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大街上的摊贩忙着置办年货，许多摊贩都不再出摊。枫霞山山脚不复往日那么热闹，只剩几处卖吃食的摊位仍在此处营生，比起以前，冷清了许多。
路南一座馄饨摊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后，终于可以休息片刻了。馄饨摊老板的儿子见父亲大冬天地却满头热汗，便让他坐下歇息，自个儿忙活着为两人做饭。
其实两人都吃过了，不过忙了两个时辰后，又有些饿了。
他家的馄饨在枫叶镇上十分出名，虽然临近春节，来往的香客没有往常那么多了，可枫叶镇上的居民都习惯了来这儿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即使是寒冬腊月，生意依旧红火。
价钱不贵，味道好吃，份量又足，这样做生意，没有不红火的道理。
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到父亲面前的桌上后，转身又盛了一碗，快步朝山脚处的一棵枫树走去，给某位女子送去。
摊贩老板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却没有制止儿子，一碗馄饨而已，值不了几个钱。
少年站定在枫树下的一块大石头前，见往日一直等在这里的佩剑女子不在，疑惑地挠了挠头，“难道今天没来？”
一截短小枯枝轻轻砸在少年额头，少年抬起头，见那佩剑女子英姿飒爽地站在大树顶端，斜靠着枝干，眉目带笑地低头看向自己：“小家伙儿，我昨天跟你说过了吧，我钱花光了，吃不起饭了，不用给我送饭了。”
少年摇了摇头，瓮声瓮气道：“不碍事的，再过几天我们就要收摊儿了，不差这几碗馄饨，你都在我们这儿吃了几个月了，不差这几天。”
本就饿着肚子的宁青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女侠风范了，轻轻一跳，落在地面，从少年手中接过馄饨，嬉笑道：“行吧，等以后我有钱了再补给你。”
说着，宁青放下佩剑，坐在石头上大口地吃着馄饨。
她的吃相不算好看，远不及大家闺秀的细嚼慢咽来得赏眼，可不知为何，少年觉得自己心目中的女侠就该是这个样子。
少年不是太饿，没有急着回去，见她吃地正香，识趣地不去打搅她，游弋的目光瞥到宁青放在石头上的佩剑后再也挪不开了，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伸手想摸一摸这把看起来就非比寻常的宝剑了。
“女侠姐姐，我能摸摸你这把剑吗？”
“随便摸，小心点别伤到自己就成。”
少年应了一声，喜笑颜开地抓起长剑，长剑入手，少年脸色一苦，赶忙又给放下，“好重啊，女侠姐姐，你一直抱着这么重的剑，不觉得沉吗？”
宁青一口气喝完热汤，将空空如也的饭碗放在石头上，擦了擦嘴巴，不以为意道：“我像你这么大时也拿不动，后来习惯了，就没感觉了。”
少年又问道：“今天又没看到那个道人？”
宁青点头，“没，都一两个月了，没有露头一次。”
见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少年识趣地端起饭碗打算离去，省得不小心说错什么惹她生气。
少年刚走两步，身后响起宁青略显不好意思的娇柔嗓音，如果不是少年这些天与她相处得多，认得出她的声音，恐怕都要以为是别人在说话。
“等等，那个……那个……你，能借我点钱吗……身上实在没钱了，我买点馒头能挨过春节就成。”
少年转过身，满脸错愕。
这位女侠姐姐看起来也挺风光的，怎么混的这么惨？
见少年迟迟没有开口，宁青有些打退堂鼓了。她的包裹在苍桐镇被小毛贼偷了，此行来枫霞山，花的是秦方明赠给自己的银钱。当时只觉得这书生虽然木讷，性子却很豪爽，给了自己这么多钱当路费。
如今看来，还是少了！
“这样吧，你借我三十文，我这把剑先让你保管，过年后我把钱还你，你再把剑给我，如何？”
见少年摇头，宁青急了，提起长剑晃了晃，道：“嘿！你摇什么头啊，我这剑还不值三十文？”
“不……不是的。”
少年吞咽了一口唾沫，奋力地跺了跺脚，停顿了片刻，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结结巴巴道：“我……我给你……五十文，不……不用还！”
宁青乐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少年又道：“但……你要收我为徒，教我剑术。”
宁青略感意外，问道：“你不跟你爹做馄饨了？”
“我现在年纪小，帮着爹干些杂活，但等我长大了，我不想做馄饨了。爹爹说，枫叶镇外都是妖怪，从小到大十几年，我从来没有出过枫叶镇半步，生怕被那些妖怪给叼跑了。”
少年仰起头，眼中满是向往，“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小镇，我想出去看看！我要学剑，等以后长大了，不用怕什么妖魔鬼怪，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都别想拦我！”
坐在石头上的女子轻轻一笑，将手中长剑抛向少年。
“日落之前，剑不许落地，只要你能做到，我就教你剑术。”
少年双手接剑，瓷碗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好！”
宁青的目光从地上的碎碗瓷片上移开，看向吃力地抱着剑离去的少年，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苍桐镇的那个木讷书生，自嘲笑道。
“你运气没他好，我碰到了山上老头儿，他碰到了我，你却碰上了妖潮……”
日落黄昏，今天还是没看到那个道人。
大街上，宁青用从少年那儿得到的拜师费买了十多个包子，抱着满满当当的纸袋，慢悠悠地朝住处走去。
等她走到在镇上租下的房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皓月当空，满天星光下，一男一女两个小道士站在屋前，面色各异地看着自己。
宁青微微一愣，走到两人身前，取出两个包子递给二人。
“无庸不让我上山，还不让你们下山？怎么过了这么久了才知道来看我一眼。”
两人已经吃过饭了，却仍是接过了宁青递来的包子，年纪稍大的少年道人轻轻摇头。
“一开始是师兄没有醒来，我俩一直在等候他醒来，后来忙于修炼，没有空闲。再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见你了……”
“师兄？老头儿收你们做弟子了……”
后知后觉地宁青突然愣住，赶忙追问道。
“什么叫不知道该怎么见我？无庸怎么了？”
星光下，少年面色难看。
小丫头咬着嘴唇，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