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手机，招呼陆雪青过来看，一边翻照片一边解释：“因为本人兼有心理医学、心理学双学位，成绩优异，还没毕业就被国足特聘为球队心理建设师，着力提高球员们的心理素质，帮助球队凝聚精神、提升氛围，将国足锻造成一支战无不胜的钢铁之师。国足世界杯入围之后，功成身退，来到家乡海州，开一个心理诊所，继续造福桑梓。”
“你说我一天班都没上过，我上过的班比很多所谓的白领金领高大上多了！博士，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啊。”
陆雪青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年轻居然是国家队教练组的一员，那些他跟球员一起训练、以及给他们上课培训的照片可不是PS的。
陆雪青犹豫了一下，乜了陈就一眼。“我就是做你的秘书？”
“嗯。”陈就威严地点点头，喝了一杯茶。
“好吧！我就在这里呆一个上午，看看这里的情况。如果我不满意，可要随时走人的！”陆雪青稍微松了一点口。
“随时！随时！”陈就大喜。这就算有了一大半的把握了。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林爽。
“今天还是去你家？”
“别！没碗供你糟蹋了！诊所开门了，你到诊所来。”陈就赶忙说。
挂了电话，他给林爽发了一条信息，意思是诊所里来新人了，让她帮忙在新人面前吹捧吹捧自己，提高点陈医师的威望。
林爽发了个不要脸的图片，就没再回复。
不到十分钟，白色的玛莎拉蒂停在了诊所门外，美丽高贵的林爽下车进店，一眼看到了丁善如和陆雪青，眼中露出一丝不悦之色。
“陈医师，我过来了！”
“啊，来啦。我正好闲空下来了。你最近情况怎么样？”陈就装出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非常好！上次你给我治疗好，我感觉好多了。”林爽朝他挤挤眼睛。
旁边两个女人定定地看着林爽，真看不出这个女人哪里有病！
陈就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一会儿。“这样，你跟我上楼，我再帮你做一些精细化的分析治疗。”
陈就吩咐善如和雪青，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允许上楼打扰他们两个。善如乖乖的眼神看着陈就和林爽，乖乖地哦了一声。
林爽忍住笑，跟着陈就上了楼，往沙发上一纵，撩了撩头发，笑着问道：“怎么样？面子给足了吧？”
陈就双手合十感谢道：“没话讲！非常到位！”
林爽问：“就你这小店，还能招到两个美女呢？”
“一个是我家邻居，还有一个是人才市场招过来的。“陈就解释，随即声音压低了一点，“还是个博士，所以要拿出点阵势出来，压一压。不然镇不住！”
林爽哼了一声。“大忽悠！”
陈就说：“言归正传，昨天回去以后怎么样？”
林爽将潘大师给她治疗并且开了药的事情告诉了他，陈就问了一些细节问题，潘大师的年龄、长相、口音，催眠的方法、持续时间等等。
潘大师的催眠手法竟是药物催眠，就是直接给林爽注射司可巴比妥和葡萄糖酸钙，这在医院中是常用的方法，通常都是对其他方法不太有把握的催眠师才会使用它。
潘大师如果是医生，还出来害人，那就更加罪加一等了……
“药一粒都别吃。”陈就说，“如果以后那个潘大师再来帮你催眠，尽量推脱掉。”
林爽有些疑惑，问陈就：“为什么呀？大师很厉害的呀！他帮我催眠之后，我整个人精神好多了！”
“相信我。”陈就不多说。他暂时虽然还不能肯定潘大师就是罪魁祸首，但是毕竟他的嫌疑最大——可能还有她的叔叔。陈就现在不能说出自己的怀疑，否则小丫头也许会接受不了，直接崩溃。
“哼。我叔叔还说你是庸医呢……不过我就是相信你，你不让我吃药，那我就不吃药。”
陈就一笑。丫头对自己的信任、他们之间的心心相印，都是他的心力的作用。他将林爽的脑电波调节到与自己基本同频，就有了共振共鸣。
“今天我们继续对付春三十娘！”陈就说。
如果今天林爽的那个自我毁灭的念头更加强大了，那么就可以肯定潘大师就是凶手了。
每个生命对于死亡都是具有抗拒和接纳的两重性心理，它们是一种平衡，无论哪一头过分沉重，都会导致生命的失衡、人生的悲剧。
