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乐和顾北回去的时候,活动室里已经炸开了锅,一群人惊慌地议论着“泥石流”、“山体滑坡”什么的,其中还夹杂着酒店工作人员微弱的解释声。
陶乐乐凝神细听了一会儿,总算听出了事情的原委:锦云山的南坡在一整天的强降雨之后发生了山体滑坡,形成泥石流从而导致了停电。
都是一群在温室里长大的年轻人,没经历过风雨,一听到泥石流、山体滑坡之类的天灾就慌了神,吵闹个不停,声音完全盖过了几位工作人员的安抚。
陶乐乐拔高声音道:“大家安静一点。”
她的声音不大,却神奇地穿过了满室的嘈杂,传入了每个人耳中。
刚刚还沸反盈天的活动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打着手电筒的陶乐乐。
总算出现了一个听得进去话的人了。工作人员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快步走到陶乐乐身边,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陶乐乐点点头,对所有人说道:“大家冷静点,山区夏季多暴雨,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住在山顶上,山体滑坡滑不到我们这儿来,泥石流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大家不用担心。”
她当了多年的学生会干部,自然知道用什么样的语气和语调说话更容易让人接受。
躁动的人群渐渐安定下来,大概是觉得她的话有道理,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说得对耶,我住在山顶呢,有泥石流也冲不到我啊。”
“还是文科生呢,学的地理都还给老师了?”
“这不关文科生的事吧?”
……
放任他们玩笑了一阵,陶乐乐说道:“既然停电了,大家今晚就早点休息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电,你们别玩儿太久手机,省着点电明天用。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和小伙伴一起睡,两个人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好娱乐的了,大家都依言回了房间。
嘱咐学弟学妹们关好门窗,陶乐乐走到自己房间前,靠在房门上,对某个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家伙说道:“呐,你还想怎样?”
“我来陪学姐睡觉啊。”顾北一脸无辜地说道。
陶乐乐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说什么?”
顾北十分纯洁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学姐说害怕的话可以和小伙伴一起睡的吗?学姐害怕,我就来陪学姐睡觉了。”
“呸!谁说我害怕了。”陶乐乐恨不得糊他一脸。
顾北从善如流地以退为进:“那好,我怕,学姐陪我睡觉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陶乐乐瞪大了眼睛,“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不分时间地点场合调戏学姐的人是很容易被抛尸荒野的?”
顾北十分欠揍地接了一句:“学姐动手吗?如果是学姐动手的话,我……心甘情愿,今生今世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顾某人日常表白学姐一百式。
“你……”陶乐乐气噎,翻了个白眼转身开门走进去,“我懒得理你。”
顾北十分厚脸皮地挤了进来,陶乐乐把手机往床上一摔就要发飙,顾北却先她一步捧住了她的脸,“学姐很怕黑吧?”
“谁说我怕黑了!小时候我爸妈在外面跑生意,我经常晚上一个人睡的。”
“要是学姐声音不那么抖的话,我兴许就信了。”顾北说着,又握了握她的手,“手心里也全是汗,这么冷的天,学姐可别跟我说是因为热”
陶乐乐身子一僵。
她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害怕的就是黑暗里只有她一个人,这是因为她小时候经常一个人睡留下了阴影——没有哪个小姑娘八岁之前是不怕黑的,那会儿爸妈生意上的事情忙得很,通常是妈妈哄她睡觉,等她睡着了再出去给爸爸帮忙,她一开始还不知道,偶然有一次半夜做恶梦被吓醒了,找遍了所有房间发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才知道妈妈也出门了。之后她就很难在妈妈的轻哄声中睡着了,她很想拽住妈妈的手让她别在她睡着后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可她最终还是选择闭上眼睛装睡。
爸爸妈妈工作已经很累了,她不想让他们操心。
想是这么想了,可每当妈妈出门后或者她半夜醒来,一个人对着黑乎乎空荡荡的房间就会害怕得不行,她跑下床去把门打开,这样她就能听到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了,但躺在床上又觉得门洞黑乎乎的很可怕,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个恐怖的怪物钻进来,她又去把门关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稍微一点点的响动就会惊动她的神经,生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冒出来,恐惧在黑暗中不断滋长,黑夜尤其漫长。她只能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裹得紧紧的,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睡着了还是闷昏了。
后来,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放了一盏小小的装饰灯,每晚睡觉的时候都会开着,灯光是暖黄色的,不会晃眼睛,又能给她安全感。
再后来上了大学,虽然十一点以后不能开灯,但一个寝室有四个人,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而现在,没有室友,也没有灯。
强装的淡定被看破,陶乐乐感觉有点难堪,只能庆幸房间这么黑他看不清她的脸色。
这时,窗外忽然劈过一道闪电,将房间里两个人的脸映得惨白惨白的,形同鬼魅,紧接着又是一声惊雷,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陶乐乐的脸色一白,捂着耳朵蹲了下去,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打雷而已,闪电而已,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好怕的……
但却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同样是夏天,同样是这样电闪雷鸣的天气,她被雷声惊扰,再懂事的小姑娘也坚强不下去了,吓得在床上哇哇大哭,别说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了,她连房门都不敢出。有时运气好,爸爸妈妈会赶回来,安抚她,运气不好,她只能一个人哭到累极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