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电台做节目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她电话打来的时候,我内心竟然“咯噔”了一下,因为她就像是镜子里的我,一模一样。
“豆子你好,很抱歉哭着跟你倾诉,我是这个城市里特别不起眼的一个打工女,我喜欢英语,所以在上学的时候努力学习英语,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成为优秀的翻译官,可是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即便我在班里考了第一名,还是有同学嘲笑我是土里土气的乡巴佬,连我的父母也劝我回家做个普普通通的裁缝,我不甘心,我只想赢一把,可是今天晚上,我好像崩溃了……自从毕业以后来到这个城市找工作,屡屡失败,面试数百次,次次被拒绝,我不知道该找谁,毕竟我只有我自己。”
我沉默了,没有回应,因为我和她一样,我已经迷茫了许久,一路上也在被不停地打击和质疑。
本来我应该规规矩矩走家里安排好的路,去当一个大学老师,可是我拒绝了,一个人背井离乡,走到了陌生的大城市,起初我满怀期待和热情,尽管我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却始终不得志,有那么几次,我下班行走在早已走烂了的大街上,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荒无人烟的人行道上,竟忍不住哭了。
领导安排我去做夜间主持人,也就是最晚的那班,从晚上八点到十一点,一开始我并没有拒绝,因为我想我毕竟是个新人,只是工作两年来,我依旧是夜间电台,业绩依旧是倒数,我不禁质疑了,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
前些日子,妈妈打电话,催着我过年回家,我一时纳闷,平常对我不急不慢的妈妈怎么突然就想让我回家了,原来是要回去相亲,我倒没有抗拒,只是突然发现,自己一眨眼也到了奔三的年纪,是啊,过完年就二十七了,我却事业爱情双双失意,或许我注定是个渺小的普通人。
“阿姨,你踩到我的玻璃球了!”我下了班,正在无精打采地等公交,一个小屁孩竟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蹲在地上,抬头看着我,一脸焦急,我没有搭理他,反倒是有点生气,“叫谁阿姨呢!”
“对不起,小姐姐,”他站起来,才刚刚好到我的大腿,“那小姐姐,你能不能把玻璃球给我啊?”
念及他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我挪了一下我的脚,看着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不会已经错过末班车了吧!想到这些我就急得抓狂。
这小孩倒是挺淡定,还在玩着玻璃球,“小朋友,你怎么还在外面玩?你爸爸妈妈呢?”
他一蹦一跳,喘着气跟我说:“他们在外地上班呢,我都是跟着哥哥,我哥哥他今天临时有事,让我在这个公交站等他。”
“你哥哥?”
“对啊,他是个优秀的吉他老师,还有自己的乐队呢!”
“滴滴——”一辆汽车开着大灯闪过来,立刻停了下来。
“哥哥!”这小孩屁颠屁颠地跑了上去,一个大高个像是一阵风,行云流水般地下了车,等到大灯熄灭,才看清楚他的脸,的确,是个搞艺术的。
“哎哟,”他一把抱起了小孩,“乐天今天真乖,哥哥以后早点下班,不让你等那么久了好不好。”
“你是?”他注意到了我。
“我等车。”我尴尬地笑了笑。
“这么晚了有车吗?”
“要不然跟我和哥哥一起吧!”乐天突然冒出来,活脱脱像个小机灵鬼。
“啊,这不太好吧。”
“没事,我们也要回去,送你一程呗。”他也附和道。
“好吧,不过我家不是很近哎,在德和公寓。”我勉为其难地应下了,不好意思推脱。
“巧了,我们也在那附近。”他打开了车门,我坐在了后座上。
在车上,我们很拘谨,倒是乐天,在副驾驶上动来动去,东扯一句西唠一嗑。
“姐姐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叫我豆子就可以啦。”
“豆子?”他突然停在了红灯前,转身看了看我,“你是不是那个电台主持人?”
“你怎么知道的!”我一脸惊讶,我这寥寥数几的听众,今天竟然碰到了?
