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饶，像当初老夫求你一样，跪在地上求老夫饶你一命，这样，老夫或许会给你一个痛快……不，不能让你痛快！”
老头儿松开沾满血污的头发，将干枯的脸庞凑到梁石岐面前：“我计划了这么久，赔了这么多底牌和法宝，怎能让你死得痛快？你的那位好兄弟的尸身我还留着呢，待他妻子分娩那天，我会用他尸体制成的傀儡杀死那个婆娘！把那婆娘体内的双生婴儿练成傀儡，再用那两个婴儿杀了你。
哦！你终于抬眼看我了，对！就是这种怨恨的感觉！不过，还不够！
你以为你这么容易就能解脱么……
嘿嘿嘿嘿，你也会被老夫练成傀儡，老夫会将你的残魂留在你这幅肉身之上，你最在意的是什么？清风门？还是你师父的那个女儿，你的小师妹？
无所谓，你死后他们都会去陪你。
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是怎么潜入清风门，怎么虐杀小师妹，怎么颠覆清风门！
你所在乎的一切，都会被你亲手毁灭，而你，只能待在这幅躯体里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梁石岐双眼布满血丝，嘴巴大张，不断有鲜血从中涌出，“毕陇——！你窃我师父遗体，将其炼为傀儡！杀我兄弟，害他遗孀与腹中胎儿！断我性命，毁去清风门又如何？想让我后悔当初不该对你穷追猛打么？我只后悔当初见你下跪求饶，心生恻隐之心，没有下死手，这才让你跑了去，若是再来一次，我依旧不会饶你！你这种妖修，我见一个杀一个！想让我像你一样跪地求饶？哈哈哈，如此修为还像个市井妇人般斤斤计较，便是我不将你打落境界，你这辈子也登不了天，成不了仙！”
“好好好！有骨气！”
名叫毕陇的老头儿气极，牵动身上的伤势，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挥袖离去准备养伤，临走前阴狠道：“我倒要看看那妇人在你面前死去，你师妹被你手刃时，你还能否如此硬气！”
关门声响起，充满血腥味的地下室恢复了平静，被锁在木架上的梁石岐起初还会发出沉闷的痛哼声，到后来，竟像是失去知觉了一般，除了鲜血滴在地板上和粗重的喘息声，再没发出其他声响。
他垂着头，顺着从额前发丝低落在地的血滴，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
气府被毁，琵琶骨被锁，他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突然，微颤的少女嗓音在他身前响起，打破了地下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你看起来很痛苦，我能帮你什么吗？”
梁石岐茫然地抬起头，发现一个身体虚幻，身穿青白长裙的鹅蛋脸女孩儿站在自己三步之外，目光不忍地看着自己。
梁石岐先是一愣，随后发出一连串的古怪笑声：“毕陇给我设了套，不曾想他自己也掉进了别人的套，哈哈哈，你这只鬼王，性子怎么如此恶劣？我和毕陇加在一起都未必是你的对手，你却仍让我和他先打个两败俱伤，现在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难不成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惹来道门的注意力……”
“鬼王？我可不是！”女孩儿打断了他，摇头否认。
梁石岐显然不信，将口中的污血吐在地上后，低声道：“我和毕陇都没有发现这地下室中还有你，你即便不是鬼王，也差不了太多，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无辜少女的模样，恶心！放在平日，你这种扮猪吃虎的家伙，我便是打不过也要先冲你吐一口唾沫再逃，可惜，今儿个跑不动了……”
梁石岐身上的伤势很重，却都不致命，他气府被毁，琵琶骨被穿，再加上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痛之后，此时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知觉了，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知毕陇在他身上下了什么术法，意识越来越模糊的他，无法靠昏迷麻痹身上的痛楚，始终保持着浑浑噩噩的清醒。
少女没有和他争辩，只是再一次重复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吗？如果……你有遗言的话，我可以替你转达，但我只能在文昌城附近活动，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杀了我……”
少女愣住了，看到了刚才一幕的她，自然知晓他为何求死，可是……
“我不杀人，我只想帮你。”
梁石岐抬起头，与她对视，尽力张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有气无力道：“杀我便是帮我。”
“我……”
少女退后一步，面色为难地不断摇头，轻声道：“我不想杀人，而且……我碰不到阳间之物，便是我愿意帮你解脱，也做不到，因为我根本就碰不到你……”
“那就滚吧！”
少女委屈地退后一步，左脚脚尖点在地面，轻轻一旋，身形凭空消失，竟是真的离去了。
地下室恢复了寂静，只剩梁石岐粗重的喘息声在屋内回荡，良久，垂落于额前沾满血污的发丝后传出男人沙哑的嗓音。
“死都死了，留个屁的遗言……”
不知过了多久，半睁半醒的模糊视野中，一双墨绿鞋尖突然出现，鞋尖在地面轻轻一旋，白青色长裙凭空出现。
梁石岐没有抬头去看她，也没有向她搭话。
介于阴阳两界之间的小女孩儿，帮不了人，也害不了人，除了有思想之外，和一团空气无异。
他不开口，少女便也不作声，两人似乎是在比试谁能更沉得住气，最终，还是梁石岐先忍不住了，提醒道：“你若不是鬼王，便是拥有可以隐匿气息和身形的顶级法宝，毕陇被道门追杀，最需要这种法宝，你还是赶紧离去吧，若是被他发现了你，你的宝贝怕是就保不住了。”
“除非我主动显形，否则便是在他面前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他也看不到我。”
“可你也碰不到我，更无法帮我解脱，待在这里有什么意义？难道你喜欢看着别人身受重伤不停哀嚎？”
少女皱眉，她伸出双手，掀起梁石岐额前的发丝，看向眼睛瞪大满脸吃惊的梁石岐，颤声道：“现在，我可以碰到你了。”
少女双手漆黑，手上不知涂抹了什么东西，不断有烟气从她手上升起，她的双手也越来越虚幻，从少女的颤音和她吃疼的表情来看，这东西显然对她来说极为痛苦。
梁石岐皱了皱鼻子，恍然大悟。
香灰！
这丫头估计是跑到附近的神庙里，用双手沾满了这沟通阴阳两界的香灰，这才能触碰到自己，只是，这东西虽然可以助她触碰阳间之物，却也在侵蚀她本就不算强劲的魂魄。
梁石岐在道门里是出了名的好心肠，路见不平仗义出手是常有的事，可若是为了陌生人，平白折损自身阳寿，便是梁石岐也不愿意，他不明白，这个小丫头究竟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梁石岐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面前这个虚幻少女。
不是恶鬼、厉鬼，身上没有半分怨气、邪气，更准确的说，她似乎并不是鬼魂……
“死是很痛苦的，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的感觉我知道，如果你真的一心求死……”
少女沾满香灰的手掌第一次触碰的阳间之物，是一根用来杀人放血的细长铁锥。
就在梁石岐满脸期待她下一步的动作时，少女低着头，握着铁锥的双手不停颤抖，小声问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杀人很简单，可少女不知道该刺向他什么地方才能让他尽量没有痛苦地死去。
梁石岐抬起头，喉结微动，面带疯狂笑意。
“知道了……”
少女眼神复杂，双手握锥，直刺向前。
被锁在木架上的梁石岐垂下头颅，再无生机。
少女松开铁锥，莫名地觉得有些委屈。
就在她情绪低落之时，一个披头散发满脸疯狂的厉鬼从已经失去生机的梁石岐身上钻出，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声后，从地下室中冲了出去。
“毕陇！拿命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