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华笑了两声赶紧止住，看皇帝似笑非笑的样子，不敢再放肆，站好施礼问道：“请圣上赐问。”
女试科考中后的面圣，实则是殿前面试，一般圣上会问一些问题，根据中选者的回答来决定将中选者分派到何处任职。
皇帝沉吟一会，食指有节奏的敲着书案，略有烦躁的道：“朕本想把你放学士院，你却偏偏诗文最差。”
李自华心想这个我也没办法啊，语气恭敬的说：“回禀圣山，几科相较，总会有一科略差一些的。。。”
皇帝“啪”一声拍桌子，候在屏风处的两个太监吓得赶紧跪下，皇帝斥道：“你母亲四处游历著书，读书人谁人不知，你倒好，诗文险些不合格，把你放学士院岂不是丢皇家的脸面！”
李自华低着头看不到皇帝的表情，不过倒是有点舅公的感觉了，想想自己擅长的东西，小声道：“臣女觉得自己应该比较适合去刑部或者工部。。。”
皇帝笑了，大约是气的，道：“你还挑起来了。你以为朕的朝廷是你买首饰的环佩楼随挑随选？”
“臣女惶恐，”李自华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屈身行礼，心里想，皇上连环佩楼都知道，看来是真的查仔细了：“臣女这是自荐，愿为朝廷鞠躬尽瘁。”
皇帝不置可否，翻看大理寺今天呈上的丁丑巷搏杀一案的案卷，开口问道：“你方才说是非自有府衙论断，若是民间的案件，府衙在取证时发生错误致使结果有错误，该当如何？”
李自华思考一会答道：“府衙审理的案件，若是不涉及朝廷命官则由刑部复查案卷，取证错误则会导致结果错误。若是案卷上错误的取证和结果符合律法则在复查的时候很难发现问题。皇上问的是现在律法的漏洞之一。”
皇帝看着李自华，现在采用的律法机制很大一部分是昭阳公主当年主持改进的，现在仍有不少漏洞，刑部尚书是个有追求的人，一直想尽力完善律法章程，却一直受各方势力阻碍，进展缓慢。皇帝有心改革，却要顾虑各方的平衡，不能强硬施压。当年昭阳公主是一副我是皇族我怕谁的气势强行改革，树敌不少，之后远离京城住到行宫也有此原因。虽不怕那些人的排挤打压，但是时时有矛盾也烦恼。
“臣女私下想到两个法子，不一定可行，也不完善，斗胆提出。”李自华偷偷看一眼皇帝，见皇上没什么反应，接着说：“首先可以给被告人和起诉人二次上诉的机会，二次上诉可提出自己对首次审判的意见，和自己的要求，直接呈递给审判府衙的上级部门，交由刑部审核。二是给民间乡绅秀才等有功名和在当地有声望的人士投递上诉的机会，可以对本地不平之事提出异议，需要附上私人名章，但是接受投递上诉的部门必须由皇上亲自指定不受任何部门辖制，且不得对外泄露投诉人身份。”
皇帝有些意外，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昭阳公主的外孙女，还跟了皇族的姓，想法和公主在一个方向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么多届女试，还没出现过对律法漏洞有自己见解的女子，李自华倒也算特殊。
“律法号称讲究公平对待，贵族平民皆需遵守律法，但是权贵往往有特权，尤其是皇族，”皇帝盯着李自华，声音不带情绪的问：“就像此事，你如果没有皇族血脉，过堂是肯定的，若没有朕给你压下，之后你会受到各种打压报复。你对皇族和权贵的特权怎么看待？”
李自华心里叫苦，这是挖坑啊。。。可是不答又不行，事关自己能不能入朝，只得斟酌着说：“权贵甚至皇族，都受同样的律法限制，触犯律法皆要受罚。至于特权，臣女认为这是与继承有关。权贵与皇族的特权皆来自于祖辈无数代人的努力与积累，而这些特权皆在律法的范围内，没有触犯律法便是不在律法管制范围内。况且存在即合理，若是权贵皇族的特权不合理，自会逐渐有所改变，和史书里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个道理。”
皇帝听着似乎有哪里不对，却又不好说什么，这问题还是自己问的。若是昭阳公主，多半会答谁若看不惯皇室特权，只管来战，成王败寇而已。
皇帝不再多说，心中自有计较，说道：“行了，去吧。”
李自华站在没动，小心的笑道：“陛下，臣女斗胆请问臣女的同窗康妍妍。。。”
皇帝不满的看她，皱眉道：“提前告诉你已经是不合规矩了，”看她一脸讨好的样子，也懒得斥责，道：“让她明天自去榜上找吧。”
李自华闻言更乐，笑着告退：“谢陛下，臣女告退，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臣女告退。”说着就退了出去。
李自华走到门口，门口的小太监小声说：“请小姐稍候，奴才们即刻安排人给您引路。”
李自华道：“劳烦了。”
等了片刻，还是张公公引路，张公公在路上笑道：“属下奉圣命，要去公主府传话，就和李小姐同行了。”
李自华想了想道：“公主府欢迎张公公常去喝茶，只是我有事要去办，出了宫就请张公公先行一步。”
张公公闻言笑道：“也好。”
李自华去办的事，自然是找康妍妍。跳上马车告诉车夫去康府，忍冬急急问道：“小姐，可是此事和康小姐有牵扯？会有麻烦吗？”
李自华终于不用压着性子，开心得在马车里坐着用屁股蹦跳，马车晃了两晃，车夫都吓了一跳。李自华拉着忍冬，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忍冬忍冬，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忍冬愣了一下，然后狂喜起来，一声尖叫吓得马都跺脚，车夫赶紧拉了拉缰绳控好马。
康妍妍这会正在家里被关紧闭，上次看比斗的事在康家掀起轩然大波。康家正在尽量远离皇子争斗，却不料家里姑娘出去玩一趟就插手了皇子和刑部的事。康妍妍被罚紧闭还是因为打听到此事被压下不会再有后续的原因。
正无聊，就有小丫头来通报说李小姐不顾门房阻拦，自己跑过来了。
康妍妍心想难道是出了事，赶紧跑出门，正好在院子门口迎上一副欢脱表情的李自华。咦，看来是有好事。
“怎么了怎么了，自华你怎么来啦？”
李自华大笑着一把抱住康妍妍的腰，抱起康妍妍转了一个圈，复又凑近康妍妍耳旁小声说：“我们两个都考中啦，你先别告诉你家人，皇上说不合规矩，别声张。”
康妍妍尖叫一声，正好几个追着李自华过来的康家下人听到，跑过来着急问道：“出了何事？李小姐怎的擅闯。。。”
康妍妍对那几个人喝道：“什么擅闯，李小姐是来找我，你们少管闲事。敢多嘴的看我怎么收拾他，散了散了。”随即大笑着拉李自华跑自己房间说悄悄话。
康家的下人们面面相窥，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得回各自岗位，有下人悄悄回报了康夫人和姨娘。
秋蕊拉忍冬到自己屋里喝茶，悄声打听道：“是什么事让两位小姐这么开心？是那天那事解决了吗？”
忍冬得了李自华嘱咐，不敢说女试中第的事，只点头道：“是解决了，应当不会再有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