“哈哈哈真巧,”他笑道,“有时候下班开车的时候,就会听电台,我一般下班都是九点多,所以就会听到你的电台。”
我竟然有点难为情,毕竟台里都说我节目老套又烂,谁不知道这位听众是不是来看热闹,经常吐槽。
“你的节目挺好的,经常有一些听众和你互动,跟你分享生活琐事,你都不厌其烦地倾听和调节,不得不说你确实很棒。”
“嗯?”我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有认为又臭又长吗,“谢谢你啊,我还以为我这种夜间无聊的节目只有会被吐槽呢。”
“难道你们领导不觉得你的节目很棒吗?”他比我更吃惊,“像我们这样,在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太多了,难免会迷茫和感伤,自然也是需要倾诉的。”
他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可我的眼前和耳畔已经模糊,看不清他的面庞,更无心听他在说什么了,只感觉他懂我。
“你叫什么名字?”下车前,我大声地喊道。
“冬冬,记得有时间看我的演出!”他塞给我一张票,上面写着:冬志行乐队,1月20号晚上七点,在市中心体育馆,等你来哦!
原来他就是那个歌手冬冬!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难怪他这么眼熟。
任冬冬,民谣界的大哥,人称“民谣鬼才”,他不仅唱歌好听,沧桑中自带一股清流,而且编曲写词数一数二,算是自由音乐人。
而他的乐队,组建于2015年冬至,除了他以外,还有大志和阿行,都是很优秀的吉他贝斯手和架子鼓手,他们经常发专辑和开演出,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足以把整个场地挤得水泄不通。
我去了,特意请假去了,人真的很多,我不是他们的粉丝,只能说喜欢他们唱的几首歌,可到了现场,我跟所有人一样欢呼雀跃,亦是安静享受。
演出结束,我拥挤着被推到了最后面,稀稀拉拉地才出了大门。
“豆子!”是冬冬,“怎么样?今天演出还行吧。”
“嗯嗯,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看呢。”
“那以后有时间经常来看呗。”他发出了盛情邀请,我点点头,心里却在嘲笑自己,我这么渺小,而他早已站在最顶端,似乎什么都不太可能。
他执意要和我一起回去,我等他换好衣服,上了车回去,他跟我提到了乐天,说他这两天放寒假和爸妈待在一起。
“豆子,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追你!”下车以后,他摇下车窗,对我喊道。
“啊?你在开玩笑吧!”我赶紧转过身,攥紧了包,匆匆忙忙跑回家。
然而,我却忘记了狗仔的存在……
第二天我再去台里上班的时候,看到同事们对我议论纷纷,我有点诧异和不解,是发生了什么吗。
等我坐下来打开电脑,我就发现了……各种娱乐新闻,这不是昨天晚上的我吗?这不是冬冬的车吗?明晃晃的标题《民谣鬼才任冬冬疑似恋情曝光》一下子霸占了热搜头条!紧接着又是一堆稀奇古怪的话题和评论……
冷门电台主持豆子为冬冬女友?
零绯闻民谣才子恋上女DJ?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赶紧关上了电脑,“豆子!领导找你!”
我一猜就没什么好事,可是领导今天大变脸,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豆子,你来我们台有多长时间了?”
“有两年了。”
“你觉得自己表现和能力怎么样?”
“我……虽然我确实很多方面还做得不够好,但是我会努力的。”
“不不不,你知道你自己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主持无趣,观众太少,不够吸引人……”
“NO!大错特错!是你不够自信啊……”
“啊啊啊?”我的天,我没听错吧,我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得要命,我没在做梦,我也没听错。
“最近台里接了一个新节目,是个真人秀节目,叫《疯狂星期四》,这个节目是关于和明星素人一起用一百块钱完成一天的任务,我觉得主持的话你比较适合,所以我们领导一致推荐你去。”
什么?我没听错吧?我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但是没有说什么话,尽可能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笑道:“挺好的,您放心!我一定认真完成领导给我的任务!”
难不成是我豆子时来运转了?我纳闷了好久,连心脏都在怦怦打鼓,当我手机振动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是冬冬的微信:豆子,下班我接你哦。
或许真的是跟冬冬的绯闻让我一下子人气大爆发,难不成真的托了他的福?我打开微博,我的天哪!粉丝数已经从昨天的2000变成了20W,再翻开各种留言评论,一句句砸了过来。
“豆子豆子,你真的是冬冬女朋友吗?”
