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闲来无事,或许只有肖宇闲来无事。
他独自趴在自己的电脑桌前发呆,整个人都显得不在状态。
烦心事太多了,多得让他有些理不清头绪,唯一发呆是逃避现实的最好办法。
想来自己此时也没什么病号,或许偷偷旷工出去找地方喊两嗓子也好,起码能发泄出心中的一腔怨气,回来做个阳光健康的好男孩儿。
可偏偏是这个时候,自己正处在整个科室的风头浪尖上,几乎每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几乎每张嘴巴也在谈论他。他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惹人瞩目过,但这种“惹人注目”却让他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憋屈与羞耻。
肖宇正胡思乱想到这里,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
“宇哥!”
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肖宇差点儿滑到了桌子底下,他仅仅用了两秒钟的时间就平复好了心情,并扭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只见邹伟正鬼头鬼脑地趴在了他的电脑桌对面一脸谄媚地望着他。
“干什么?一声不吭地坐到我的对面,我的三魂七魄被吓走了两魂六魄……你……你陪得起吗?”肖宇没好气地说。
“宇哥,你这不还有一魂一魄在这里跟我说话吗?”邹伟一脸陪笑地说道。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肖宇斜着眼瞟着邹伟。
说到这位名叫邹伟的师弟,肖宇明白他是属泥鳅的,在科里这几个小辈里面就数他最滑溜,总是让人拿捏不住。而一贯投机取巧惯了的他,却每每总在关键时候让主任教授们看到他的“闪光点”,这其中的事由就暂不赘述,总之他是那个拍马屁永远拍不到马蹄上的那个,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
“肖总……宇哥……帮个忙呗,你现在也没事干,帮兄弟分担几本呗……”邹伟说着便把几本病历推到了肖宇面前。
“又让人帮你,自己写!上个月我帮你写了不下一百本病历,结果我的绩效还是那么点儿,你光写病历的钱起码有1000块该归我才是。”肖宇说着便把病历推还给了邹伟。
“宇哥,谈钱不就俗了吗?那天在餐厅里,你那碗面还是我给你刷的卡呢?”
“卡里都是医院每月200块的补助,一碗面12块……那天早上你还刷了我14块呢,你怎么这事就不提了呢?”肖宇没好气地说,“再说了,丁教授的病号你跟杨欣分分也就是了,董亮马上也要进你们组了,我这几个病号收收尾……以后我就跟你们没有瓜葛了。”
“宇哥!你真的要走吗?这事这么快就定下来了!”邹伟的眼睛突然间瞪得像铜铃一样。
“走?上哪走啊!”肖宇故作不解。
“这个……也说不好……”邹伟那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然后他左右看了看探着身子靠向了肖宇,“肖总,情况不乐观啊!科里的喇叭广播站宋玉霞女士已经把你的事情散播的满科室都知道了。”
“宋大嘴就没个把门的,前两天还说你要跟人领证结婚呢?结果那女的还不是……”
“呸呸呸……肖总,那都是哪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小邵啊!我提这个事的目的就是告诉你宋大嘴的话一般不靠谱呀!要八卦,话题还有的事呀。”肖宇语重心长地望着小邵。
“嘿!怎么聊着聊着说到这了?”邵伟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肖总,这次你真不拉兄弟一把了!”
“不拉,你这兄弟不要也罢!”肖宇伸着懒腰说道。
“起码我还把你当兄弟看呢!”邹伟又用上了他那赖皮的功夫。
“我心里烦着呢?没心情帮你写病历。我说邹伟,今天没有什么关于我的一些有振奋意义的传闻吗?”肖宇问。
“你的消息是满天飞啊,但大多是负面的,正面的到现在我还没听过一条。宇哥,做事善始善终,你就把好人当到底吧!”
“不写,大不了你晚上加个班而已,我加班都加够了,每次都是为了你们加班。”
“宇哥,你每次不都是为了躲手术,才甘愿做那孺子牛的吗?”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更不帮你了。”
“宇哥,这次你一定要拉兄弟一把,今天我必须要准时下班。因为我晚上我有个重视的约会,关系着兄弟的终身大事……这次不能再爽约了……再爽约的话,我又要回归光棍的行列了。上次就因为那个甲状腺术后大出血,我把约会都给耽误了,结果她对我好一阵的不理不睬。要是这次再爽约的话,哥们好不容易看了眼儿的这闺女可能就要与我的人生轨迹擦肩而过了。”
肖宇看着邹伟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突然想起了当年自己与罗雅倩约会,最后自己没做完的工作还是秦磊帮自己收的尾。
秦哥有担当的男子汉形象又在他的脑海里浮现,曾几何时他也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像秦磊那样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罩得住的人。
但骨感的现实已经证明了他确实不是那块料,让人唏嘘不已。
“好了,我帮你,你今天收了几个……准备分我几个?病史都提前问好了吗?”肖宇瞥了一眼邹伟。
“嘿嘿……就知道宇哥最仗义了,我收了七个,这四个就……”邹伟笑嘻嘻地拱手将四本病历奉上。
就在这时,一阵“咔咔咔”的脚步声传进了办公室。
“肖宇!肖宇在这里吗?”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听出来那是丁教授的声音,只是平日里温和的声音此时却显得有些严厉。
邹伟吐吐舌头,赶忙又把捧着病历的手缩了回去,装模作样地好像在找东西。
而肖宇抬头正好看见丁教授穿着手术室的外出衣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没有摘口罩,那方框眼镜后面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丁教授……什么事……”肖宇不解地站了起来。
“我的那个病号……23床刘爱君到底是谁做的手术,病号家属说是你跟老孙,老孙又说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到底是谁做的?”丁教授的眼神有些奇怪。
“丁教授……是我做的……”肖宇这句话答得有些心虚。
“你……怎么可能是你……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知道是谁做的,当时术中到底怎么个情况!你照实说,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孙教授说。
“确实是我,我自己……”
“这……这怎么可能……你一个手抖的小住院医怎么可能把整个手术都给做下来,再说做这类手术你也没有资质,是不是秦磊,那小子这两年行啊!找我的病号他都自作主张了!”孙教授酸溜溜地说道。
“丁教授,跟秦哥没关系……手术是我做的。”
“屁,你能做下来才怪,我知道你跟小秦关系好,但你说你做下那台手术来,谁信?”
“文洁、赵蕾她们作证!”
“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沆瀣一气!再说……虽然我有些不乐意,我也没有要怪你们的意思,手术记录什么的,小秦是不是该写了,作为主治大夫,我现在还不知道手术是怎么做下来的。”
“丁教授,不管你信不信,手术都是我做的,都是因为我跟孙主任一个打赌,他说我要做下来一台手术,他就留下我。”
“这个说辞有意思,呵呵……拿病号的生命安全打赌?……鬼才信呢?小秦呢?我去问问他!”丁教授说着就往回走。
“教授,秦哥还在手术室没出来呢!”邵伟赶紧补充道。
两个人目送丁教授出去。
“宇哥,丁教授好像很不高兴。以前他的手术很多都是孙主任帮着做的……他也没这么发过脾气呀……”
“我知道……”
“宇哥……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知道主任想用一台小手术来为难你,他知道你做不下来。”邹伟喃喃地说道。
“我知道,但我做下来了,只是病理是恶性的。”肖宇淡淡地说。
“那不是个纤维腺瘤吗?怎么会是恶性的?”邹伟不解地望向了肖宇。
“病理是恶性的,然后我就给她做了整个左乳腺体的切除术……”肖宇说。
邹伟不解地望着肖宇:“宇哥,你认为你的话我能相信吗?”
“原本我也不信……”肖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