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岚眼睛明亮，唇红齿白，皮肤好似比别人更薄一些，白晰中带着淡淡粉嫩的红色。秀岚身材娇小，总扎一根或两根发辫，带眼镜，笑容灿烂，嗓音清亮悦耳······所以阿蛮总会不知不觉地把秀岚想象成春天山野花丛里歌声动听的美丽小鸟。
花丛里歌唱的小鸟，不论它多么美丽动人，人也不该主动接近，因为一旦惊动，它就会飞走不见。
阿蛮十分小心地克制着，向往却不敢接近。
其实已经非常接近，至少同学中他们是最亲近的朋友。阿蛮听说过一些私下里关系亲密的同学，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都远不如秀岚与自己多。
最重要的是，秀岚与自己同桌，接近是光明正大的。关于这一点，阿蛮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幸福，也感受到难以扼制的苦恼······因为，越是幸福快乐，越会觉得这样还不够。
是的，非常贪心，但这几乎是不可抑制的强烈渴望。
对于如何平衡这个矛盾，阿蛮束手无策，所以时而开心得像个傻子，时而又焦躁得坐立不安。
秀岚的手白嫩纤细，这和阿蛮的粗糙巴掌开成鲜明的对比，阿蛮不敢直视秀岚的面孔，就歪着脑袋瞧秀岚放在课桌上的手。
阿蛮曾无意间触碰到秀岚的手指，凉凉的，滑滑的。阿蛮的手却像烫到了一样，那一整天都热乎乎的。
从那以后，阿蛮不可遏止地想将秀岚的手握在掌中，歪着头瞧着秀岚翻书写字时，他感觉无比的满足，又无比的不满足。满足是因为能够这样看着已然别无它求，不满足是只能这样看着，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有时候阿蛮正满心欢喜，会突然觉得自己猥琐粗鄙，而秀岚是那样的美丽纯洁，似乎自己多偷看一眼都是亵渎的罪过。
阿蛮没意识到心底的自卑，送秀岚生日礼物后，秀岚对阿蛮更加亲近信赖，这让阿蛮倍觉自信，这同样是错觉，阿蛮同样没有意识到。
秀岚生日过后的某一天，临近双休，学生们提前进入休假状态，午休时间教室里没几个人。阿蛮和秀岚都是走读生，阿蛮急着补缺落下的课，秀岚正沉迷小说《天龙八部》，两人都在教室呆着。
秀岚感觉到阿蛮正在看她，扭头问阿蛮：“你有没有觉得段誉这人很奇怪？”
“嗯？”阿蛮不明白秀岚的意思。
“段誉啊，这人是不是有毛病？”秀岚皱起眉头问。
看来秀岚不喜欢这个主角，阿蛮想了想问：“什么毛病？痴痴傻傻的？还是命苦喜欢的人都是他妹妹？”
秀岚撇撇嘴，不屑道：“痴傻？我看他聪明得很，见一个爱一个，跟他老子一个德性。”
“嘿，那个不是他老子······”阿蛮忽然想起秀岚书还没看完，为不小心剧透抱歉地笑了笑。
秀岚无所谓地说：“这个我知道。我是说王语嫣不喜欢他，他装痴作傻地赖着人家，还要跟人做朋友······这是不是有毛病？”
看书时有什么想法，秀岚总喜欢跟阿蛮分享，这样的交谈，阿蛮已经习以为常。阿蛮想了想，说道：“这部书里面，角色命运都很苦的，有很强的宿命感。我没觉得段誉有毛病，倒是觉得他挺惨的。想跟王语嫣做朋友怎么就有毛病了？”
秀岚睁大眼睛说：“这还不是有毛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都知道人家不喜欢他了，还硬要做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阿蛮顺口问。
“怀着目的交朋友，还没成为朋友呢，已经用心不纯了，还指望别人喜欢他？”秀岚正义感爆发，语带义愤。
阿蛮不解地说：“他又没坏心思······”
“这叫没坏心思？他交朋友是为什么，交了朋友就不想别的了？等成了朋友，别人信任他了，他再想办法让人家爱上他？”秀岚已经生气了。
阿蛮一头雾水，傻傻地问：“这有什么问题？”
“王语嫣信任段誉，他才可能接近。王语嫣总会有脆弱的时候吧，这时候段誉再过来充好人，这叫什么，这叫趁虚而入！你说，感情上，这算不算是偷袭？”秀岚对段誉的愤怒已经不可抑制了。
事情还能这样理解？阿蛮诧异了，看着秀岚义愤而认真的脸，阿蛮忽有所感，苦涩一笑，柔声问：“不这样，他还能怎么办？”
秀岚又皱了皱眉头：“你觉得这样是对的？”
阿蛮连忙否认：“不是，我只是想不到还有别的办法。”
秀岚哼了一声：“反正不能这样，怀着别的心思，做朋友都不真诚，还敢想别的。”
这······阿蛮不禁苦恼，弱弱地问：“那他该怎么办？”
秀岚一愣，也想不到好办法，弱弱地说：“反正不能这样。友情就是友情，爱情就是爱情嘛，混为一谈算什么事。”
阿蛮沉默了，不自觉地想到自己难以言表的感受。
秀岚叹了口气，伤感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段誉这样做，最后悲摧的是他自己？”
“嗯？”阿蛮不解地看着秀岚。
“你觉得王语嫣会因为感动爱上段誉？”秀岚深刻得好像个情感专家。
阿蛮不明白地问：“你的意思······王语嫣最后也没喜欢上段誉？”
“感动不代表爱。”秀岚又撇了撇嘴，“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付出得多一些就会爱上？又不是做买卖。”
阿蛮略一细想，忽然觉得，段誉果然是天龙里最悲摧的一个。
“那······”阿蛮只觉得从头到脚突地凉透，讷讷问道：“那······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不是就绝望了？”
“是啊，所以缘份难得啊。”秀岚超然感叹。
阿蛮突兀一笑：“那岂不是说，除了一见钟情，其它的都不是真爱？”
“真爱本就不多。”秀岚理所当然地说。
“不对！”阿蛮忽地有些激动，“日久生情细水长流的感情，怎么就不算爱了？”
意见相左的时候多得是，却从没见阿蛮这样激动过，秀岚有点意外，却仍旧坚持自我，说道：“那是别的感情，算不得真爱。”
“那好朋友相互认可，最后在一起，就不是真爱？”阿蛮很反对。
“那肯定有一方偷袭！”秀岚依旧坚持。
这不是势均力敌的较量，倾刻间阿蛮便遭遇到从未有过的绝望，仿佛陷入比之段誉还要不如境遇。
“可我喜欢你······”阿蛮的声音低到自己都难以听见，仿佛在心底自问，“怎么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