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是人们最快乐的时光,而在这个院子里我过了三十个年,每每回想起来,还是童年的年,回味悠长,甜蜜难忘!腊月十五过去,汤庙的年集就开了,买粉条,买海带,买过年吃的,买蒸笼,买锅碗瓢勺,买过年用的,买香炉,买香,买供奉神仙、供奉祖上先人的用品,姑娘们要买头花,小男孩们要买火鞭和炮,人们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好一个热闹的场景!但这里我要说的是洗澡,一年了,很多的人都要到镇上的澡堂去洗洗澡,清清自己的身体,干干净净的过个年,整个公社几十个村庄,那时就一个澡堂,平日里大部分人是不去澡堂洗澡的,这也许是北方农村的生活习惯。澡堂里,一个个床铺紧挨着,一盘盘火炉子上烧的茶壶哧哧地响着,澡堂伙计不时地递着毛巾,倒着茶水。
一个冬天身上都没洗过,脱下衣服和几个堂弟相互看着都笑了,胸脯上、膝盖上黑黑的一层,六岁的小堂弟叫黒孩,看着周围个个赤身裸体的,笑的合不拢嘴,自己也不好意思脱衣服。进了热气腾腾的池子,泡一泡,搓一搓,身上轻松多了,也干净多了!那时候,镇子的澡堂里就两个池子,没有冲淋喷头,一天换一次水,那么多人,你想一下池子里的水是个什么样?一毛钱洗完了澡,出来在街上一毛钱又买了一碗丸子,大人舍不得吃,我们也是两个和着吃一碗,嚼着那肉丸,津津有味,喝着那香喷喷,热腾腾的丸子汤,哧溜溜的回味无穷!一毛钱,,可不要小看那一毛钱哪!那时我们队一个劳动日的价钱就是两毛钱!
腊月二十刚过,队里就宰猪杀羊分肉了,尽管不多,但要比平时连肉星都很难见好多了。
二十三,送老灶爷上天了,烙烧饼,吃灶糖,这是现在,那时我们队一年一人才能分的七十斤小麦,你想有几家人家能烙的烧饼,灶糖就更别提了!尽管这样,晚饭的时候人们还是要在灶王爷前敬一敬,拜一拜,让灶王爷上天多说好话,保佑来年灶火旺盛!
二十四这一天是打扫家庭卫生的,大人小孩一起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父亲喜欢字画,堂屋正面墙上中央的中堂一两年要换一次,都是父亲找邻里乡村书法有点名气的人写的,这对于我来讲,真够好一阵的欣赏!
蒸馍是准备过年的重头戏,要为全家人准备半个月的主食,从清早到晚上忙活一天,很累,为了能蒸出好馍,人们要选定日子,不过二十七、二十八这两天最多。前一天奶奶和我母亲就开始发面、做馅了。一大早爷爷就把外边厨房里的锅台烧着了,锅台是地火,平日里一般不用,爷爷的分工就是烧火,我是抱材火,每年蒸馍的材火是收下来的棉花茎秆,每家都有一垛。先蒸的是糕馍,再蒸大馍、枣花、刺猬、布袋等。大馍最大,里边是豇豆馅,上边镶着一个大枣,奶奶在一个大馍里放了五分钱。蒸馍的时候是不让乱说话的,院子的大门也是关着的,害怕馍蒸的不好。忙活了一天,堂屋里临时撑起的席子上堆起了一大堆,西里间有一口大缸,晾凉的馍要放到那里边,纯白面的放在最上边,由细白玉米面和白面掺和的在中间,下边是纯细白玉米面的,上少下多。
我很喜欢吃丸子,可是小时候却很难能吃上。过年了,家里才能炸丸子,炸焦花,但是在我小时的记忆里没有炸过肉丸子,炸的都是素丸子。
年终于来了,除夕的上午我们小孩子们把院里门口再打扫一边,奶奶和母亲在往瓦罐里装着那肉块,在案板上剁着饺子馅,父亲把堂屋里的桌椅条几擦得一尘不染,红漆亮光,然后铺开红纸,笔墨,开始书写对联,我们在一旁帮他扶着,写好一幅我就放到一边的地上,父亲的字在村里是有点名气,他的楷书尤其是大一点的,受到很多人的称赞,村里在墙壁上书写大标语总找他,后来恢复工作后在乡里帮忙,过年乡政府大门的对联也是他写的。本家自己、邻居乡里,不少的人都拿着红纸来找他写对儿。中午饭吃过,就开始贴对联了,大门楼的前两侧是一副最大的,大门的门框上又一副小一点的,院内各屋的门口都要贴,“出门见喜”要贴在大门口的对面墙上,“春光满园”在院子的墙上,红红的对联使年的气氛愈加浓重!
“上坟了!”大人、小孩,全都是男的,手提着装有大馍、枣花、锡箔、黄表的篮子,一个家族,一个家族的都向自家的祖坟走去,炮声,人们的欢笑声,声不绝耳!把大馍枣花摆放在先人的墓前,点燃锡箔、黄表,口中念叨“祖上先人们,请你们回家过年了!”再磕三个头,点燃鞭炮。我家的坟不大,解放后从祖坟分迁过来的,几棵柏树倒也长的旺盛,几个堂兄弟在树上折下几支柏枝就回家了!除夕下午上坟是我们家乡的习俗,近些年来随着家族观念的增强,人们把它演绎的成了除夕的“大餐”,除了在家的,外地的也要赶回去,这个大餐里最耀眼的是燃放鞭炮,他成了炫耀一个家族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