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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张一张口便能救下一条性命,这么合算的买卖,我就算是讨厌极了,可也实在是找不着,不答应的道理啊。”
赵隐瞧着一众意兴阑珊的围观赌客,却是恶作剧般地揶揄笑着摊了摊手。虽然明知前山有虎,但若是自己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拍屁股走人了,那那个名唤“千叶手”的家伙,可就真得可怜丢掉脖子上的一颗脑袋了。
“小哥儿果然是爽快人!”
朱富贵的面上立即漾出一抹喜色,大手一挥便对着围观赌客满满作了个揖,笑意融融地朗声宣布道:
“今日本坊主高兴,‘太平赌坊’从今夜起通宵经营三日,凡是在场所有入坊赌友,所费银钱一律减免!截至夜半,过时不候!”
“天哪天哪老瞎子!老瞎子!真的是我听错了吗?!你快、快!用力地拿指头掐掐我!不过也别用太大力儿掐醒我!‘所费银钱一律减免’?这岂不是说爷爷我的一贯铜币,又可以接连赌上个三日通宵了?可真是太奶奶的爽气了!”
“肉条”呆滞望向太平坊主的一双眼里已是聚满了点点星光,灼灼闪闪的真叫人想直接赏给他一招“双龙抢珠”眼不见为净!
然而此时星星眼的却是远不只这一位,此时的“太平赌坊”在所有赌客眼中已然化身成九霄仙境,汗臭口臭全都变作了粉香扑鼻,连铜币骰子的碰撞声响也仿佛丝竹乐音撩拨人心,又可如何能叫自己就舍得这般“无情”离去?
“坊主高义!果然不愧是我赌坛性情中人!”
人群中立即便有头脑灵光之人嚎叫着拍起了坊主马屁,紧跟着便是如潮涌出的赞扬话语,层层音浪一叠高过一叠,瞬间便令赌坊大厅又重新变得如火如荼起来。
居然能在每日雷打不动三更闭门、五更开庄的“太平赌坊”内接连豪赌三个通宵,这可不正是撞上自家祖坟冒青烟了吗?
正所谓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也舒坦!三日豪赌,就算是之后叫自己马上躺进棺材板里,那可也不是不可以扔把骰子好好商量的事情嘛。
“英雄出少年,后浪推前浪!这位小哥儿的博赌功夫,实在是令我这个赌坛老人大开眼界哪!”
然而方才大出风头的苏南“赌神”却是与周围的狂欢气氛格格不入,一双喷火眼睛只管灼灼熠熠地盯向对桌的懵懂男童,眸里毫不掩饰射出的迫切神色,简直是与之前的沉稳形象判若两人。
其实自己想都没想地便应下那太平坊主的提议,照顾东道主的面子只为其一,真正做的打算却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证实先前猜想,并且拿下对桌的那位小天才作他苏南“赌神”的衣钵传人!
泱泱赌坛百二十年,可是许久都没有出过如此天赋异禀的博赌天才了!都说赶早不赶晚,若是自己下手慢了,只怕便只能干瞪眼睛看着两馆六派的那几位老对手们笑得“花枝乱颤”了。
吃进嘴里的,那才真能算是自己的!
“老前辈谬赞了,小子其实对博赌之事一窍不通,方才出声扰乱赌局,实在是因为救人心切,倒是叫前辈见笑了。”
赵隐不好意思地迎过那名苏南“赌神”望向自己的灼灼目光,这位赌坛名宿面上的表情前后转变太快,倒是叫他一时竟是有些不太适应。
“世有生而知之者,小郎君天赋异禀,百年亦是难能一见,万万不可妄自菲薄!”
郑宝成立即便出声打断了小小童子的自谦,一派十足的名师风范,直看得赵隐是一脸诧异,心忖着这该不会又是什么挖好了的陷阱吧?就只等着自己麻痹大意之后主动跳下?
可是他的身上,也没带着什么《石林祕录》之类的赌坛至宝啊。
“前、这位老前辈,您真过奖了,却不知小子可否斗胆问上一句,此次赌局,可是有什么特别的规定没有?”
赵隐感受到周围似是有一股不妙的气息在无声漫延,于是立即便微笑行礼地转移了先前话题,心里合计着今日天色已晚,可如果动作快一些的话,自己或许尚还来得及赶在人定之前回到家中。
“这次的赌局既然是由朱坊主提出的,则按照赌坛规矩,彩头和筹码,却都要由牵头约赌之人说了算数。”
郑宝成的单薄嘴角自然地牵出一丝温暖笑意,口中语气已是变得愈发和善,真是无论横看竖看,都与先时的疏离冷傲模样,判若两人。
“博赌不提筹码,这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了,”一旁的朱富贵似乎也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不禁微微沉吟着建议道:
“倒不如这样吧,小哥儿身上可是有什么值钱物件能够用作对赌之资?至于郑大家这边的赌资,难得‘赌神’高义助场,赌资与筹码自然应是由我们‘太平赌坊’一力担下。却不知赌坊这样的安排,小哥儿你以为如何呢?”
朱富贵抚向光鲜锦纹袖袍的右手不经意间弹了一弹,然而说话时候,眼神却并不看向小小童子方向,只是在不断摩拭着掌心的那枚六棱血玉。
玉石润滑,但却依旧寒凉透骨,彷如玄冰。
“这——”
赵隐乍然闻得这话,面上却是现出了一丝为难,暗想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应该便是颈上所戴的一枚异形玉石了,然而叔叔总说这玉佩乃是找到他生生父母的关键线索,所以平时绝不可以轻易示人。
难道今日为了救下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性命,竟真是值得自己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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