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琳母女祭祀完出来,顿时被一个两米多高的雪人惊艳到了。他们也堆雪人,只是从没见过这样胖墩墩长着红色长鼻子的雪人。正事已办完,罗琳玩性大发,向母亲请示一下便加入了他们的队伍。顾不得暖手,他们马上开始帮罗琳堆埃蓝雪人。然后他们才发现罗琳所谓的“雪人”根本不是人,埃蓝人认为人是神创造的,所有创造的人物形象都是在向神致敬,但雪太容易融化了,用雪创造人的形象是对神的不敬,所以埃蓝人只用雪堆动物,最常见的是鹿,这是埃蓝人最喜欢的动物,是吉祥的象征。
可惜他们不是艺术家,堆动物比堆雪球难多了,光四条腿就费了老劲,怎么堆都不像,好不容易弄出四根雪柱子,身体一放上去就塌了。最后张翼想出一个办法,先堆一座雪山,然后拿刀慢慢削出鹿的形状,再把多余的地方掏空。鹿虽然都知道长啥样,但没有参照物,他们还是不知道怎么下手,只能拿球球做样板,最后说好的鹿不知不觉变成了球球。看到雪做的自己,球球露出花痴的表情,激动地冲过去对雪球球的脸一阵狂舔。雪球球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纷纷掉了下来,吓得球球耷拉着舌头不知所措。看到球球一脸委屈,他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快中午的时候雪停了,太阳探出了头,天地间一片银光闪闪。小梅拿出相机拍了个全家福,纪念在埃蓝过的第一个年。这个新玩意又吸引了罗琳的注意,该如何讲解小孔成像的原理呢?张翼犯了难,只能推脱说要吃午饭了,晚点再说。于是他们转移到了厨房,这里的热火朝天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像是两个世界。过年怎么少得了饺子呢?为了缓解大家的思乡之情,大发找遍了巽城所有的食材,总算找到了类似面粉的东西。面已经和好了,大家擀皮的擀皮包馅的包馅,早没了几天前的颓废伤感。罗琳很快就学会了包饺子,完全不像普通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动手能力很强。包完饺子,轮到罗琳展示埃蓝的“饺子”了。说是“饺子”,其实更像江南清明节吃的青团,不过它是紫色的,还压扁了。
张翼又开始了科普:“这个叫博罗饼。在人类被驱逐出圣山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等于回到了原始社会,只能依靠狩猎和采集野果为生。但遍地都是强大的猛兽,他们的狩猎经常无功而返,采集的野果也经常被别的动物偷走,很多人活活饿死。为了解决吃饭问题,部落的巫医博罗遍尝百草,发现一种树的树叶在晒干捣碎后可以作为粮食。解决了吃的问题,人类开始壮大,也有了和猛兽对抗的资本。这有点像神农尝百草,不过解决的问题不一样,而且博罗没有死,还成了部落首领。为了纪念博罗,人类把那个树命名为博罗树,并形成了在元始节吃博罗饼的传统。不过这饼的味道很一般,也算是忆苦思甜吧。”
大家显然对这次科普不大感兴趣,兴致勃勃地跟着罗琳学做博罗饼,张翼倒无所谓,也很期待这个味道很一般的博罗饼到底有多一般。第一拨油煎博罗饼出锅,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瓜分。
小梅刚入口便跳了起来:“哇,好辣啊,水水水,水在哪里?”
舒秦没有小梅这么夸张,却也是满脸通红,跟着小梅一起找水。
张翼笑道:“没想到是辣的,真的好香啊,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了。”
大发跟着点头:“是啊,和我们老家的辣一样香。”
老郭、刘壮和王蒙山虽不是湖南人,但能吃辣,也觉得很香。小梅不服输,喝了口水,硬是吃完了一块饼,辣得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原来是秋水不能吃辣,所以才觉得很一般。
吃团年饭的时候,张翼总算知道了湖边那个圆形平台的用处,那就是个戏台子。只是如此简单的用处让他有点懊恼,当初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情想那么复杂。一边吃着团年饭,一边欣赏埃蓝的传统戏曲,确实很惬意,只是听口语还有点费劲的他们,完全听不懂戏曲的内容,只能当热闹看。好在张翼依稀记得传统戏曲的故事内容,加上罗琳的补充,他们也不会觉得索然无味。
元始节的重头戏是向创世七天神献礼,官方和民众会组织彩车游行横穿整个城市。献礼和祭祀不同,祭祀是皇家主导,献礼则是民众主导;祭祀是有程序的,繁琐而苛刻,献礼则是单纯的感恩、祈祷和狂欢。巽城的彩车游行从下午开始,从南门进城,直到漫樱山的天策寺。寺庙的僧侣在举行完献礼和祈福仪式后敲响新年的钟声,民众则退到山下继续狂欢,很多人甚至会通宵达旦。
听完介绍,小梅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参加彩车游行了,在总督府待了一个多月,还是第一次出门。为了让他们融入人群,罗琳拿出给他们的新年礼物:定制的埃蓝传统服饰。之前祭祀时他们也穿过,但太大了,没有定制的那么舒适,更没有定制的好看。而且罗琳还给他们定制了围脖、手套和皮草披风,更保暖看着也更贵气。也许是埃蓝人身材高大,他们的服饰不像中国古代服饰那么浮夸臃肿,更注重贴身与舒适,女人穿着更显婀娜。而且他们巧妙的将一些花纹和动物的图案做成了口袋,方便装不少随身物品。这次小梅没有对衣服露出鄙视的神情,反而对衣服上点缀的漫樱花纹爱不释手,欢欢喜喜地跑回房间换衣服了。换好衣服她又站在镜子前反复欣赏,看着披风上绣的开满鲜花的神树塔瑞亚,她感觉自己变成了高贵的公主。
