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居,扶摇而上九重天。
好名字固然能引来不少风流墨客的眷顾,但决定一个酒家成绩的,终究还是其真正实力。内部装潢,酒水菜肴优劣等等,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而在这些点上,扶摇居就做的很好。
李承欢跟在少女身后进入,一入眼,便被惊艳了。
中央,粉红的粉红的落樱树,招摇着枝丫,绽开着较小而精致的花,像是含羞着的情人第一次向你展现爱意那般可爱。花瓣纷飞,怀抱着氤氲花香,使人的心中无端生出些许诗意来。
扶摇居并没有内置烛火,只在其上开辟了一个宽大的窗子,迎着璀璨的艳阳,树下摆放巧妙的玄武镜,恰到好处地将灿阳折射着,将主要的光线分给落樱树,衬得其像是下了一场晶莹而粉红的霜雪,显得更非凡间物。
至于周遭,虽不明亮,但缠绵的樱花香和虚幻的光影,像是给身处其中的人们披上了一层朦胧而暧昧的玄纱,思绪都仿佛都因此醉了酒般恍惚着。
“北域难寻的落樱,还是千棵难遇的粉红,该说不愧是扶摇居吗?果真财大气粗。”
李承欢身前,少女手中不知从何处掏出一般墨玉扇,轻轻敲着掌心,嘴角含着一抹笑意,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地说道。
“世子谬赞了,粉红落樱虽罕见,但遥遥大秦国,凭世子的权势,若是想寻,也并非寻不到。只是扶摇有幸,恰巧寻到一株而已。”
青衣店家拱着手,巧妙地打了个圆场,伸出手指着身旁,
“蒙将已然等候良久了,还请世子入座吧。”
少女点点头,也就随之坐下了。李承欢则站在其身后。
位置显然是被有意安排过的,苏子雨被安排在落樱南处,玄武镜折射的灿阳,恰好将离着落樱最近的四个方位照的异于他处的明亮。
隔着枝丫和花雨,恰好能够看见对面蒙恬含着一抹笑意,握着晶莹剔透的白玉杯,浅浅尝着。眼眸迷离而悠然,也不知在看向在此处的谁。
少女也没有拘束,悠然自得,刷的一声便打开了手中玄玉扇,恰好接住了要落其身前桌案之上美酒中的粉红,随手一挥,花瓣便又纷飞着,不知飘往何处。
苏子雨合过扇来,捏着手指,端起白玉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朱唇上染了酒水,顺着白皙的鹅颈一路向下,引得无限遐想。只是其本人倒是没有在意,依旧浅浅抿着,似乎已然酔了,眼眸中的万种风情,倾倒了众生,迎着纷飞的花雨,妖艳而魅惑。
“世子果然还是那般——俊朗啊,若是个良家女子,怕是追求者都要从九原排到咸阳去了吧。”
少女对面的蒙恬,恍惚了一瞬双眸,也不知想到了谁,回过神来,依旧笑着,莫名其妙地道了一句。
似是因被触及了隐晦,苏子雨顿了一下,杯中酒,如浪般荡漾着,撞着玉杯,碎裂开来,又荡起波纹,恰如她此时不宁的心神。
但这也不过一瞬,帝王心术毕竟不是白学的,她摇起杯中酒,很好地掩饰过那一瞬的慌乱,眼眸沉迷地盯着手中荡漾的银浆,像是盛了满满一杯月辉,朱唇微启,
“若是其中有蒙将的话,变做女子身,我也并非不愿意,只是就不知晓那家女子,能够配得上了。”
少女的话语中,刻意咬重了那家女子四字,似乎意有所指。
李承欢注意到,对面蒙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怅然,但也很快被掩饰了过去,他将手中的白玉杯高举,一饮而尽,倒是爽快非常。
“将心予我啊,哈哈哈,世子还是那般能说会道。不过我这个年纪,想必都可以当你的父辈了吧,哈哈——不如世子看看家弟蒙毅?他不也俊朗非常,若是世子是个女儿身,又是否愿意失身与他?”
蒙恬说着,指了指落樱树的西侧。
少女并未转头,只是眉间逐渐凝聚的愁云还是表明了蒙恬的这句话,的确扰乱了她的心境。
李承欢转过头去,方才注意到落樱树的西面确实有一人在,只是落英缤纷,在加之那人也不言语,是很容易就被忽略的类型,他一开始也就没有在意。
那人一袭玄衣,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虽未披铠甲,剑眉星目的,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他虽是坐着,却是身挺如枪,气破凌云。只是不言不语的,似乎有些木讷——
被言及后,那少年轻轻顿了一下,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无奈,饮酒的兴趣也消散了大半,放下手中满酌的白玉杯,看向了蒙恬。
“兄长——,莫要说笑了。姻缘情愫,那是一副皮囊能够决定的……”
“她呛了我一下嘛,我当然也不能吃亏了。”
神将蒙恬像个小孩子般得逞地笑着,又自酌了一杯,
“不过我说实话啊,吾弟,你这个年纪也确实应该觅个良人了,可莫要像为兄到现在却还是孤身一人了,哈哈哈——”
玄服少年无奈摇头。
李承欢瞧着少女眼底的复杂,便是再傻,也大抵理清了其中的因果。
毕之曾经说过,当初他与蒙恬共侍扶苏,并在此遇到了白衣公子的心上佳人。
那么蒙恬应当是知晓少女的真实身份的,虽说凭他的眼力,也不是没有可能看出来就是了。
他这是有意撮合少女与蒙毅的姻缘,并且从少女眼底积聚的阴霾中来看,此事,她应当已然知晓了。从几月前她因为要来白城,第一次经过九原,她应该就知晓了蒙恬的心意的,不,看他两这么熟悉的模样,或许更早也说不定——
这样一想,当初他询问子雨寻蒙恬的帮助的时候,佳人支支吾吾的,不愿多言,也就说的通了。
蒙恬,想必是用了他的支持做要挟,要蒙毅与她结缘吧,只是少女早就将心予自己,也就没有答应……
李承欢看着对面依旧朗笑着的蒙恬,心中抑郁非常,心中他高伟的形象轰然倒塌。
他这是来抢人,还是抢他的心上佳人!不能忍——
少年想着,一步踏出,便站在了少女前面。
“的确,缘由天定,蒙将此话,倒也太肤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