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真是饿死了。”陆崎一边狠狠地吞了吞疯狂四溢的口水,一边用力地抚摸正在咆哮的肚子,映入眼前的是正冒着香气的面摊儿。陆崎谨慎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犹豫片刻,飞快的坐到面摊儿的长凳上。大喊道:“阿婆,一碗打卤面!多放辣椒多放香菜!”
“好的,公子,这天越发的冷了,来先喝口面汤暖暖身子吧。”正在揉面的婆婆一面笑道,一面拍拍沾了面粉的手,盛了半碗面汤递给饥肠辘辘的陆崎。陆崎低头说了声谢谢,伸手接过碗一饮而尽,瞬间憋红了脸,原地连连跺起了脚。
“看你这孩子,烫坏没有?”看见眼前的小孩儿上蹿下跳的,吓得阿婆紧张了起来。
陆崎最后用力躲了一下脚,胳膊一伸,阻止了想要前来查看的阿婆,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无…事…。”然后,大口大口的呼气,回到了桌子前,顺了顺喉咙,连带调整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心里默念:“幸好只是小半碗,不然我的人生还没开始今天就要被热面汤烫死在这面摊儿了,那岂不是丢死人了。”不一会儿,一碗红红绿绿的打卤面就端上来了,陆崎很满意的看了看眼前的食物,细致的拌开,吹了吹热气,三下五除二全部塞进肚子。
细想来,陆崎已经五年没有再踏入这幽都城了,五年前的今天,阿娘用性命为自己铺了一条血路,才狼狈的在叔叔的帮助下逃出了这座地狱。五年间,两千个日夜,陆崎无时无刻都想回到童府,再看一眼自己和阿娘住过的那个院落,好好给母亲烧些纸钱,让母亲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好一点。陆崎在面摊儿前静静的坐着,一改刚才的闹腾,一脸的凝重,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袖口跟鞋子,抬头看了看天,再有片刻太阳就要完全落山了。
对,就是现在!家家户户逐渐亮起了灯,在大街小巷的女人们喊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中,摆了一天的男人们开始收摊位和正在准备出夜摊人们的嘈杂声中,来来回回的车马声中,陆崎飞快的窜梭着。五年了,自己一直躲在封灵山修习,终于在前几日得到师父恩准出山,今天是真枪实战的第一次试炼,难免有些紧张。这五年间,神宗从来没有放弃过追寻自己的下落,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想必神宗那边也会有所行动,自己务必谨慎行事。陆崎拐进了一个窄道,飞身一跃便上了屋顶,夜色中,一个黑影在高高低低的楼宇间轻盈的跳跃,终于在皇城南部的一片楼宇前停住了脚步。
陆崎一个侧身,纵身跳到一处偏院儿的墙头上,这是自己小时候多次偷偷在夜里搬梯子想要翻越的高山,现在看来,不过如此。陆崎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院落的每一处角落,眼前闪过了无数个画面,依稀看到了一个在土地里打滚的小孩子后面站着眉头微皱,举起的手又不由落下最后无奈笑笑的母亲,不由的湿了眼眶,心口微微的发痛。这里早已不是从前的样子了,院落中堆放着各种杂物,破败不堪,也许在那些缝隙间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了。不过,儿时的院中的那颗大树依旧枝繁叶茂,这些年过去,又高大了很多,陆崎轻轻一跃躲进那棵大树背后的阴暗处,盘腿坐下,高低不平的围墙有点咯,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入怀掏出一摞圆圆的纸钱,轻捻指尖,一束火光点燃了寂静的黑夜,陆崎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默念,“五年了,阿娘我终于回来看你了。”
与此同时,幽都城的另一边可是另一番景象。一支队伍正浩浩荡荡的缓慢的行进着,恍惚之间感觉这支队伍走的左摇右摆,突然领头的男人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一拉缰绳,整支队伍好像往前倾了一下才停住。为首的男人表情有些古怪,他有些无奈的转头看了看旁边红灯高挂的客栈,说了句:“今夜我们投宿这家客栈,明日再继续。”随即下马,把缰绳交给后面的侍从,转身走进客栈。随行的二十几个人的表情有些意料之中又夹杂着点怎么才等到这句话的意思,相互看看对方,有种心照不宣之感。这支队伍其实是护送新封的北定王入北境封地,本来上午封王大典过后中午就出发了,结果这位大爷可好,一路磨磨唧唧,出了皇城之后好像什么都没见过的样子,在幽都城里挨家铺子的逛,一会儿说北境之地无聊要多添置些有意思的小东西,一会儿又说北境风大要多买些油脂香料擦脸,一行人拖拖拉拉天黑了经还没走出幽都城,除了这位大爷和身边蹦蹦跳跳的少年所有人都觉得筋疲力尽,仿佛赶了几百里的路一般。
赶马车的少年一个飞身跳下马车,过了一会儿,帘子后面磨磨蹭蹭的探出一个身影,“姜山,你这一跳差点把我骨头晃散了!”若不是说话人的声音较为低沉一些,这语气难免不叫人误会这是哪家的大小姐正在发小脾气。
“王爷,您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少年有些委屈的答着。
“你又在说什么,什么王爷,不长记性!不是说好了么!出了那个门儿,我就是萧公子,这回可记住了?”
少年抓了抓头,面露一丝尴尬,但马上正色道:“我这回铁定记住了,断不会再叫错!”
话说这位萧公子生得还真是生得俊俏,一条银色绣着卷云的发带穿过发间将头顶的长发固定,发带的中间缀着一颗用血珀雕刻的莲花,一头长长的乌发披散着,干净浓密的眉毛,额前自然垂下的碎发下面是一双盛满星辰熠熠闪光的眸子,鼻若高悬,肤如凝脂,一抹浅浅的笑意藏于嘴角。藏青色的锦缎外袍上穿梭的银线闪烁着点点星光,外袍颈口银狐光洁皮毛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内里则是一袭红衣,腰间系着一块白玉,清寒的月光之下冷傲孤清的身影与刚刚那个有些娇嗔的斥责声显得格格不入。
只见萧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朵朵红云的白色手帕,斜眼瞅了瞅眼前的客栈,捂住了鼻子音调较之前有了明显的提高:“这就我们今晚就投宿的地方?唉,真是不比从前啊,寒酸!太寒酸!我这命,怕是以后一日不如一日。也罢,现在我们远离城心,这设施自然差些。唉,姜山,你先进去,把屋里给我弄香了,真是还没进去,我就闻到了奇奇怪怪的味道!”神态好不妖娆。
马车少年起身飞上了客栈顶层的窗户,一手扒着窗边,一手从兜里掏出个小物件在窗边鼓弄了起来,片刻便推开窗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身边的随从们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一群人推推嚷嚷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拥进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