张翼要考虑的更多,出了门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保护,必须想好万全之策。经过商议,刘壮自愿留在府里保护勒沃和老郭,外加训练球球,这么多人,球球过去绝对是安全隐患。没有勒沃,加上人群的掩护,他们外出的风险也会降低。除此之外,为了避免被人围观,他们戴上了高高的帽子,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光看背影,自己人都认不出自己人。
由于准备了半天,他们出门正好赶上头一辆彩车从总督府门口经过。吸取了皇陵惨案的教训,守城将军在游行的路边派驻重兵,隔开了彩车和行人。不过这并没有消减民众的热情,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像热浪一波一波袭来。排头的彩车是柘溪官方组织的,自然也是最大的,车长约十米,宽约五米,高约两米,由八匹马拉着。车四角插着彩旗,中间放了一座假山,山上放着献给神的礼物,金银细软、锦衣玉帛、木俑、纸人、食物和鲜花。山周围是乐队和盛装的演员,随着音乐表演着歌颂神的戏曲。后面的彩车依次变小,是巽城周边乡县官方和民间组织的,车上摆了当地的特产,也是献给神的礼物。大部分彩车都是戏曲表演,也有玩杂耍的和说书的。最受小孩追捧的是车队尾端的彩车,上面摆满了色彩斑斓的木偶和泥人,都是上古的英雄和神兽,还有十几个手工艺人在现场制作。等车队停在山脚,车上的部分东西就会开始售卖,能抢到的小孩会开心一整年。
人最容易被热闹的气氛感染,他们虽然看不懂,但看别人那么欢乐,脸上也不自觉的洋溢着笑容,跟着人群往漫樱山移动。罗琳毕竟是总督的女儿,守城将军特意派了一队士兵保护他们,不过群众太多,他们也只能挤着往前走,难怪总督夫人说什么也不来凑这个热闹。
彩车走走停停,比蜗牛还慢,看到感兴趣的表演,有些民众还会往彩车上扔钱。最吸引人的是魔术表演,什么悬浮术、通天绳、偷天换日、大变活人,有那么一瞬间,张翼以为到了印度。不过从技术上来说,古代能玩的魔术逃不脱这些范围,他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罗琳说在山上看更壮观,于是他们直接往山上走去,再晚点太阳落山就看不到了。人群都在彩车周围,山上的路空旷多了。走到半山腰再往下看,长达几公里的彩车队像一条蜿蜒的巨龙。不过他们都是见过皇陵祭祀的,对这种壮观已没有初见时那种震撼和激动,只有爱凑热闹的小梅看得欢天喜地。天色渐暗,进入山底广场的彩车率先燃起了火把,一些民众围着彩车载歌载舞,狂欢一步步走向高潮。
高大的树木让山上更早的陷入了黑暗,好在上山的石板路够宽,加上林间的积雪,还不至于看不清路。为了安全,士兵还是点起了火把,他们跟在士兵后面往山顶走去。
罗琳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右边的树林说:“你们有没有听到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在叫救命。”
舒秦的耳朵比较尖,凝神一听:“是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可能是气喘的原因,我听不清叫的什么。”
小梅也凝神去听,很快就放弃了:“山下的声音太吵了,什么都听不到。”
山下确实很吵,王蒙山索性趴下来把耳朵贴到地面,张翼正想笑话他,却被雪地上的脚印吸引了,脚印很多很杂,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延伸。舒秦也发现了脚印,走近观察起来,到底是刑侦专业的高材生,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脚印虽然很乱,但特征明显,一共六个人,五男一女,男人的步伐整齐,女人的比较急促,女人的脚印被覆盖的比较多,应该是在被男人追,而且只有一只脚穿了鞋,情况应该很危急。”王蒙山跳了起来,心痒难耐地挽起袖子:“要不要去救人?”若在平时舒秦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救人,可是罗琳在这里,他有点不放心,犹豫地看向张翼。
“你们两人能行吗?”张翼也一样犹豫,那五个人的底细一无所知,他和大发又没有战斗力,而守城将军派来的士兵他是无法指挥的,毕竟他们要保护罗琳。
“把那吗字去掉,我们这一个多月的武功可不是白练的,就算打不过,别忘了,我们还有这个。”王蒙山说着拍了拍腰间的枪。
张翼知道他是想练练手了,不再犹豫:“那你们去吧,万事小心见机行事,舒秦你一定要看好他,不能让他乱来。”
舒秦点点头:“放心吧,我会看情况的。”
见舒秦和王蒙山踏入雪地,罗琳知道他们要去救人了,忙说:“让士兵跟他们一起去吧,两个人太危险了。”张翼又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让他们两人去,如果士兵跟去了,舒秦一定挂念罗琳,反而容易分心,宽慰道:“放心吧,舒秦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他们不会冒险的。”罗琳点点头,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只要张翼不去,小梅就不担心,看着脚印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这么热闹的节日里追一个女人呢?”
