关好门，就哒哒哒的向煤仓跑去，在那一刻小邱蔓非常想看着要饭的吃自己家的饭。小邱蔓看见门口好多人围着，有送咸菜的，有送粥的，有送馒头的，还有送水的，燕子妈拿着一把瓜子，在一旁看热闹，老邱媳妇拿着空碗往外走，拉起小邱蔓说“回家吃饭吧！这有啥看的！”。
没过多久，学校要开学了，煤仓也上了锁，要饭的离开了。小邱蔓趴着门缝往里看，里面的干草还在，只是要饭的去哪里了谁也不知道。从此以后，小邱蔓只要问妈妈“我是从哪来的？”老邱媳妇都会说：“你是要饭婆婆扔掉的孩子，就是住煤仓的要饭的婆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