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魏忆潼指下乐音的响起,被他们围在中央的舞姬开始缓缓舞动身体,周围的乐师也开始奏响自己的乐器。舞姬那柔软的身体缓缓向上,仿佛春日的嫩芽一点点的向上生长。她们纤细的胳膊亦慢慢伸出,如同在雨前抽出枝丫的秧苗等待春雨的洗礼。
同时,她们所依仗的乐声亦如她们用肢体表现出的那样,传达出如此生机勃勃的气息。
不错,段太后生于百花盛开的时节,魏忆潼亲自编曲,又请梨园最有名的舞姬挑人编舞,只为在太后生辰那天博太后一笑。太后出身贵族,后成为皇后,什么样的珍宝没有见过,魏忆潼身为亲孙女,不比其他人,自当要准备饱含心意的贺礼才是。
一曲毕,魏忆潼看向她的师父——教授她琵琶的乐师林奎年。林奎年乃大齐最著名的乐师,精通音律与各种演奏技巧,当年林奎年以一曲《沅江曲》获得魏琦赏识,如今颇得魏琦恩宠。
“先生觉得如何?”
瘫坐在一旁的林奎年睁开眼睛,缓缓坐直,道:“不错,相比上次,末尾部分的瑕疵已经没有了,只是……花神降临那一部分,那种缥缈的感觉,仍是没有。”
魏忆潼和乐伶们听到他前一句刚想开心,却立马被他的后半句所打击到。
“那刘女史?”魏忆潼又转向编舞的刘女史。
刘女史回道:“《花神》这一舞本应是完满的,只是,花神的人选仍未确定,此舞便没有主心骨。”
“唉……”魏忆潼小小地叹了口气,她和刘女史看了好多,但一直没找到她心目中想要的花神,正如她们的乐曲的瓶颈在于花神降临一处一般,她所看到的舞姬没有一个能完美的跳出花神降临的感觉。
“真好呀。”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魏忆潼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女子站在清平台边上的柱子旁,微笑着望着她。
其余人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后,不由得呼吸一滞,生怕扰乱了那处的美好。
她花生丹脸,水剪双眸,脸际芙蓉掩映,眉间杨柳停匀,美如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她的眸如盛满了一壶的月光般温柔,她的身姿在月光下显得如此缥缈,娇如桃瓣随风,仿若月宫仙子般摄人心魂。
她走过来了!
众人的脑海一片空白,直到她行至身前方才回过神。
“清音,你怎么来了?”魏忆潼小心翼翼地将琵琶放在毯子上,站起来迎接那位女子。
“见过梁王妃。”回过神来的诸人立即行礼。
慕容清音轻轻颔首,道:“我听说你在这里,所以便过来找你了。”她是五皇子梁王的妻子,也是大齐附属小国燕国的大义公主,前年来到大齐和亲。魏忆潼和她很早就认识,并且还是很亲密的朋友。
“我的母亲曾经是个舞姬,我在母国的时候对舞蹈有所涉猎,不知道,能不能试一试花神?”慕容清音笑道。
“当然可以。”魏忆潼欣然答应,走回去拿起了自己的琵琶,“我给你伴奏。”
慕容清音行至清平台中央,同魏忆潼对视一眼,便开始跟着她的乐声跳了起来,她那藕荷色的水袖扬起,在满园的梨花之下飞旋又落下,再华美的月光也夺不去她的颜色。
她时而垂眸,又时而抬手,似乎每一次挥袖都在诉说着什么,当她的水袖在空中张开的那一刻,恰巧风起,落英缤纷。而慕容清音那曼妙的舞姿显得是如此的缥缈,在银白的月光下唯美得仿若花神降临。
也就是在那一刻,所有的乐师都悟到了花神降临时那种缥缈的感觉,魏忆潼也在那一刻更换了指法,用更合适的方法表达了内心的顿悟。
“好!”林奎年拊掌大笑,“就是这样!”
刘女史也跟着叹道:“王妃此舞,方才是真花神啊。”
慕容清音微赧,道:“是盈盈的琴技更精进了,我听得不由自主的舞了起来。”
“清音,你生得好看,舞得又好,刚刚我还真的以为是花神降临了呢。”魏忆潼打趣道,“你愿意做我这首曲子的花神吗?”
“自是愿意的。”看着魏忆潼期待的眼眸,慕容清音立即道。
“那好了,我让沛芹把偏殿收拾一番,你这段时间就在我的撷芳殿住下吧。”说着,魏忆潼挥手示意候在一旁的宫女去找沛芹。
长明宫仙居阁内,永嘉公主轻轻在古筝上打出几声泛音,只可惜声音都不够味,令她烦躁地拂了下弦便起身。
“听说梨园那边儿,热闹极了?”近日魏忆潼邀请著名乐师林奎年编曲排舞为长信殿太后祝寿的事各宫皆有耳闻,她那喜好音乐的父皇也问过几句,于是永嘉公主便生了拨几下筝的心思,只是心中不静,她总是弹不好。
翠翘回道:“据说还请了梁王妃。”
“她?”一想到慕容清音,永嘉公主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神情,轻嘲道:“小国来的人,就只有这个眼界儿,那郁郁的模样,装病西子给谁看。”偏生那些只看外貌的男人就喜欢她那样的,当初,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她还指不定嫁给谁呢。
永嘉公主身为皇帝最疼爱的女儿,从小过着众心捧月的生活,对其他公主王妃都有一种优越感,却唯独在魏忆潼面前提不起气来,她最讨厌的便是魏忆潼,最怕的,还是魏忆潼。连带着,也讨厌魏忆潼身边的人。
因为不知为何,她的父皇似乎在她和魏忆潼之间更偏向魏忆潼。
小时候她因此偷偷给魏忆潼使绊子,可魏忆潼却一次都没有中招,还好几次让她自食其果,其中最深刻的一次是她自己差点死在自己做的陷阱里。经历了死亡的恐惧,永嘉公主意识到魏忆潼就是一只小憩的老虎,只要自己侵犯到魏忆潼的领地,她就会亮出令人胆寒的利爪。
可是永嘉公主又害怕又不甘心,她一直在找让魏忆潼难堪的机会。
“我让你通知暗卫盯着长宁公主,可有什么收获?”永嘉公主眼珠一转,心头立刻有了想法。
翠翘:“暗卫处来报,长宁公主和勇毅侯走的愈发近了,过几日便是花朝节,说不定……”
“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父皇给她找了门那么好的婚事不要,她偏要去倒贴,自降身份。”永嘉公主鄙夷地冷哼一声。
“长宁公主此番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啊公主。”翠翘赔笑道,“只要咱们将长宁公主和勇毅侯的丑事爆出来,长宁公主和冠军侯的婚事不就告吹了么,这样一来,公主只要去陛下面前求个恩典,就能如愿以偿的嫁给冠军侯了。”
“说什么呢!”提到裴灏,永嘉公主的脸庞上浮现出两抹红晕,“他们可是指腹为婚,哪有那么容易告吹。”就算让父皇知道了这两人私相授受,那也会私下解决,先皇和定公约定的婚约仍旧不会改变,除非……
“花朝节是吧。”永嘉公主笑道,“去给我包下一艘画舫,邀请各宫公主和王府的郡主县主们游湖。”
魏忆潼,倘若你看见你的未婚夫和亲姐姐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思及此,永嘉公主的心中顿时有些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