任何人的念头的形成，都不是无本之木，正因为人本来有接纳死亡的冲动，所以潘大师才能将林爽的这个冲动加以放大，导致心理上的失衡。
现在陈就要做的，就是把那个畸形发育的“春三十娘”消灭掉。
但是，消除一个念头与植入一个念头的难度是天壤之别。
数学中有一个相似的道理：两个超级大素数相乘，很容易得到结果，但是要反过来对这个超级大数做因式分解，难度大到极点——它也就形成了数字密码学和虚拟货币存在的基础。
除了陈就，一般心理医生根本都不会发现它，更别提消灭它了。
在电影《盗梦空间》里，主角道姆也只是给目标人物植入一个思想，却不能抹去一个思想，其难度不是一个量级的。
这也是潘大师为什么这么自信的原因，想要消除这个念头，需要潜入到林爽最深层的意识里，将已经和本能交错混杂的念头择清出来，并且找到合适的方法去消灭，这对催眠者的意志、专注力和心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但是对于陈就来说，这些不棘手，或者说不是问题。
陈就将灯光调得非常微弱，音乐声也换成低沉神秘的类型，他在林爽的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单词，林爽便合上了双眼。
……
佛家说，一刹那九百生灭，就是说一个人一刹那间会生成和湮灭九百个念头，每秒钟就是几万个念头的生灭，它们都如大海中的泡沫一般，转瞬即逝。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这些念头的本质不过是脑神经突触产生的生物电流，但是它们形成的真正机制没有人能够真正明白。
而脑电波则是生物电流产生的电场，它们极其微弱，以至于通常只有最精密的仪器才能够检测到。
林爽的脑电波此时犹如一片汪洋大海，意识的海洋，念头的海洋（佛语“识海”，颇有近似之意）。根据波长的不同，大海是泾渭分明地分着几个层次的，表面是洪涛齐天，中间是暗流汹涌，底层沉静如渊，分别是表意识、前意识、潜意识三个区域。
人的表意识只是大海的表层，而前意识和潜意识则潜藏在深处，它们不会同时出现，而是会交替出现。这也一方面保护了人，否则每个人都会崩溃。
没有心灵力量的催眠师是无法感应到人的意识的海洋的，更无法潜入人的意识中去，只能通过外在的方法来催眠以及干预——即眼耳鼻舌，色声香味。而拥有心灵力量的催眠师则可以用心灵直接干预。
普通的催眠分为浅度、中度、深度，这个时候，被催眠师是可以和催眠者进行语言和肢体的交流的，而当进入至深度的催眠时，被催眠者则完全丧失意识，就无法进行普通交流了。
潜入意识对于心灵的压力丝毫不亚于在真正的海洋中自由深潜，每多下潜一米，所承受的压力都会剧增。
这个压力可能会迫使许多即使拥有心力的大师要么放弃沉底的想法，要么迷失，要么就直接崩溃，但是陈就不会有任何障碍和不适，顶多相当于从高原到平原的感受区别而已。
陈就的心灵缓缓下潜，探入到了林爽的意识最深沉的地方——心灵。
这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私，比赤身裸体更加彻底，所有的一切都袒露在他的面前，善的、恶的，一览无余。
在心灵的深处，这里是波长最长的θ波和δ波，相比于表层最活跃的β波而言，它们如同安静的巨鲸，缓缓地起伏，只有当海面平静——人处于深度睡眠的时候，它们才会偶尔浮出水面。
国际上通行的植入念头、发出指令的方法都是通过声音和语言，这也是因为绝大多数催眠者不具备心灵直接沟通的能力，需要假借声音这个媒介。
但是一旦进入深度催眠状态，这种方法就无效了，被催眠者对外界已无感应，所以只能通过心灵沟通。
如果要植入一个念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心灵上的植入才是最直接、最有效、最根深蒂固的。林爽的心灵此刻犹如一张打开“写保护”的磁盘，陈就可以任意输入指令，比如让她死心塌地地爱上他——当然陈就绝对不会这么做。
陈就利用心力慢慢平息大海的风暴，林爽进入了深度催眠状态，风暴大海渐渐平静，原本活跃的β波慢慢消失了，最深处的θ波和δ波此时缓缓上浮。
它们都是无法翻译成语言的人类生命本源的冲动的念头，求生、求死、求存在，无善无恶，简单纯粹，缓缓生灭。唯有在这里，几乎每个人都一样。
很快，陈就捕捉到了他想要寻找的那个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