“任冬冬三十了,确实是得结婚了,祝福你们!”
“我才是他的女票,你是谁啊!”
有喷我也有夸我,好在我已经不是玻璃心了,估计这是要是发生在以前,我肯定哭死。
今天难得下班这么早,上面把我的电台时间改到了七点到九点,不仅比原来少了一个小时,还可以早点下班。
我刚走出单位,就看到了冬冬,他倚靠在车上,看样子等了我很久,我却有点生气。
“哎,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真的很烦!”我一起之下把包砸向了他。
“怎么啦?是今天工作不顺利吗?”他没有生气,而是很温柔地把包接住。
“没有!是太顺利了!顺利得我都不相信我还是不是那个职场菜鸟!”当我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酸地流出了眼泪。
原来我多么渴望可以被认可,可当我被接受和提拔的时候,却害怕了。
“豆子,”他抱住了我,“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但是无论什么原因,你都是有能力的,而且你缺的就是这一次机会,不是吗?”
我的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好像被他发现了秘密,一时间哽咽了。
“你永远是你!你可以好好地做你自己,”他抱得更紧了,“而我,是喜欢真真实实的你。”
“你是公众人物,你是明星,你喜欢我什么呢!”
“从我听你的电台开始,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可以认识你,因为你深夜的倾听和安抚,我才有被治愈的感觉,是你给我的勇气去坚持梦想。”
我那一瞬间惊讶了,原来他一直都在,我却从未知晓。
第一期节目顺利开播,只是录制之前,当我拿到台本,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明星嘉宾里面有任冬冬。
说实话,我自己是尴尬的,尤其是我们俩一起去的现场,到达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车上,我就跟他严肃而认真地说,我先下车,而他拒绝了,厚着脸皮偏要和我一起,我只能一直平复自己的心情。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乱说什么的,我们就认认真真录个节目。”他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着。
我们俩一起下了车,所有工作人员一片唏嘘,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大场面,我当时脸立马烫红,我赶紧跑进了化妆间。
好在节目录制还算成功,或许是除了他,还有其他嘉宾,所以我也比较淡定。
各种任务和游戏完成得都很顺利,我们中途几次对谈,也很正常,丝毫看不出有几分其他意味。
只不过我们的默契和朝夕相处似乎真的冥冥之中撮合我们俩在一起。
他不顾自己的身份,坚持送我上下班,嘻嘻哈哈一起吃饭,在节目里的接触越来越多,我好像真的离不开他了……
过年的时候,我回了家,妈妈一见我回来,就赶紧把我推进了饭局,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生,几个亲戚热情地介绍着,我心不在焉点着头,其实也没在意对方是谁。
饭后,我们俩被单独推出去放烟花,我不自然地低头沉默,他也有些羞涩,只是我无感,他刚想伸手:“豆子你好……”
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拉住了我的手,“不好意思,我是她男朋友。”
他紧紧地拉住我的手,疯狂地往前跑,我在光亮之中,看清楚了他,是冬冬。
“干嘛!”终于我们跑累了,停了下来。
“你看天空!”他指向了深夜远处,江边突然绽放了绚烂斑斓的烟花,噼里啪啦,又热闹又艳丽,“喜欢吗?”
我拼命点着头,对着远方喊道:“任冬冬!我喜欢你!”
他愣了一下,忽然欢呼雀跃,抱起我转了好多圈,“你说什么!我听见了!你喜欢我!我很爱你!”
估计他真的是高兴坏了,叽里呱啦地胡言乱语,但是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命运好像真的发生了转折,因为我竟感觉到了无比的快乐和真实的存在。
我们很快公开了恋情,他一如既往地对我很好很温柔很有耐心,我觉得我们之间是欣赏的那种,虽然有很多人还是会质疑我的能力和我的颜值,但是我尽量把每一个部分和细节做好,让节目和电台都能让观众满意,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我是靠冬冬的名气,所以我要加倍努力,当我发现有更多人认可的时候,我会感到无比自信和自豪感。
只是我改变不了一部分人的看法……
“她长得这么普通,冬冬为什么看上她?”
