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良这个十八线的小城市,由于基础建设不到位,偶尔会出现断电的情况,特别是在晚上,电灯突然熄灭,一片黑暗。
相对于人们的慌张,我总是很珍视这份黑暗,像是自己的身体都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在这份黑暗中,一切的烦恼都会得到化解。
志愿表在成绩出来的第一个周末就发放到了我的手中,我盯着那份表一看再看,父亲坐在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偶尔往这边瞄几眼。
志愿表上只能勾选本市的中学,对于雅兴那种市外的,则需要成绩到达投档分数后进行投档,录取成功后那边就会将录取通知书寄过来。
“儿子。”他还是如我预想的一般开口了。
“怎么了?”
“你是要去雅兴的吧?”
说到这里,我开始重新审视着自己的内心,我是要去雅兴的吧?那我还有必要翻看手中的这张志愿表吗?
一想到这里,我总是会感到心怀意乱,雅兴,那不是我曾经向往的地方吗?
“嗯,应该吧!”我回答说。
他满意地转过了头。
之后的很多天,我都没能在那张志愿表上留下任何一个字符,这就是我的现状,明明已经决定好的事情都可以如此纠结的现状。
直到交表时间即将临近的某天晚上,父亲把我叫进了他的书房。
我从一开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虽然他平时都挺开明的,什么事情一般都会任着我的性子来,但对于填志愿这种事情,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坐吧,别站着。”我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
“这个。”他故意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听你们班主任说,整个班没有决定好的就只有你了。”
“嗯......”我低声回答,却又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陷入沉默。
“你在想些什么啊?”他的话打破了沉默的气氛,“直接填雅兴不就好了吗?你不是一直想去那里?”
我紧盯着摆在桌子上的那张志愿表,“第一志愿,第二志愿,备选志愿,以及一些高中的名字。”
想起了昨天晚上我跟念笙的电话内容,“念笙......”
“怎么了吗?”
“你会填报哪个高中啊?”
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会,轻快的语调变得沉重,“可能会留在宜良一中吧。”
“毕竟我也不想多花时间来适应一个新的环境啊。”她补充道。
我这边则一直保持着沉默,听着细微的雨水划过玻璃的声音,“那么你呢?”
“我啊......还没想好。”我回答说,心里早已乱成一片。
“云逸同学的话肯定是要去雅兴的吧。”
“嗯嗯。”我回答说,“嗯嗯。”
然后陷入了沉默,在沉默中我选择挂断了电话,“晚安。”我说。
又回到现实,父亲还在我的对面坐着。
我盯着烟灰缸上拉得越来越长的烟头,抬起头,“爸!”
“嗯?”
“我不想去雅兴了。”我这样说。
长长的烟灰断成两截,火红的内芯暴露在外面,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你说什么?”
“我不想去雅兴了,我想留在宜良。”我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说辞。
“为什么?”他问道,“是有什么原因吗?学费这方面你不用担心的,我们可以承担得起。”
“不。”
“难道是因为不适应外面的环境吗?年轻人本来就要多出去走走......”他接着说。
“不是。”我回答说。
他陷入了沉默,书房的门打开了,穿着围裙的母亲出现在了门口。
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会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我突然没有任何能为自己现在的决定买单的自信。
“我就是觉得,只要努力就行了,去哪都一样。”我用尽量轻快的语气说道。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干预你的任何决定,不过这次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他说,母亲的脸也扭向这边,等待着我的回应。
“我决定好了!”
“那好吧,你也是时候独当一面了。”为什么他的声音里有些落寞?
而志愿表上的空白部位也似乎有了自己的答案,我提起笔,在第一志愿上面填上了七个字,“宜良市第一中学”。
关于初中的一切都得到收尾,也都不重要了吧?心之序幕正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