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一直不停的响动,岑月芯站在原处定格了好一会儿,才默默走出卧室,重重把房门关上。
她想,就当自己,从没见过那个画框吧。
既然没见过,那么“钥匙”就不能称之为钥匙,所有的一切继续呆在暗处,她还能像以前那样,与他保持着平衡不相交,却又能偶尔相互关照的“姐弟”关系。
这才是让她最为喜欢、最没有压力的关系。
从岑月芯遇见问题,到思考问题,再到干脆利落的打定主意时,拢共没花多少时间,却不知在这点时间里,安熠然已等得心急如焚,在那边情难自抑到恨不得从几百公里之外,眨眼飞过来,所以等她走到客厅接起视频时,那边劈头盖脸的就大声道:“岑老师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才接?”
“怎么?”
岑月芯面色镇定的把手机摄像头对着室内绕行一圈,道:“难道你看不出,我这是在哪儿?来这是干什么了吗?”
“我家?——你还在那儿吗!”
安熠然心里有抑制不住的兴奋,盯着屏幕里,那果然如他所料,着一身长裙,然后把头发编成辫子,搭在右肩的女人。这种让他心满意足,又带了些自认为对对方了解程度的掌握,让男人很有成就感,甚至有些志得意满的小确幸,只是那长裙怎么能是吊带的呢?颜色怎么能是淡黄色的呢?把她本来就白皙的肤色衬得更加通透,偏偏那漂亮的锁骨、纤细的手臂,还被她毫不遮掩的露了出来,在加上她那清丽的面容,和周身独特的气质,走在大街上,绝对是引人注目的!
不过还好!他自我安慰的舒了一口气,这女人今天还好没画妆容,不然就太显眼了!
“你……怎么呢?”
岑月芯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展眉的直勾勾盯着她,颇为奇怪。
“没什么!”安熠然别扭的握拳轻咳了一下,郑重其事的道:“那什么,今天的太阳很大,明天的太阳也会很大,后天的太阳会更加大,反正整个夏季的太阳都会很大,所以岑老师,你要注意防晒。”
“……啊?!”
岑月芯一脸问号,在一堆关于“大”的等量词中来回切换,没太明白他说的意思。
安熠然眼神闪烁的道:“不懂关系,你挑重点听就行。”
“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就是……”安熠然冷不丁顿了顿,然后手对着岑月芯的身子比划了几下,“能捂着就别露出来,我给你说,现在的太阳紫外线可强了,如果晒出黑杠,来年都复不了原!到时候……”他声音越说越小,“岑老师别成了个移动的人形斑马线……”
“我去你的斑马线!”
岑月芯对着手机敲了个嘎嘣响,被气得笑道:“所以你绕了那么一大圈子,是来督查我穿衣服吗?”
“呵呵呵……”
安熠然握着手机笑得欢快,“不是督查,是善意的提醒!”
岑月芯白了他一眼,道:“那我还真是谢谢您哈。”
“不客气!”
“——你找打!”
“我不怕!反正你打不到!”
“切……”
岑月芯瞪他一眼,然后弯唇笑得无可奈何,她心下凛然,好像这一切的亲近,都是自然而然的行为,可最令人害怕的,不受控制的,让人上瘾的,就是这种自然而然。
“就这样吧。”她有意终止对话道,“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准备走了。植物你不用担心,都给你灌饱了,应该能坚持到你拍完戏回家来,不过,以后像这种事,你还是要么委托给家政公司,要么,就委托给相近的朋友吧。”
“怎么?”安熠然雀跃的心,被泼了点冷水,“岑老师是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
“呃……”岑月芯垂眼思索了一下,“家,毕竟是私密的地方,而我,不想触碰到别人过多的私密,所以……”
“好了!——我懂了。”
安熠然陡然打断她的话,心里笑道这哪是冷水啊,这明明就是冰刀嘛!——他以为,从端午节那天的节日祝福,到她去医院看自己,再到那晚的主动视频,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应该是不一样的,可结果弄了半天,自己还在那属于“别人”的范围内!
“岑老师!”安熠然寒着一张脸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其实这个界限,有可能是别人故意给你去触碰的呢?”
这是事实,请她去家里帮自己的植物浇水,请她替自己去疗养院,这些虽都是安熠然下意识的举动,却是自己早先为她打开了门,才能让这些意识畅通无阻的去控制自己,而且是他有意为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岑月芯淡淡瞥了他一眼,“时间不早了,有人还在等我。”
“是谁?——寂寥吗?”安熠然止不住的发酸道,“我听人说他最近生病了,这么巧,你最近也在上海,而且……”他定定的看着屏幕那端的岑月芯,“那晚,你是在医院陪他吧?呵,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医院的窗户都长成一个样。”
“不错。”岑月芯依旧淡淡的道,“不止是那晚,昨晚也是,而且还有好几个你不知道的晚上,我都在医院陪着他。”
安熠然浑身一颤,想起了在悄月居时,听电视台里的人,说过的闲话。
“他是个有妇之夫。”
“这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他的婚姻是他的婚姻,但这成不了我倆感情之间的阻碍。”
“——哈……”
安熠然只觉一颗心脏被冰刀刺穿,洞大到能听见风呼呼的往里刮,又凉又痛。
“那我……只能无话可说。”
他挂断了视频。
有人故意把天聊死,那么就会有人为这场“死掉的聊天”而苦闷心碎。前者是出于自保,所以无暇顾及别人,于是后者只能为她的自保买单,而且还是在一概不知的情况下,买的冤枉单。
岑月芯盯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那里能映出自己的面容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她既给不了给予,那就只能实施回避。重新打量了一下屋子,她把一切都归回原位,就像自己从未到过这里时一样,然后转身,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