“她本来就是个不知名的DJ……”
“也没什么本事,唱歌不好听,更别说什么漂亮或者搞笑,不懂电视台怎么会捧她。”
“不就仗着任冬冬给她撑腰嘛。”
每次看到这些评论和弹幕,我内心都会像胃痉挛那般绞痛,冬冬总是关上弹幕,劝我不要理睬。
“你觉得我也没本事是吗?是不是没有主持的本事?”终于我忍不住问了他。
“没有啊,你很优秀。”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那为什么还有人会这么说?”
“天妒英才呗,不许想了宝贝。”他把草莓塞进了我的嘴,擦了擦我眼角的泪水。
可是……
劳动节放假一天,我们俩去海边玩,他弹着吉他坐在我旁边唱歌,我也不禁和他一起唱起来,可我很难找到拍子,当然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得不承认,我们俩在唱歌方面确实没有默契……”我无奈地叹气道。
“我在很久之前就说过,你唱歌不好听。”
我心里一惊,他没有说过啊,至少他从来没有当我面说过,我那一刻就感觉到,我的泪水要崩溃了,因为我知道我唱歌难听,所以我录节目基本上都避开了这一点,我害怕我的短处会被揭穿,所以一直会自己练习,想要补短,可是这句话竟然是从我最爱的人嘴里说的!
“嗯,是的。”我哽咽地吐出一句。
“怎么了?”他停下来,察觉到我的不对。
“没事……”
“我觉得吧,这件事本来我就知道啊,再说了,我也没觉得不对,毕竟努力的人有时候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那些有天赋的人。”
“所以你有天赋,而我的努力都不值得一提是吗!”我气得转过身,想要拼命捂住耳朵。
“也不是……”
“别说了!我以为我们俩是彼此欣赏,所以在一起,实际上都是你的同情和容忍!”
我那强烈的自尊心在那一瞬间竟被他的几句话伤得不堪一击,好像被赤裸裸地扒开了。
我跑了,而他没有追赶,我们似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了,纵然媒体已经铺天盖地开始各种传闻,但是我们都没有回应,甚至是我无心理睬,我们似乎真的有默契。
我不断地接到了各种节目的主持,但是却感觉空落落的,就算这些节目是凭自己的实力接到的,但是还是觉得缺少了什么。
好几次我站在窗口,都能看到他的车,他透着车窗看了我好久好久,但我都是等到他走了,我才肯下楼,偷偷目送他的车远去。
只是,我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不肯原谅,因为我始终相信,努力的人不会输……
春天走了,夏天来了,我在忙碌之中,终于迎来了休息日,一个人忙了这么久,一时间闲下来,居然不知道去哪里,走走停停,忽然熟悉的歌声传来。
我闻声向远处走去,好像是什么大型活动,密密麻麻拥挤了一群人,我艰难地挤了进去,没想到是“冬志行乐队”。
他看到了我,我没有躲避,而是安静地藏在人群里。
“曾经,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她很漂亮,很努力,很勇敢,每天晚上在我回家的路上,在我最疲惫的时候,只要听见她的声音,我感觉一切都很美好,为了走进她的世界里,我尝试着去认识她,却没想到真的遇见了她,在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认定,她是我要娶的姑娘,可是在我追到她之后,我本以为所有的温柔和照顾会真的一帆风顺,却没想到我的一句话伤害了她,”我哭了,他哽咽了一下,“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很爱你,从你那天离开,我每分每秒都在想你,我知道你的努力和自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是的,老天有时候并不公平,他没有办法给所有人天赋和能力,所以才会有了努力和奋斗的人,为自己而拼搏,我尊重你,我等你回来,你会回来吗?原谅我好不好?”
所有的喧嚣像潮水一样褪去,我默默地走上去,所有人都认出了我,呼唤着我的名字,可我的眼里只有他了。
我伸出了手,哭着笑了,“傻瓜,我不就偷偷躲了一下吗?谁说我要离开你了?”
他抓住我的手,抱着我,在我耳边呢喃道,“我爱你,我最棒最努力的可爱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