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奥法师吧。”
我现在在马厩。倒不是因为刚才的无理举动受人排挤。只是我自己羞愧难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马厩竟然有一半在地下。跟一间地牢似的。我正在自闭的时候,我听到有人的声音。
我抬起头。在我靠着的这面墙的上端、在天花板附近的通风口那里。但是我这个角度看不见是谁。
“我确实是。你怎么知道的。”我推了推眼镜。打开“侦测魔法灵光”功能的开关。然后我站起来。转身,慢慢向后走。
“你是谁?”
“哦,失礼了。”
我慢慢向后走。我看到一团影子。然后是一个女孩子。她蹲在窗户那里,高高在上地俯视我。
她摘下礼帽,行了一个有点老气的礼。
“你可以叫我王尔德。”
“你也是中国人?”我脱口而出。之前那个褚由殓让我有点迷惑。啊,我当然知道了,就像我知道刘易斯和薛定谔不是汉族人一样。
“不,我是旧共和国人。”
“……”我沉默了。
她穿着得体的西装和马裤,有着潇洒的短发、挺拔的身板和优雅的单片眼镜。那不是一个附魔物品,我的眼镜毫无反应。可惜,身高和胸部都有点残念。
我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但是和这样有礼貌的女士谈话还是蛮令人舒适的。
“比较受孩子喜欢的那位英杰说你可能会在这里。所以我就过来看看。要甩掉其他女士、来和你们单独幽会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不失礼貌地莞尔一笑。
“那么,有什么事呢。”
“与其一个人在那里闹别扭,不如来做点开心的事吧。”
“嗯?”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那还是算了,”语速加快,“我有喜欢的……”
“要来看看魔动机甲吗?那一位说你可能需要一台新的……”
“你是……工匠?”我立刻把话题切回正轨来掩盖刚才的失误。虽然她笑得那样开心,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算是吧。我能给你你需要的一切。过来看看吧。”
“如果你真的可以的话……”我欣然答应。
王尔德小姐笑得更加灿烂了。她站起来,拍拍灰。我从马棚里走出来。
“哦豁,您还真是孔武有力。”
“呵呵。”我冷笑一下,“‘你’就好了。”
“不,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族气息。和那一位可不一样。上面可能更喜欢你这样的英杰哦。”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马上表达出不快,我跟上她的步伐。她脚步轻巧,我得加快一点才能跟上。说实话,这位王尔德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矮。但是我却一点都不敢小看她。
这样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天生都带着野兽的敏锐。
像是阿伦那样。
但是阿伦已经算是这类人里好相处的了。他很真诚。如果他真的把你当做过命的朋友,那么他绝对同你共闯天涯。但是这小妞却让人看不透。
有意思。
我跟着这位小女士在营地里穿行。看着她和多方缠斗。但是从来没被拖累脚步。营地的成分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从远远地聚在一起议论我和文翔的随军妇女,到在地上画奇怪图腾的人马部落。有些杂乱,又有些奇妙的井然有序。
有意思。
我们从旁边穿过要塞的主建筑。我看到了翔哥的简易教室。他站在前面,平地上,却好像身前有一座讲台一般。泰然自若。人马们没有座位,他们不需要坐椅子。他们用心地听着。即便是没兴趣的家伙,也自觉地闪到了最后一排,安安静静地不影响大家。
“要去打个招呼吗?”
“不用打扰他了。”我说。
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在世界的尽头也还会是一个老师。他在讲台上不卑不亢、循循善诱。完美的教师形象。
阿伦和阿舟都是优秀的程序员。詹钱昊将来一定会是个院级专家。
一直以来,什么事情都没能做成的只有我自己。
自诩第二聪明的我自己。
我总是拿赎罪和负罪感作为自己的挡箭牌。结果只是止步不前。
“我们到了。”
这是在主建筑后面的,像是马厩那样一半在地面以下的建筑。
“是你的工房?”在等着卷帘门升起的时候,我随口问道。
她没有吃力地拽着某根绳子,也没有按哪个开关。这位王尔德小姐也是一位奥法师。
但是我现在没有细想。我只是向前一步。然后沉醉在那东西的宏伟上。
我一边走近一边抬起头。
“维奥拉骑士团制式轻型魔动机甲——枪骑士。”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得意。
“是不是还有剑骑士和弓骑士?刺客和狂战士?”
我在玩梗。但是目不转睛。一步步向它走近。
和铠有点相似。但是又有点不同。没有那么多古老的装饰,取而代之的是明快的色块,和骑士团的火焰纹章。这没办法。红白的涂装当然会有很多受众,虽然我并非是最欣赏它的。大盾和长枪,还有肩膀上……炮?大口径的火炮。重量感十足的武装。王道的远近搭配。
枪骑士型吗。
我继续向前。我能看见他的脸。骑士的头盔。他没有立刻回应我。他的核处于休眠状态。
“我能重涂它吗?”
在我将手放到它身上的时候,我转身问道。
“不~~行。”
靠在卷帘门旁边的王尔德小姐如是说。
“用我……那啥……英杰的身份也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她轻巧地移动着。好像是在跳着走。某种舞蹈一般的礼仪。
“如果,你愿意……献出……”
她在我镶着护甲的领口上,蜻蜓点水一样抚了一下。
“你。”
“哦豁。”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
“我听说你在这里。文?”
“你名字里……也有文。”
我的大衣扔在一边。外套也是。我气喘吁吁。
我从他胯下慢慢爬出来。
谁知道他的……他的……他的那个……那么大……
谁知道他的火花塞那么大那么重啊!
“帮我把那个……就是那个,那个零件拿给我!”
我指了指旁边那一大堆还没组装好的零件。
……
还是我自己来吧。
“真能干呢……”恶魔巧笑着。用优雅的手势握着红茶的杯子。“骑士团都是粗人,没人会干这种精细活……我一个弱女子……没法完全组装好啦。”
一个零件悬浮着,飞到它应该到的位置。然后自己拧上自己。
骗谁啊!你也是奥法师吧!
“需要我帮忙吗?”
“有!”我没放过这个机会,“师范学校里教折纸和绘画什么的吧?”我赶紧跑到那一堆杂物里。找出刷子和油漆。
“啊,是教一点,虽然我成绩不怎么好……”
“没事没事!麻烦你了!”
我把绘画工具递给他。还有我歪七扭八的设计图。
“行。交给我啦……唔。”
在看到设计图的瞬间,他还是皱了皱眉头。
“确定……是这样?”
“当然。”
我伸出手。
他一手拿着刷子一手提着油漆。
……
于是我们只能哈哈大笑。畅快淋漓地、爽朗地笑。
王尔德小姐在旁边。翻着她的卡牌。
今夜看来会工作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