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抓人咯!”小孩子生性顽劣静不下来,总得找些乐子打发了,这话搁上官小妹身上再合适不过。虽然没有母亲陪伴但,但日子还得过下去,该吃吃该喝喝,小打小闹还是忘不了。
自打大婚夜后,皇帝连着来丽正殿歇了两日,与其说歇倒不如说是被她上官家困了两日。二人各干各事,除了用膳没搭上过半句话。碍于背后错综复杂的势力,皇帝非去不可,反道而行权臣必面刺于朝廷。左将军上官桀、御史大夫桑弘羊一党力谏封后,令人费解的是作为母族的霍氏竟一言不发静观局势,莫非是在避嫌。
“嘘!”那人提着裾摆轻手轻脚挪进殿来,隔着大老远的朝藏匿在柜后方身着宫服的女子空比划一番。宫人面露难色,碍于圣言不敢上前行跪拜。
“和铃,我可瞧见你了!”只见她猫了胆子从前一扑,身前人刚回神来活脱脱被骇了一跳,单腿后撤忙着侧身一闪,空扑了回影子。不曾想她竟左脚踩实踏在了裙摆上,顺了前倾之势倒了下去。原以为自己会摔得副难堪模样,又叫那些叽叽歪歪的教习女官出去说道婕妤娘娘殿前失仪。结果半路被截胡,一双温润的手揽过腰间,将她向后用劲一扯。小小的身板重重撞在了人身上,砸出了声响,那人似是没站住脚跟,受不住冲击之力朝后仰面倒下,顺势也将小妹带着向后摔去。一股艾草气息扑面而来,跟太医府里药罐子味有些相像,不过那人该是刻意点了绵绵糯糯的熏香想要盖去些刺人味儿。
“奴该死还请陛下治罪。”两个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忙着磕头请罪,冷汗冒了一身,两位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子,万金之躯今日若伤着了,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听见“陛下”二字,小妹身子一颤,跟个弹弓似的弹起来,罩在眼前的黑布不知何时被蹭掉了,只见地上做了人肉垫子的那位,一胳膊肘撑了地,这才没伤着头部。合二人之力,可得摔出淤青来。
再抬头,原来是他。
“皇......皇帝大哥。”小妹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他听见没有,怪让人下不得台面的,刹那间小脸郝红热得发烫。换作平日里她当是拔腿就跑,好找块方巾蒙住头遮羞。今时她就是迈不开腿,挪不出一步,急躁得跟犯错的孩子一般垂头望着脚尖。
“嗯。”他依旧是温声细语,跟初次相见时同一番疏远,话少又冷淡惹得人浑身上下不舒坦。
小妹一时不知道再搭上句什么话,又不敢断然抬起头来见他,等了许久也没个应声。想要看又不想看,脚尖微微抬起分开又放下并拢来。
“你过来。”那人突然答一声,吓得小妹一激灵,“会写字吗?”顺声望去那人已盘腿而坐,绿竹正为侍奉着笔墨。
母亲在众霍家姊妹里文才不算出类拔萃,只是在出阁前请了师父教了几个字儿,三姨娘算是乡里人,观念禁锢的很,一生恪守孔孟那套大男人人格说道,不许母亲跟着念诗书。小妹年幼也未曾多识几个字,整日在府中也就跟下人捉弄嘻戏。正可谓书到用时方恨少,她是瞧了又瞧,正看一眼又倒过来看一遍,那帛稠子上爬的黑压压的炭墨她还真是瞧不出来。上官家的女儿大字不识一箩筐,说出去可真是得叫人笑得前翻后仰。
小妹恼得很,这人分明就爱翻抖人短处,爱写字他便自个儿写去,别搁这儿折腾人,她忿忿甩了一道袖子,轻轻抬高右腿,想要跺出声响,非叫他专心不可。脚还没落地,身子便悬了空,那人一声不吭搂住她的腰,直接抱起放在左腿胯子上。那股艾草气息再度绕了她鼻尖,小妹从未与男子有过逾矩之举,今日此景是让她掘地三尺都藏不住耻骨。小妹找不着法子脱身,是被人锢死了,任她拳打脚踢乱扑腾一番也还是下不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转头一口咬在那人臂膀上,死活不松口。
“别动。”他手更用劲些,把她扶稳了,“窈窕淑女修身习文,上官家的女公子得多通笔墨。”小妹不料他竟握住自己的右手,大掌心含住小掌心,一股温润酥麻感触及全身,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顺着他的手向下推出一竖,左右一撇一点,笔毛在帛绢上摩擦,留下推转时几近不着痕迹的印记,转承曲折横平竖直,她一面一面记着。
“上官小妹。”
“嗯?”她瞧着半知不解,转头望向他。只见他脸上无多余的一点情绪,望着那四个大字毫无二心,忧愁欢喜不形于色。
“你的名字。”说罢便顿了笔轻巧括在了笔搁上,松开了渐冒出香汗的手,放她下去。来匆匆,去也匆匆,小妹总觉得他生性奇怪。
后来她也算是逐渐明白心里藏了太多事的人,不想让人轻易打开。最后敞开心怀,才发现其实早已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