大发异想天开:“不会是山上的土匪强抢民女当压寨夫人吧?”
小梅连忙附和:“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我猜一定是个美女,不然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
张翼把他们的对话大概翻译给了罗琳,罗琳笑道:“这是漫樱山,以前的皇家园林,山上更是有天策寺的僧人守护,怎么可能有土匪山贼呢?”
小梅不服气:“那你说什么人那么大胆子敢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不过你们倒提醒了我,可能是这里某户人家的婢女逃出来了吧,追她的应该是家丁,这种事官府也管不了。这婢女着急忙慌的跑到山上才发现寺院是不允许民女入内的,于是逃进了树林。”
这个分析小梅无法反驳,气得嘟起了嘴。张翼松了口气,如果是家丁,那舒秦和王蒙山就没有任何危险了,忙用对讲机把罗琳的分析通报给他们。
半小时后,舒秦和王蒙山护着一个女人回来了,五个家丁模样的人跟在后面,手里还握着木棒。女人还在小声抽泣,披头散发,看不清长相,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看就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样子。再看舒秦和王蒙山,一脸轻松,身上连片雪花都没有,小梅不解地问:“什么情况,你们这算是把人救出来了吗?没有动手?”
王蒙山甩了甩手,遗憾道:“我们赶到时他们正在殴打这个女的,我是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但舒秦不让我动手。他喝止了他们,说我们是总督府的人,他们就乖乖住手了,然后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反正我是听不懂。他跟他们沟通了一会,我们就回来了。”
舒秦解释道:“罗琳的分析是对的,这女的是大户人家的婢女,趁着主人参加游行逃了出来,他们奉命追拿,抓不到没法回去交差,我只能带过来看罗琳有没有办法。”
五个家丁一看到罗琳便弯腰行礼,领头人道:“尊敬的罗琳小姐,我们无意冒犯,这个女人是我家主人买的奴隶,我们是奉命而行。”
罗琳对麦迪使了个眼色,麦迪从挎包里拿出一粒鹅卵石大小的金子递给领头人。罗琳说:“我知道官府无权干涉你们处置奴隶,但这粒金子应该足够买下她了吧?”
“这?”领头人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接过了金子。
“你放心去吧,有这粒金子和我的身份,你家主人不会怪你的。”罗琳的语气很坚决,官府是不能干涉,但可以强买强卖啊,领头人再犹豫也没办法,只能带着家丁离开了。
麦迪替婢女理好头发,安慰道:“好了,你现在是自由身了,不用再害怕了。”头发拨开,露出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姣好面容,难怪要家丁死命去追,连罗琳出面也不愿轻易放手。她的眼睛是绿色的,通过她就能一窥格拉斯兰德统治下埃蓝人的地位。她扑通跪在罗琳面前,哭道:“请小姐收留我,他们现在是走了,但只要小姐离开,他们一定还会来抓我。”
罗琳有点为难,总督府确实不多这个婢女,但总督府地位敏感,用的每个人都得知根知底,她不敢擅作决定。见罗琳犹豫,婢女顿时磕头如捣蒜,眼泪把地上的雪都融化了,麦迪连忙去扶,婢女就是不起来。小梅看不下去了:“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难道你们这么大个总督府还养不起一个婢女吗?”
舒秦不开心了:“小梅,你能不要瞎起劲吗,罗琳肯定有她的难处。”
小梅:“难处?她一个总督千金能有什么难处?我看就是见死不救,张翼,你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给她点钱行不行?”
张翼叹了口气:“这个时代命最贱的就是奴隶,男的还好,女的即便赎了身也很难生存,尤其是这样一个没有自卫能力的女人,拿再多的钱也是被抢被骗的命。”
舒秦:“这么说,只能劝罗琳收留她了?”
不待张翼回答,罗琳咬牙做了决定:“好吧,你就跟我回府吧。”婢女又磕了几个头才站起来,大家这才发现她另一只鞋也不见了,双脚冻得通红,再不穿鞋怕是要冻废了,罗琳便让麦迪先送她回府。
救人圆满结束,一行人继续往山顶爬去。